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夸沈令仪料事如神,却同时想到自己从前也能未卜先知,可是纵有神通又能如何?依然阻止不了兵灾战乱荼毒人间。
想到这些,她眸光倏地一暗,又听沈令仪问道:“你的遗体还被我完好地存放在冰棺中,我告诉过你,你却不用,这便罢了,舍弃荣华富贵,投胎做个家世平平的普通人,我以为你想离我远远的,你却转投方庭柯麾下,以另一种方式做了官,又是为哪般?”
沈令仪似乎十分头痛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摩挲着她眉骨的指尖轻轻按了按。
“建宁元年初,所有人都当为祸国家的权佞死了,我如果再活过来会吓死多少人?倒是也可以抹去他们的记忆,但牵涉面太广,青丘与冥府都做不了这个主,要上禀天界,何必添这个麻烦。前世生来就卧在锦绣堆中,被捧到至高无上的权位,以为自己真有改天换地的本事,到头来却只显露出我的自大狂傲。”
沈令仪不自知地拧了拧眉:“所以便安於现状,接受命运了?这可不像你。”
“没有。”李怀疏摆摆头,两人发丝缠绵地纠缠在一起,她觉得脸上痒,便拨了拨,继续道,“没有,没有安於现状,也没有接受命运,只是从前俯瞰众生太久了,我想试试看扎根在百姓间,以寒门身份入仕是怎样的一番体会。”
李怀疏说话的声音与从前不大相似,也与附魂在李识意身上时不大一样,身虚体弱,气儿也短浅,情绪平淡时言语温吞,很好欺负似的。
“这道疤果然还在。”沈令仪想起一事,伸手入她衣内摸索一番,指腹捻了捻腹部一道疤痕,大致估了估长宽,应当就是在无尽墟时她堕入幻境所刺那剑。
李怀疏将脑袋埋在她肩颈处,懒洋洋道:“嗯……”
像是又要睡着了,沈令仪闻着她发间不知什么植物的清香,低声道:“所以身体也不大好,对罢?”
花俟之前提过,李怀疏的魂体受过剑伤,又被青鸾折磨得半死不活,即便可借阴阳玉简转生也会落下病根,甚至会迎风咳血,别说好好干一番事业了,连照料自己都难以为继。
“不要总说我,也说说你。”
沈令仪知道她在转移话题,来日方长,这些疑问也不急於一时,便说道:“好。”
想了想,从中书令换人一事切入。
之前崔放仍在履任中书令一职,利好女子的新政多番受阻,后来他乞骸骨得到恩允,崔党倒如猢狲散,不出半年就没了气候。
继任中书令之人是原吏部尚书范唯先,她是女子,却出身名门,其实并非沈令仪心中最优人选,但治国如烹小鲜,不可操之过急,她表面上对范唯先礼遇有加,范唯先也顺其心意推行起了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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