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陛下找了几个容貌身形相近之人在呼遵关演戏,其实早就动身前往冲会关,她信不过守关将领,要亲自带兵。所谓出使,只是放给洛州的一道烟雾,可是筹码是什么呢?让洛州那边深信陛下没有远行,也没有支开草原上的兵力,出使一行莫非有什么重要之人?”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轻,筹码还能是什么,不正是自己?颜知亭刚才说崔信不该跟来,难道她也晓得筹码并非崔信,而是自己?

“大人,下官仍有一事不明。那日在驿舍,陛下含糊其辞,不能如实相告,想来是因细作未能尽数铲除,可是如今就能确保周边没有他人之耳目么?”

颜知亭落在她身上的眸色变得晦暗,李怀疏有种身份被她看透的错觉,正有些紧张时,却见她边理衣袖边道:“在咱们出发那日,陛下也差不多到了鄂州,事情已成定局,冲会关烽火既燃,再被人听去又能如何。”

“既然注定是死,当初就不该派这么多人来送死。”

“演戏也得演像些,连自己人都骗不了又怎么骗得了别人?”

颜知亭解开马绳,牵着马驹去往破冰的河中饮水,想起一事,停下脚步,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道:“我在礼部主客司履职十几载,每有出使或是会见,或观察或询问,凡地貌建筑、民俗礼节等,必事无巨细记录在册,想着将来无论攻取或是治理,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我事未竟,但书册已成,暂且存放在你这里。”颜知亭遥望远方,任由朔风刮过面颊,呵呵笑道,“如果此行顺利,返程时记得还我。”

几日后,两边人马如约汇合。

汉人同乌伤人本就有相貌体型上的差异,但出现在乌儿兔河边的这些人同根同源,被一触即发的内战硬生生砍成两边,纵然从前认识,也因严苛的军纪不能叙旧,以河为界分营对峙,树立着不同的战旗。

篝火在寒夜中随风闪烁,庄晏宁垂眸看着手中的玻璃瓶,里面的液体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这是她离开洛州前夜,司妩送给她的东西,说是保命之物,要她到了性命垂危之时再服下。

司妩为何会送她这个?难道是事先知道了什么?

鞋履踩踏在草地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庄晏宁收瓶入怀,抬起鹰隼似的目光,锐利却转瞬被慌乱取代,她惊道:“是你。”

跟白日里初见时一模一样的神情,见鬼似的。李怀疏朝她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细微地察觉她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动也不敢动。

“你贸然来此,还独自一人,不怕被说是通敌叛国么?”

“有个与我表字雷同之人,我听说庄大人长得很像她,难免好奇。”

庄晏宁冷笑一声,生出自厌的口吻:“是啊,我长得像她,我真是恨透了这张脸。”

“人鬼两界之间有个地方叫做无尽墟,庄大人去过么?”李怀疏边问,边紧盯着庄晏宁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