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各衙署派来支援的人手被四方使者按需领走, 从确认名册到签字画押, 只约莫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手续很简单,也无人得闲去客套什么奉承什么,四方使者略作几句交代, 又将领来的人手分给吏员, 随后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带走庄晏宁的吏员名叫甘子衿, 是四方馆的录事, 在西方使者手底下办差。
庄晏宁与另一位女官同行,随着甘子衿来到一处小院, 这小院坐落四方馆后方,远离鱼龙混杂的主体建筑,通往右侧偏门的石板路上则有几处被重物碾碎的痕迹, 未及修补, 此处应常作运货之用。
她又望了望四下,这院中似乎并无公厨、值房之类功能性的屋子,一切空间皆充作了库房。
甘子衿抬手抹了抹额面的汗, 跨入面前一间小屋, 向二人道:“这便是你们办公的地方, 好不容易拾掇出来的空地,凑合着用罢,如有什么需求尽管与我说,能不能满足又是另一回事了。”
屋子小是小了些,两副桌椅便占了大半位置,但已经过一番收拾,窗明几净,通风也好,笔墨纸砚齐备,瞧着暂时没什么缺的。
“多谢甘大人。”从司农寺而来的丁晓彤率先拱手道。
庄晏宁也随之施礼道谢。
甘子衿避开这一礼,笑容可掬道:“某官位卑微,不敢受二位大人礼,以后唤我子衿便可。”
寒暄片刻,从外头来了个庶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甘录事,可算找着你了——婆罗国的将军宿醉醒来又嚷嚷着邀你再喝一轮早酒,那几位大人都喝怕了,使者也躲着不敢见,盼着你去解围呢!”
甘子衿汗颜,连连摆手:“那婆罗国将军一毛不拔,说是他请,钱却都是我出,我可没钱再陪他喝酒了。”
“使者明白录事的难处,说了这顿她请。”
甘子衿哭笑不得,转头向两人道:“二位也瞧见了,此非录事本职,然而近来馆内杂事颇多,哪处缺了人总要有人去顶,抄录贡品核验看管一事就劳烦二位了。”
她又交代那庶仆几句,使他向两位大人说说未尽事宜,这才拱手告退。
庶仆经验丰富,说起四方馆内情况头头是道,然而话起一半便被外头的吵嚷给截断了,丁晓彤听见有马车声由远及近,立时越过门槛前去相迎,庄晏宁也尾随而去,只见一紫髯碧瞳的外族官员牵来一辆马车,马车上装载了两个半人高纹样繁复别致的陶罐。
“伊赛国国主进献黑盐两罐,祈愿大绥国泰民安,女帝陛下贵体安康。”外族官员说一口流利的官话,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掌心置於胸口,垂首见礼。
庄丁二人又以中原礼节还之。
接待四夷来使与贡品入库是同时进行,只不过一个在前厅,一个在后院,外族官员在原地等候贡品被搬运至库房,确认无误,并在清册中签字画押,尔后回自己的住处歇息。
他前脚才走,后脚便有它国官员护送贡品前来,陆陆续续好几拨人,将偏门堵得水泄不通,庄晏宁与丁晓彤一刻不得闲地投入到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