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蕴其实没有把握。沈令仪藏锋避险却依旧被卷入夺嫡之战的那些年,她虽身在行宫,耳目却已伸至朝廷。她晓得这个妹妹不可小觑,所以开战以来,她一直保留底牌,留存实力,能够这么快逼退乌伤铁骑,她面前这位花猗功劳不小。

“当初在虞山脚下救得狐仙,也算冥冥之中的缘分,眼下约期已满,狐仙自可决定去留。”沈知蕴合掌一击,余婉自珠帘后面走出,将手中锦盒呈於案上。

这锦盒做工精致,金银相错的嵌丝工艺,最玄妙的却是底部中空,其中置有一块冰冷彻骨的寒石,纵然是溽暑酷夏,蔬菜瓜果盛於其间也可保持新鲜,旬日不腐。

“雪域佛心果生於极寒之地,千年一株,长成不易,采摘困难,如约赠予狐仙,还望此物可治愈你的眼疾。”

沈知蕴在用人之前会探其底细,但她始终摸不清花猗虚实,想来是受凡人之力所限,她也不强求,在发现花猗对人间诸事毫无兴趣,乐得游离在外时,便稍微放下几分戒心。

“那极寒之地不晓得被谁设了道屏障,我无论如何也进不去,这才以此作为涉足条件强求殿下助我如愿,却不想须弥阁中人才济济,摘取雪域佛心果竟如探囊取物。”花猗恭维一番,抬手触及锦盒,随即闭上灰白的眼眸,悄无声息地散出神通,查验其中真假。

沈知蕴眉眼如烟地轻轻一笑:“通裕关蓄有上万将士,他们饮下洗髓液后洗髓伐骨,几乎刀枪不入,自是比常人耐寒许多。”

言下之意,她派去以命换取雪域佛心果的正是这些被改造的将士。

“只是可惜,此液饮下后将会渐失神智,言语含糊,只能听懂特殊指令,近似行屍走肉,已不能再称其为人。”她说这话时轻描淡写,好似不将人命当回事般冷漠,声线却轻柔似水,面容白皙似高山雪,给人一种极为割裂的感觉。

花猗倏然睁眼,掌心覆在锦盒之上,心念稍动便将其笑纳。

多年前,她遍体鳞伤流亡人间,晕倒在虞山,又被沈知蕴所救,千疮百孔的身体渐渐转好,唯独这双眼睛被神器所伤,需以雪域佛心果为药引才有治愈之机。今日终於离恢复如常更近一步,她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

“初见时险些被殿下外表蒙蔽,还以为是弱质娉婷的闺阁贵女,这些年见到殿下诸多手段,不得不感慨帝王之路从来都是以屍骨鲜血铺就,非心肠冷硬者无法登阶。”她虽双目渺渺,却可以分出神识辨清大致轮廓。

沈知蕴敛着眼眸,似笑非笑:“通裕关这些屍兵又不是我养的,我替崔放物尽其用罢了。”

“殿下有钱生钱的须弥阁,又有江都督这般能耐的将领,更有以一当十的兵力,何以不趁乱划洛水而治,自立为帝?”

“凡事谋定而后动,现在时机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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