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娉天资聪颖,心无杂念,至情至性,出生时便有卦师断言她将来或有登阶九重天的希望,如今九十九劫已过,最后一劫是情劫,她要去往人间。

出发那日恰好是花娓生辰,花娉照例送礼给她,顺道向她告别。

花娓虽然不舍,却晓得这是青丘狐族的必经之路,待来日她也会在人间走一遭,祸福难料。

“阿姊,你记得回来看我。”花娓负剑在后,身姿挺秀,出落得越发标致,气质也不一般,用花烬的话来说,小妹生了张很受女狐狸喜欢的脸蛋,但她眸如覆冰,对母父都冷言冷语,只有面对花娉才雪融冰释,春风一渡。

花娉笑她思虑深重,成天作这些无意义的假设,温柔道:“人间有什么值得我流连忘返?自然会回来看你。”

金乌垂在天边,移至树梢洒落一地碎金,时间还早,花娉走到枫树下席地而坐,摘了草叶绕在指尖,叫花娓耍新学的剑式给她瞧瞧,边瞧边鼓掌喝彩,从小到大,她对花娓总是不吝赞美,瞧着瞧着,却困得睡着了。

手腕翻转,收剑入鞘,花娓朝她走去,也同她一样倚着树干坐在地上,肩挨着肩,想了想,又变出尾巴,毛毯似的掩盖着她。

花娓已生出第八条尾巴,她快成年了,也快要到人间游历,从前并不觉得这十几年的差距有多遥远,等到要与花娉分别时才生出浓烈不舍,她悄悄握紧花娉的手,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祈愿——

姐姐此行顺风顺水,顺顺利利……

花娓凝视着花娉睡颜,看不够似的,许久许久,她似乎在心里狠狠挣扎了一番,最后却只是托起花娉送予她的丝绢,低头,浅浅落下一吻。

这方丝绢也是石榴色,眼熟得很,李怀疏目光落在自己手腕,灵台清明的一瞬,她忽然醒悟,明白九灵宫那一幕是哪里不对劲了。

她提起绢子一角,看了又看,也似画面中的花娓轻轻叹息一声。

花娉在人间的经历不像先前那般细致,常常是以旁人视角切入的只言片语,或是走马灯似的快速闪回。狌狌镜是花娓所属,她也许依着自己喜好对镜中保留的回忆做了改动,也许使用这面镜子需要媒介,而在花娉身上发生的事情毕竟非她亲历,也就难以悉数展现。

但仅仅是这些摘除细节的事实呈现便足以令人恼怒至极,李怀疏越到后面越不禁拧眉,终於明白李氏何以被老国主怒下血咒,又何以只牵连族中男子。

李侪是赵郡李氏的远支出身,在益州有些家底,他弱冠之龄便为自己博得功名,深受同辈艳羡,生得英俊,行止潇洒,时常出没於歌楼舞馆,所过之处掷果盈车,他与花娉便是在江上船舫相识,他不晓得花娉狐族身份,只是单纯欣赏她能言善辩,才学渊博,丝毫不输男子。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很快便产生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