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地攥着桌角,声线不稳:“此次万国来朝,是最关键的时候……”
温如酒曾说,她的手腕之所以会痛,一半是真的痛,一半是她心障难除。
手腕稍微有些疼痛,立时便会唤起她当年被发疯的母亲斩断手腕的记忆。
那日是在清凉殿,她因为与别的公主走得近了些,便被卫静漪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她跪在地上梗着脖子不肯认错,越想越委屈,对卫静漪嚷了句“她是我的姊妹,如何不能一块玩”。
话音落下,周遭如遭雷击,整个世界无比安静。
她还太小,不晓得这句话在刹那间化作了最快的刀,狠狠地扎入卫静漪的心口,也在刹那间化作了最钝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划过卫静漪心尖嫩肉。
她头一次在母亲的脸上见到如此扭曲的面容,也头一次从母亲的嘴里听到如此难听的话语——孽种,你果然姓沈,非我卫氏人,你身上流淌着这世上最肮脏的血脉,你不配活着,我最初便不该将你生下来,胎死腹中才是你应得的下场!
卫静漪似乎在骂她,又似乎在透过她的面容骂另一个人,她来不及分辨什么,只听一记利刃出鞘声,待她反应过来时,左手已被斩断落地,她甚至连痛都未察觉到,先被那只血肉模糊,指节似乎还在跳动的断腕灼伤了眼。
血溅满身,在她的衣服上,也在卫静漪的衣服上,像是她斩也斩不断的血脉相连……
温如酒施针处以珠帘隔断,余婉静静侯着,直到沈知蕴分外虚弱地唤她入内,她才掀了珠帘,走进去道:“殿下?”
机械手重新接好,再戴上手套,已无人再看见残缺,沈知蕴却仍旧不动声色地以衣袖掩了掩,再抬头,又恢复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
她声音喑哑地吩咐说:“我想起一事,近日有猎手在围场试猎,猎物经过处理分往各处,先前有人送来些鹿肉,我胃口不好,是吃不下了,你叫后厨匀出宫人的份,余者送去给般般。”
她显然累得很了,额间淌满了汗,说话有气无力,却强撑精神来交代这个,温如酒细细品了品,咂摸出几分温柔,情不自禁发出了促狭的笑声。
“你想吃?”沈知蕴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温如酒道:“般般可以吃,我便不可以么?阁主好生偏心。”
沈知蕴一阵头疼,忍着气对余婉说:“也给她匀些。”
“绿腰也要吃呢。”温如酒收拾好药箱,坐无坐相,半倚桌案,快将自己扭成了另一条绿腰。
余婉一怔:“一条蛇,那畜牲……”
“什么畜牲,绿腰是我用来试毒的宠物。”
沈知蕴又想起一事:“那只狗,她有空回家去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