“这事与你没有干系。”沈令仪似乎对她毫无怀疑,亲自走到阶下,将她一把搀扶起来。
沈知蕴也未推辞,顺着她的力道起了身,只是后退寸许,垂首道:“如若陛下仍然信臣,臣愿倾玄鹤卫之力彻查此案。”
“皇姐这话说的,我本就深信你,为何不信,莫非昌邑王之死与你有关?”沈令仪轻轻一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谁也不知道沈令仪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起了疑心,一直闲着看戏的沈淳如蹙了蹙眉,落眼於沈知蕴,却见她面色如常,平静道:“的确有关。”
沈淳如心中微震,目光在两个侄女之间来来回回,这一刻,无数个可怕的猜想闪过心头,她却哪敢显露出来。
倒是沈令仪,并无太大的反应,似有疑惑地“哦”了一声,静静听她继续道:“一来,昌邑王死於臣监国期间,臣难辞其咎,二来,玄鹤卫是为陛下所设,臣执掌玄鹤卫,有义务为陛下分忧。”
她稍稍一挣,从沈令仪执手以示亲密的境况中挣脱,退回臣子的身份,躬身道:“还请陛下应允,让臣将功赎罪。”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无法自制的咳嗽,双肩直抖,沈令仪观她面色苍白,两眼底下一片青黑,尽显羸弱之态,也不知是不是入了秋,天气骤然转冷,她的旧疾又复发了。
“皇姐身体不好,又为我操劳多日,何罪之有?昌邑王的案子,我已命人暗中查访,不日将会有些进展,皇姐且放下心来,回寝宫好好休息,安养身体。”
沈知蕴欲言又止,沈令仪想起什么似的,忽而吩咐道:“对了,约莫半月后,倒是有一件事须得劳烦皇姐出宫走动。”
大绥秋猎,以武示威,届时四夷来访,招待外宾是礼部与鸿胪寺的事,但照例要安排皇亲去四方馆会见宾客,就邦交利益一事略作交锋,了解情况,以作准备,不至於在正式朝见时被人牵着鼻子走。
沈知蕴离开了,沈淳如未得指示,仍留在殿中。
殿门沉重的闭合声传来,沈令仪险些站立不稳,沈淳如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摸到她手心冰冷,再一摸额头,果然起了高烧。
沈淳如忧心忡忡地扶她就近坐下,又欲外出唤人,沈令仪虚弱出声,制止她道:“不必。”
那日才回到人间,沈令仪听闻昌邑王的死讯,便匆匆入宫,去无尽墟之前,她在诸多紧要处安排好了亲信,先后将这些人都召来问了问,这一问,不知不觉就到了次日,那些人各自领命而去,她顾不得休息,又装作才回宫的模样,召见沈淳如与沈知蕴。
这会儿步履虚浮站都站不住,纯粹是累的,至於起烧,多半是伤才转好又彻夜劳碌所致。
“陛下既已起疑,何以不动手?”沈淳如好像知道了天大的秘密,即便身旁无人,仍压低声音问道。
沈令仪疲惫不堪地揉了揉额心,略过心中计较不谈,闭着眼笑了一声:“都说姑姑对待晚辈最是亲和,怎地才死了个侄孙,又巴不得另一个侄女也跟着亡命?”
“臣是宗正寺卿,奉皇命行事,天命何在,臣亦何在。”
素白的指尖搭在鼻梁上,一时之间,沈令仪再无别的举动,好似被什么无形之物压垮了精神,良久后,才喃喃道:“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