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说放下放下,以一纸卦言逐她去北庭也差点害她死在北庭——虽然事出有因,但这一页无论如何也翻不过去,稍有不慎她将永失所爱,她忽然情难自已地搂住了沈令仪,却也不知说些什么,呼吸粗重地在对方耳廓滚了几匝,浑然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自持。
“不要再对我感到亏欠,感情一事没有亏欠一说,不过是你情我愿。”沈令仪回手抱她,与她紧紧相贴,耳鬓厮磨般的亲昵,“如果非清算不可,你害我留了道疤,我也在你身上留了道疤,那便算是扯平了。”
李怀疏笑了笑:“没听过有这么算的……”
“那现在听过了。”沈令仪后退些许,与她隔开距离,又扶着她面庞意犹未尽地细看了看,“方庭柯都放你假了,咱们与其窝在屋中不如做些有意思的事去?”
李怀疏不可置信般睁大眼睛,又垂眸,不自在地揪了揪衣角,双耳渐红,轻咳一声:“白日宣淫,不大好罢?”
“你在想什么?”沈令仪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边抹泪边道,“离年关仅有十来日了,方庭柯说不准会留在武源过年,你也无处可去,竟不想着为家中置办些年货么?孟春与宗年昨夜已清点过了,米也缺,炭也缺,蜡烛也不够,灯笼、桃符、屠苏酒……没有一样是备齐的,这叫我怎么忍心留下来打秋风?”
笑够了,伸指点她额间,认真道:“当然了,你如果有这个想法,我便吩咐孟春与宗年今日不要过来了,免得搅扰你我好事。”
又提打秋风,又没个正形,李怀疏没好气地白这“穷亲戚”一眼,翻身下榻,拎起外衣披上,趿着鞋子走到案边盘腿坐下,打定主意不理她。
过年意味着阖家团圆,一般说来人越多越有氛围,但似赵郡李氏这样的大家族反而不如三口之家欢闹,从除夕至元夕,往往大宴小宴不断,礼节繁琐,将人弄得十分疲惫。即便是家中小聚,她父兄早去,与康瑶琴又嫌隙颇深,母女俩无话可谈,七娘在时还好,七娘如果不在,吃饭时唯有筷箸碰击碗碟之声,尴尬无趣。
所以投胎的这三年间,她也没将过年当回事,临近年关,方庭柯会在刺史府中设宴慰劳下属,她饮下一杯屠苏酒,驱除百病的辛辣液体入喉,便当是跨过了旧年。
沈令仪这个提议对她来说有些新奇,也很值得一试,可是从前置办年货都是家令操持,她只负责过目首肯,也不认为同样锦衣玉食的沈令仪会有什么经验,思忖片刻,铺开纸张,提笔蘸墨,边回想过年习俗边列出清单。
天气严寒,李怀疏提前在砚台中滴过浊酒以防墨汁冻凝,当下便毫无阻碍地落笔书写,因太专注,也未留意沈令仪几时走到自己身后——她半蹲下身,张开虎口,以拇指食指作量尺,对眼前这具陌生的躯体比划了几下,尔后眼含笑意地支着下颌看李怀疏在纸上列出了什么东西,有无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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