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孤道寡大半生,命运捉弄之下,当真成了孤家寡人。

李怀疏垂眼道:“一切听您吩咐。”

花狩似有不解:“你昨日才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尝试过努力过便不会后悔,怎么如今不为自己的族人争一争了?”

“忤逆天命,使人间免於兵灾战乱,是不可为之事,但我手握权柄,食民俸禄,忧天下之忧是分内职责。劝说您改变主意,使李氏阖族子息繁衍如常,亦是不可为之事,前世身为府君,这也是我分内职责,但现下提这些却不大合适。”

花狩愿闻其详道:“为什么不合适?”

“九灵公主并未死而复生,铸就的错误依然存在,我拿什么条件与您谈和?此其一。”李怀疏落眼於茶杯,注视水面上自己轻轻晃动的倒影,轻声说道,“弥因清醒在即,记忆也会随之复苏,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青丘必然会有许多疑问,你们也会逐一为其解答。”

她边饮茶边道:“如果我这时向您提议解除血咒,您答应还好,如果不答应,待来日弥因知晓这事,她毕竟长於李氏之手,多少与家中有些感情,届时非但自己左右为难,还会与您生出嫌隙。此其二。”

花狩闻言一笑,奇怪道:“这么说来,眼下不正是要挟我的极佳时机,你怎会放过如此良机?”

“君子当行磊落之事,再者……李氏有错在先,更不应当钻这种空子。”

花狩疑道:“君子之称在人间似乎是男子所属。”

李怀疏将暖炉抱在手中,静思片刻后,淡淡道:“人世间多数美誉属於男子,可仅我平生所见,他们许多人配不上这些赞美,他们一面享受男子身份给自己带来的所有便利,生来便有读书做学问的权利,一面心安理得地将女子困於闺阁后院,连考取功名的资格都没有,更以争风吃醋,见识短浅等言语贬之辱之,使这些女子以为自己真的能力不足,只配做妇人之事,唯父唯兄唯夫唯子之命是从。”

“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所有品行端正之人都堪为君子,这等美誉不应是男子专属。”

花狩晓得她前世被人毒害,阳寿已尽,慨然道:“你如果还在世,倒是能为世间女子谋些福祉,可惜了。”

李怀疏淡笑不语,心中有些犹豫,思索一番,还是放弃索求阴阳玉简。

“我与你明说罢,血咒这事不合规矩,也给冥界添了不少麻烦,天尊明里暗里向我施压过几回,我固执己见,不肯让步,连累青丘被罚没春秋二季,炎热酷暑与严寒冬日这才长得望不到头。”花狩扶额叹道,“你说好不好笑,我英明一世,凡事皆以青丘为先去考虑,到老时反倒任性而为。”

李怀疏安慰道:“老国主情深义重,是狐族之福,如果连女儿惨死都无动於衷,又如何指望这般薄情寡义之君为民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