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放深知,乌伤这次求亲是求不成的,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一早得到消息,直达洛州的几条水路陆路皆有了动静,那些运送粮草的车辆船只俱都是星夜行进,十分隐秘,战事一触即发,沈令仪之所以隐而不发,应当是在等待一个开战的理由。
建宁元年,秋猎前夕,乌伤三千铁骑翻越盘柔山脉,在山脚列阵以待,与大绥边军隔着一条边防线紧张对峙。
这些为国戍守边关的将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国会谈之际最忌边衅,为首的将军一派和气地询问,却有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他肩甲,其力道之大,带得身负武艺之人连连后退几步,重重跌倒。
负伤的将军被人扶起,啐了口血沫,忍着一股怒气,还欲再谈,只见乌伤铁骑忽而分开左右,开出中间一条道来,将军模样的人骑着高头大马驰行阵前,不由分说又向那站立不稳的将军劈了一刀。
大绥边军震怒!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谈?
两边武人纷纷牵引马头向对方杀了过去,黑红两色旗帜迎风飘动,很快於混战中纠缠在了一起,蹄铁之声响如雷动,回荡在整片草原,天上雄鹰盘桓,不多时,地下遍布残肢,秋天枯黄的草叶上满溅鲜血。
此消息传到长安,尚未有断论,阿多吉王子与苦察布将军为自身安危考虑,先一步离开了京城,倒省得四方馆还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请他们走了。
朝会中,有官员出列道:“陛下,乌伤有兵士巡视时在盘柔山脚下走失,那哈赤将军又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以为是我绥朝边军拿人不放,才生边乱。以臣之见,不如两方再派使节开诚布公,说清误会,战事能避则避,以和为贵。”
陈霭横眉以对,讽刺道:“好笑好笑,大人若非揣着明白装糊涂便当真是心胸开阔,改日我踹你两脚,也说看错了人是个误会,还望大人也能像现下这般体谅一二。”
“你——!”那官员脸色青白交杂,周遭笑声不断,他一咬牙,愤懑地回到原位,闭口不言了。
陈霭接着道:“陛下,臣适才气急,以致口出妄言,散朝后自会向刘大人登门谢罪,但臣坚持以为,此战避无可避。”
她早就准备好了奏词,拣紧要字句誊在了笏板上,稍看几眼便侃侃而谈起来,她之后又有贺文秀与郑茵等人陈述看法,竟都是主战派,还都是陛下的近臣,入得朝会之人岂会到这时还看不清风向,互相使个眼色,缩回了脚步。
却有固执己见的老臣颤颤巍巍地从队伍中走出,跪在地砖上,一揖到地,道:“臣请陛下为天下万民考虑,为国祚绵长考虑。”
他是先帝年间委派的臣子,恪尽职守,兢兢业业,主和的理由无外乎都是些战事不利於民生发展的老生常谈,但字字句句出自肺腑,兼之泣声连连,的确爱民如子,一时牵动得气氛也急转直下。
立时便有人趁热说道:“不过远嫁一人便能解决此事,何必兴兵?”
沈令仪深看他一眼,装作一副头疼的模样揉了揉眉心,朝沈知蕴的方向望了望,淡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父皇母后皆入皇陵,皇姐年岁又长於朕,朕做不了她的主,卿家不如问问二殿下想不想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