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疏剜他一眼,随意掷了本帐本甩到他身上,冷冷道:“你还敢狡辩!张榜却未安排小吏读榜,你还有理了?”
“是,李大人骂得对。”曲进宝根本不敢看她,叩头在地。
李怀疏先是默认了这个称呼,尔后清清嗓子,纠正道:“是李长史。”
曲进宝也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叫错了人,又抬起头来再次辨认她的模样,仍一无所获,只得悻悻然道:“是,李长史。”
“我称你为县官,你觉得受辱,却忘了地方官才是国家之基石,是维系百姓与朝廷的纽带,你们的地位何其重要。”
“你任职几十年也很清楚,俸禄涨了多少,待遇又是不是一日日见好,朝廷体谅你们难处,屡屡施恩,你们呢?官商勾结,鱼肉百姓,欺上瞒下,粉饰太平,你们便是这么回报朝廷的!”
李怀疏胸脯上下起伏,越说越气,得亏她修养好,否则早就一脚踢过去了。
可是曲进宝自知在劫难逃,心里想着能撇清一条是一条,哪管会不会火上浇油,於是张口道:“冤枉啊,是那刘远山逼我受贿,否则就要杀我全家。”
真是死到临头什么鬼话都编得出来!
曲进宝这是已经开始耍无赖了,再讲道理也无用,李怀疏捏着指尖想遍了所有可以用来发泄怒火的话,却都觉得不痛不痒,憋个半天憋出了她几辈子加起来的第一句脏话:“放你爹的屁。”
兴许是她肤白显色,身后女郎惊异地见到她骂完这句脏便红了双耳,甚至严格说来这句都不算骂,温声细语,不大好意思说似的,一点儿也不凶狠。
曲进宝从没听过这么骂人的,不由一怔,却听她冷笑一声:“怎么?女人骂得,男人骂不得?”
“没有,没有,大人骂得对。”
李怀疏被他一通胡搅蛮缠弄得额角疼,抬手去揉,也懒得纠正他了。
事情将到尾声时,屋外忽然传来动静,曲进宝扭头去看,方才渐行渐近的马蹄声慢慢消失在冬夜中,屋前火把连成一片,武卒取代了衙役的站位,方庭柯提着衣摆走了进来。
这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她一身宝蓝官服穿戴齐整,外面披件披风,走路时步子迈得很大,气宇轩昂地走过两人身边,径直去了主座。
李怀疏与曲进宝一立一跪,俱都向她拱手见礼。
“方,方刺史……”曲进宝抬起头,朝方庭柯咧嘴笑了笑,他努力地抻着脖子,恨不得将脸捧到方庭柯手边似的,好像是想问她是否还认得自己。
李怀疏故作诧异道:“刚刚你可不是这么称呼方大人的。”
曲进宝恨不得捂住她的嘴,激动道:“你懂什么?我与方大人在同一个书院读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