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郑毓以前,她从不晓得伶牙俐齿的自己也会这般嘴笨,喜欢不敢说,不喜欢也不敢说,心意不上不下地堵在喉间,好几次就差临门一脚,错过以后又继续沉在心底。这些年来,她为郑毓准备的礼物一次比一次用心,可是礼物没长嘴,不会替她表露什么。
“呃,咳咳……家兄能在国子监谋职……”
郑毓淡淡道:“你张口之前,我就料到你又要拿兄长当借口。”
贺媞紧张得磕巴起来:“这,这不是借口,这是真的,我……”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入了宫,你我以后会怎样?”
贺媞露出难过的表情,双肩塌陷下去,落寞道:“我想过,我想过的。如果你真的入了宫,咱们这辈子很难再见面,所以我应当会进宫陪你,哪怕做了囚中鸟,失去了自由,我也愿意。”
她说她愿意为自己倾尽所有,这哪是一个钦慕者会有的想法?
郑毓缓缓闭上眼,她不想见到贺媞难过的样子,即便只是涌上一点一滴的心疼,也会叫自己失了冷静与理智,她毕竟比贺媞年长几岁,在这件事上她希望自己考虑得更加周全。
“贺媞,其实我在病中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梦,说来你可能不信,那些梦境竟不是毫无关联的,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梦中的我入宫为妃,你也如你所说陪我进了宫,你我在后宫中艰难生存,我意外身故以后,你替我养育子女,最终做了凤廷之主,听起来很是风光,可是你的脸上再未有过笑容。”
郑毓睁开眼来,梦中孑然一身华发早衰的贺媞与面前年轻的贺媞几乎重叠在一起,她心如刀割,忍下眼眶里的酸涩感,无比郑重地问道:“这些梦让我这段日子以来想了又想,甚至让我头一次有了不再为家族奔波的念头。所以,你今日要不要向我坦白,你究竟对我是什么想法?”
她素来端庄沉稳,这番话实在胆大,贺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份沉默却被郑毓视作了答案,也或许是她不敢等待太久,怕等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垂眼道:“嗯,我晓得了。你尚且年少,以后的路还长远,的确不该过早地将人生当做赌注。”
郑毓面露犹豫,沉吟片刻,还是将装在长盒中的画卷往前一送,道:“今年出了意外,待来年,阿爹仍是要送我入宫的,这幅画便给你留作纪念罢,以后也别再来往了。”
言罢,她便扶案起身,低咳着走了出去。
“郑毓——”贺媞没管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先慌乱地追赶上她。
郑毓脚下踩着她二人一起踩过的海棠花,慢慢地停下了步子,听见贺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虽然年少,但是不会将这种事视作儿戏。你方才的话我似懂非懂,如果我没会错意,你的想法应当跟我一样。”
她走上前来,贴近郑毓,踮着脚凑到郑毓耳边,郑重道:“咱们结契罢,这样伯父就不敢再将你的名册递给礼部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