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军报中仅仅言明鹤凇国主不顾姻亲关系,惧而倒戈,愿为绥军着陆,乌伤相当於失去一道屏障,被江尧平率军逼进腹地,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顾有玉道:“陛下所言甚是,斩草除根,只要有一个乌伤人幸存,难保日后不会卷土重来。”
她复又攥紧这份军报,将它贴近自己砰砰作响的胸膛,心情很是复杂。
这几百年来无法攻克的乌伤王庭当真要被绥军踏破门关,书写历史么?胜利在望的消息自然可以告慰英烈亡灵,也无愧朝廷百姓,但她马定边疆,一生仅有乌伤一个对手,闲暇时候都在研究制敌策略,最是熟稔这个国家不过。
顾有玉知道这场看似轻松取胜的战争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草原部族多是些散兵游勇的强盗,各自盘踞一方,谁也不服谁,直至有位霸主以宗教传说统一各族信仰,为这些四分五裂的游猎民族塑造了同一个创世之神,才在人心齐聚的基础上建立了国家政权。
王庭之内处处树立着乌伤大纛,旗面这只金羽丰满目光慑人的鹰隼在传说中是解救神女的灵禽,正是在它的帮助下,神女从淫龙爪下逃脱,跋涉千里为水泽干涸的草原降雨,而匍匐的众生中会有一男一女沐雨之后顺利诞育草原共主。
这是天命所归,无人敢疑。
顾有玉道:“乌伤是由草原部族整合而成的国家,骁勇善战的骑兵是其开疆辟土最大的倚仗,然而越冬以后草木枯萎,河水冰封,囤积的粮草早晚都会用尽,人畜的吃喝都成问题,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利於开战。”
可是几年前,乌伤恰是在秋冬之交敲响的战鼓。
也不知事后掀起了怎样的风浪,那名脾气不好的哈赤将军听说也在大绥宣布“应战”当日,於王帐之外被枭首示众。
这一切俱都说明当初引发这场战争的导火索不是无意间点燃的,而是人为,甚至不是乌伤所为,而是大绥刻意制造的一个开战理由,至於顺道带走哈赤的性命却是意外收获了。
“在哈赤值守之际派人拿下巡防士兵,引其暴怒,不管不顾地与大绥边防军队发生冲突。”顾有玉哈哈大笑起来,“实不相瞒,臣虽奉命行事,内心却对陛下冒进的想法颇有微词,没想到后续发展竟这般顺利,简直大快人心!”
她出身草莽,心直口快,不似粟筠素有儒将之风,时刻谨记臣子身份,沈令仪并不责怪她言语有失。
顾有玉笑罢,转身向年轻冷静的女帝,眼中浮现出少许敬佩,又道出一直以来的困惑:“自从玉台卿身故,预知天意的神通似乎也从李氏消失,这三年多以来却如有神助。”
“先是洛水之战东风助燃,烧毁敌方大片战船,再是乌伤可汗突染重疾,王庭内乱不止,阿多吉王子囚禁灵童选出的妹妹仓促即位,却难以服众……如果没有这些巧合,今夜这份军报会不会来,又几时来,都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