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缓过片刻,脑中终於清明,李怀疏吐出一口浊气,从榻上坐起,一眼见到踏凳处摆置的白色靴子,拎起掂了掂,不似官靴千底缎面,很有些重量,反而轻盈得很。

放到足边比了比,竟然已没过腿肚,想来是这里经常落雪,难得晴天,积雪深厚,普通鞋履涉雪艰难。

她从小学习如何拾掇照顾自己,体力不济也只是动作慢了些,一丝不苟地将靴子穿好,又将素袜仔仔细细掖进去,手边木盘中所置彩绳与花枝却着实令她为难了一番,少女才会用头绳扎头发,她却不是少女,花枝又作何用途?

思量间,花娓朝她走来,从盘中取了木梳替她梳头,长发分作两股,用五色绳编了辫子,垂在胸前,李怀疏摸了摸发尾长出一截的彩绳,好奇问道:“人间君王所戴冕旒亦有五色玉珠,五色五行,天人合一,在青丘也是一个意思么?”

花枝新采,叶片嫩绿,有四五朵桃花初绽,颜色喜人,花娓只取用了花片,将其点缀在李怀疏发辫中,退后一步细细观视,剩下的枝条凭空消失,仍有余香留在手间。

“你已在冥界走过一遭,觉得那里与人间相比如何?”

“无尽墟繁闹似街市,有买卖生意,也有口角之争,有不平之事,也有律条管束,鬼市奇诡,天空五彩斑斓绚烂无比,却皆是神力变幻,除此以外,其实没什么不同。”

花娓点头:“那便是了。”

她见到李怀疏捉着发辫在掌中把玩,似乎觉得新奇,便道:“弥因这般年岁不过是个孩子,你们凡人十五及笄,二十弱冠,在青丘也有类似的规矩,她只能梳此头型。”

一站一坐,李怀疏深觉不妥,扶着榻沿勉力站起身来,她步履虚浮地走下踏凳,与花娓相对而立。

“我是处理了一日的事务,坐得腰酸背痛不想再坐,你不好好躺着将养也就罢了,非要起身却又是为何?”

“长辈站着,晚辈却坐着,我未受过这样的家教。”李怀疏认真道。

花娓牵唇一笑,不买帐:“我是你哪门子长辈?”

“我无攀附之意,只以年岁与见识来说,狐君当得起长辈称呼。”

花娓眉梢稍动,细细将李怀疏上下审视一番,李识意那张灵动得令自己想起阿姊的面皮挂在她脸上也被同化,靴面白净,衣不沾尘,似乎不是自人间而来,披件剑褂便可入宗门寻仙问道似的。

“弥因同你长在一起,莫非也沾染了你这事事较真的习性?”

无□□可附,弥因魂魄渐散,自入青丘后便沉眠下去,再未醒来,花娓对待李怀疏流露出几许温情怜爱,想来也是移情而已,她未见到弥因模样,对其秉性一无所知,才有此一问。

“七娘被养在后院,少见外人,天真烂漫,与我大为不同。我比她年长几岁,学业繁重,时常通宵达旦,偶尔才得闲与她吃睡在一处,更多时候却是各过各的,狐君无须忧虑,她与我并不相似。”

李怀疏以花俟性格推断,以为青丘狐族大多无拘无束,放浪形骸,花娓是担心自己的外甥女被她带得长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