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坐在电脑前低着头,可能是因为绑着马尾又戴眼镜的关系,使她给人一种阴沉的印象。从刚才开始她就显露出一副畏畏怯怯的模样,让我觉得无比烦躁。
「学长和我的等级本来就不一样,所以……请、请你不要偷看我写的程式。」
「要是觉得被看到很丢脸,你就回自己的房间去弄啊。」
「因为我的电脑出了点问题,只能到这里来修改。我无论如何都想把原始码修正好……」
「为什么不直接用电脑语言去写,你真是有够蠢的。」
「那么困难的程式我不会啊,而且那本来就不是人类会的语言嘛。」
「程式本来就是用电脑语言写出来的吧。」
我不过是指出事实,听到这句话的她却显得更害怕了。果然是个愚蠢的家伙。一想到每个学生都极其自负的这间学园居然会答应这种家伙的申请入学,我就觉得满肚子火。
「连程式语言都没办法好好写出来的家伙就别来念这间学校啦,赶快把你的行李收一收给我滚回去。」
「怎么这样……我是背负着亲戚们的期待而到这里来的,事到如今,我怎么有脸回去。」
「这里可不是会从一到十把每个步骤都按部就班教给学生的学校,每个学生都得自己学会成长才行,你是没办法的啦。」
女孩的手紧紧捏住自己的裙摆,像是在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要哭了吗,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正当我这么想时,女孩却开口吐出教我意外的言词。
「……学长,请你教我。」
那是努力从喉间挤出来的声音。看来她是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已经没有办法可想了。但我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大善人,更不想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拿来为别人尽心尽力。如果要我帮她的话——
「就算是你这种愚蠢的家伙,终归也还是个女人啊。」
我把她从椅子上拉下来,任她跌倒在地。
「我可不会免费教你。试着勾引我看看啊,就算在写程式这方面蠢得要命,这种小事你应该还办得到吧?」
我清楚看见她咬紧下唇的懊恼模样。也清楚地看见——那因咬得太过用力而失了血色的唇瓣。
「快一点啊,我可没多少空闲。」
女孩颤抖着将手伸向裙摆。是羞耻、是恐惧、抑或是愤怒,让她全身发颤的理由不管是什么都好。不管是哪一种,都只会让我觉得更加愉快。
我把膝盖抵进她为了诱惑我而拉高的裙摆间,拉着她的马尾逼她贴在地板上。
「呜唔……」
「怎么了?」
问话的同时,我也隔着制服覆住她的胸脯,缓缓地来回摩挲。与我的动作同步传出的是略带苦闷的甜美喘息,轻轻吹拂过我的耳际。
「嗯……不要……」
嘴上这么说,但她的呼吸声中已经夹带了显而易见的娇媚。比起电脑程式,她对这方面似乎更有才能呢。
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是说过要教她,但可从来没说过要教她写程式语言。既然如此,我要教的当然是能让她的才能得以发挥的部分罗——
……鲜红的液体一滴接一滴滴落。又流鼻血了。看来今天写的内容相当不错呢。继开学典礼那天,责任编辑应该会很高兴收到连发的鲜红圣经吧。
我从口袋拿出面纸塞进鼻孔里,兰就像见到什么恐怖生物般张大了眼睛全身僵直。
「会、会被传染啦——!」
话一出口,她立刻冲到教室的另一头,跟其他女孩子紧紧抱在一起。
不过是流个鼻血嘛。尽管我是在公开场合写情色小说时流鼻血,大家一定很难想象我的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但现在可是休息时间啊,不管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吧。
这时,我才注意到鸣唐同学也正看着我,而且还默默拿出感冒用的口罩没有一丝犹豫地戴上,再转头看向前方。
……还真是挺伤人的。
要是平时,大家应该会像捅破了蜂窝般互相敌对大声争执,今天却安静得有些不太自然。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沉默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昨天兰在大会上发表的内容,是造成班上男女生之间嫌隙的最主要原因。明天就要进行第二回合战了,但彼此之间连讲话的意愿都没有。有继续读书的人、有正在检查自己的锤子或L型尺的人、也有用放大镜观察整间教室的人、还有偷偷嗅闻周遭气味的人……每个同学都平淡地度过自己的时间。
……话说回来,我们班同学所拥有的奇异才能还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啊。
下一节课的休息时间,我和律一起去上厕所途经二班的教室时,正好看到一个长得相当可爱的黑发女生站在讲台上,似乎正在对他们班上的同学说些什么。略长的浏海梳往左边,挽起的丸子头也偏向左侧,只露出右半边的耳朵和颈项,看起来清新又俏丽。小小的脸蛋加上波丽露外套底下微可窥见的腰身,可以知道她一定拥有相当不错的身材比例。就像个真正的偶像一样。
「咦?那不是园声谣江吗?原来她在二班啊。」
「是律的朋友吗?」
「不是,我只有听说她也进这间学校了,因为我们的国中还挺近的。」
「等等,一般来说应该不会认识另一间国中的学生才对吧?」
「大概是因为她那张脸吧,在我们老家她算是挺有名气的,而且还参加了不少歌手选拔会,拿到很多奖呢。」
「她就是靠那样的才能入学的吗?看来离出道也不远了嘛。」
「但她还是有一个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名叫谣江的女孩子突然转向我们的方向,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我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而往旁边张望了一下,才发现律也正露出有些困窘的表情挥手回应着。
「你们果然认识嘛。」
「因为我也很有名啊——而且要是我说跟她认识,你会生气吗?」
是有点生气,但这毕竟是事实啊。既然都是老家那里的有名人,多多少少都会意识到对方的存在吧。
「说是这么说啦,律以前有喜欢过那个女生吧?」
「只要是我们老家那里的男生,应该都曾对她有过憧憬吧。」
律的眼神彷佛正遥望着远方,淡淡地开口回应。他跟我不同,应该很有女孩子缘才对,但看来好像也有无法谈成的恋爱呢。
我盯着律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想不到他突然转过头,我们的视线就这么撞在一块。
「不、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你放心吧。」
像是想隐瞒什么,律一脸恼怒地丢出这句话。我又没有喜欢上那个叫谣江的女孩子,这种事怎么样都跟我无关吧,不过——
「唔,好吧,那我就放心吧。」
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走过一班时,他们果然也正在开讨论会议。站在讲台上的是那个有着微卷茶色头发,神情激动地诉说着什么的成树。该说是很符合他的演员身分还是相当有剧团风格,从他口中发出的是相当有穿透力的声音。
准备从一班教室前走过时,成树也注意到我们的存在,立刻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哎呀呀,你们应该是三班的丈途同学和律同学吧。」
「你还真是清楚耶。」
「是啊,大家都是天才,如果不认识的话也未免太失礼了,在第一回战之后,我有请学长让我看一下其他班级的自我介绍文嘛。」
「你曾经是天才童星,算是个名人啊。」
「曾经……?」
到此为止脸上都一直挂着亲切笑容的成树,那双眼里却不期然地射出一抹锐光。
「是、是非常优秀的天才童星,超级名人啦。」
「哈哈,谢谢你的称赞,但我都已经是高中生了,实在没办法说是童星了。下次会以演员的身分让你们重新牢记我的。」
「现在我就已经好好记住了……」
「话说三班也有很多不同强项的天才,可是好像没有人站出来统领整个班级嘛?」
「我们班采取的是完全个人主义啦。」
「哎呀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天才本来就不适合群体生活嘛,水墨校长还坏心眼地写了『和』这个字,校训明明就要我们『走自己的路』啊。」
成树说完后笑了笑,又回到教室去了。
——没有将领统率是吗……
「咦?」
我似乎听见一句低喃随着风声传进耳里……那是笑声?
我看着律,他并没有说半句话,只是眺望着窗外的山林景色。
「讲完了吗?」
因他的催促,我们又再次迈开脚步往厕所走去。
下一堂课是数学。进入这间学校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今天似乎总算要开始正常上课了。对律来说,还得浪费时间听老师讲授那些早就理解的道理应该很痛苦吧。
果然没错,上课时他拿出笔记本写的可不是老师抄录在白板上的内容,而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绝对不属於高中生程度的高深算式。
Ⅰ—SVD法?
算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啦。老师大概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并没有点律起来回答问题。虽然是个三十出头看起来活力十足的男老师,但他的活力在律面前却显得如此空泛无力。在这间学校教授一般科目,某种层面上也算是种压力吧。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校园里的学生餐厅也开张了。这个时候宿舍里的餐厅并没有营业,於是几乎所有学生都会到学校餐厅用餐。对已经完全分裂成男女两派的三班来说,无疑是最糟糕的时刻。虽然也可以到宿舍的贩卖部买便当,但男生的尊严可不允许自己为了女生而特地跑回宿舍一趟,女生们似乎也不打算为了男生而刻意到距离较远的贩卖部,於是大家到头来还是得在学生餐厅里碰面。
「你是想在这里一边吃午餐一边物色下一个猎物吗?性犯罪者的思考模式果然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呢。」
站在女生集团的最前线,兰站在餐券贩卖机旁瞪着我。
「我现在什么都没做吧,想把我当成犯人,你最好拿出一点像样的证据。」
「哼,你的态度也变了嘛。好好看清楚吧,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自己曾做过的事!」
「随便你,你要是不想买的话,我就要先买餐券了。」
「不要碰贩卖机啦!被你碰过的按键都脏了,谁还敢摸啊!」
兰她们几个买完餐券后,又瞪了我一眼才往吧台的方向走去。
「虽然对学生餐厅的煮饭阿姨不太好意思,不过在吃饭之前,我就觉得今天的午餐会很难吃了。」
律有气无力地开口。我也跟他有相同的想法。在吧台拿到自己点选的餐点后,兰她们一行人便拣了张桌子坐下,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同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就算从视野中消失,还是能听见她们嘈杂的耳语声,但我也无力改变什么。看来今天这顿饭肯定无法大快朵颐了。
我走到餐券贩卖机前按下猪排盖饭的按钮,接着以学生手册结账。律则选择了每日特餐,今天的特餐是香煎鰆鱼。把餐券交给柜台没多久就拿到我们点的餐点,我们也挑了个空位坐下。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受到一道视线而转过头去寻找目光来源。不远处的席位上,来夏正用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我。倨傲地翘着二郎腿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点着放在桌上的照相机。仔细注意一下周遭的环境,从她选的座位到跟我之间的距离居然没有半点遮蔽物,更别说有什么柱子或人墙阻隔,完完全全就是最佳的摄影角度。
……真是恐怖。
有种被变态偷窥跟踪的感觉。
我转回视线,想假装刚才什么都没看到。眼神却捕捉到正一个人在学生餐厅里用餐的鸣唐同学。她一点一点地把料理送进嘴中,慢慢咀嚼后才吞咽下肚。她应该是那种会从午餐时间吃到午休时间都还吃不完的型别吧。
我伸手捧起眼前的盖饭,也开始准备用餐,至少在吃饭的时候忘了那些讨人厌的事吧。我才刚调整完心情,视野一角却蓦地被一点都不适合这间学生餐厅的亮晃晃银光给闪到。
擡起头,就看到律手里正拿着雕出美丽花纹的餐刀和叉子优雅地享用他面前的煎鱼。那确实不是餐厅提供的东西,怎么看都是他个人所有物。
也许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律也擡起头看了看他手中的餐刀。
「很环保吧?」
「呃,学校餐厅本来就有准备一般的筷子了,也很环保啊。」
「是吗,那等我想用筷子吃的时候再用吧。」
「律的国中该不会是专门收一些有钱少爷的私立名校吧?」
「是很普通的公立国中啊,而且从我家走五分钟就到了。」
「如果有间离你家步行五分钟就能到的私立名校呢?」
「那我应该会去念吧。」
「……你会去念啊。算了,无所谓啦。对了,你在那间普通的公立国中里也是使用个人餐刀和个人叉子吗?」
「是啊,而且还大受好评呢。」
「那是被学生餐厅里的人称赞?还是被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为别人提供娱乐呢?」
「常常有女孩子来找我学习餐桌礼仪。」
唔!居然是那种的!再次见识到我跟律的国中生涯有多大的差距,真是太讨厌了。
怀抱苦闷的心情把碗里的盖饭一股脑塞进嘴里吞了下去,途中还不小心哽到,引发呼吸困难。慌慌张张地灌了一大口水后,一脸无奈的律看着我,带着微笑说:「丈途老是这么乱来呢。」
老是?我不记得曾在律的面前做过什么乱来的事啊,不过看到他脸上那种叮咛自己小心一点的柔和笑容,我突然觉得有点难为情,只好再次捧起猪排盖饭,用吃来躲避他的目光。
午休结束后,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世界史。可能因为才刚吃饱喝足,也或许因为世界史是属於需要默背的一门科目,才上课没多久我就趴下来梦周公了。再醒过来时,下课钟声已经响起……
咦,老师难道没把我叫起来吗?还是对第一次上课就睡得昏天暗地的我感到无可救药,因为太生气才不想管我?
「律,我居然干出了这种事……」
「你做了什么?」
「我刚才上课时一直在睡觉。」
「别担心,你并没有打呼啊。」
「不是这个问题啦,你说老师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
「用不着在意这种事,那些老师应该早就见识过各式各样的怪异学生了,只有诡异到极点的怪事才会让他们有所反应吧。」
「这样说起来,老师也太可怜了。」
到了选修科目前的下课时间,我摊开亚希老师交给我的课程表。因为我把选课这件事完全交由老师负责,所以直到这一刻我都还不晓得自己接下来要面对怎么样的课程。
【实用英文】课程内容——为了将世界级的才能传送到全世界,将以在国外居住为前题进行日常生活的英语对话。负责的讲师当然是以英文为母语的专业老师。但这并不是学生与老师之间的教学课程,请以社会人士对社会人士的立场认真学习吧。
……我才不需要咧。亚希老师,这样算是霸凌喔。给我安排这门课,考试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及格的嘛。
此刻我万分后悔把选课的事交给老师负责,但还是不得不往教授实用英文课程的二班教室移动。已经拥有能以英文写论文能力的律似乎并没有选择这一门课。
「唷……」一走进教室,坐在椅子上的成树有气无力地对我打了声招呼。完全没有平时剧团团员那副能言善道的样子。
「你干嘛情绪低落啊?」
「才不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丈途同学,你将来也打算接触翻译这一块领域吗?还真是努力耶。」
哈哈,成树发出干涩的笑声,整个人瘫在椅背上。看来并不是为了什么事而情绪低落,但就是全身上下提不起一丝气力。该怎么说呢,就像个对人生感到疲惫的老头子。
「之前我带了一个高中女生开车到港口兜风,真是快累惨我了。该说是强悍还是什么……反正我就是喜欢那种蹦蹦跳跳吵个没完的轻浮女生啊。」
说什么兜风啊,你的年龄根本还不能考驾照吧。等等,成树说的该不会是骑电动脚踏车出门远游吧?
「她的确是个才女,所以自尊才会那么高。但是不管愿不愿意,她的身体都会诚实地反应,然后在她身上沾染属於我的味道,这一点也很不错啦。」
……这句话由我来说是有点那个啦,不过他也太猥亵了吧。成树是这样的男生吗?而且这样的剧情跟我之前写的小说好像有些不谋而合的地方。那个天天跟女人厮混在一起,把自己搞到疲惫不堪的男主角就跟现在的成树一模一样啊。
「——等等,你该不会看过我写的小说了吧?」
这句话一出口,成树的眼睛立刻一亮,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还用大拇指指着自己。
「不管什么样的角色,成树我都是演什么像什么!等丈途同学的作品要拍成电视剧或电影时,请回想一下我刚刚的演技吧!」
他的确是个天才。而且还相当烦人。
要是再跟他有所牵扯,事情只会变得愈来愈麻烦,所以我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后,便选了一个离成树有点距离的位子坐下。
当我随意往周围望去时,发现了坐在教室一隅的鸣唐同学。这一堂明明是英文课,她干嘛连装单簧管的硬盒都带来了啊。回过头想想,在适应新环境大赛时她好像也拿着单簧管。听说她从小就学习单簧管,说不定单簧管对她而言早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了。话说回来,在活动一开始时,她的单簧管还掉到地上,不知为何她那时的目光竟放在我的身上。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个中理由,但就算想得再多,我也不认为就能因此搞清楚鸣唐同学的思考模式。所以我决定忘了那些枝微末节的小事,重新看向前方。
上课钟声一响,一个穿着西装的金发外国男人随即走进教室。高挺的鼻梁加上讨好的俊朗外表,跟日本人相比,他的白皙肤色更是醒目。这个人就是这堂课的讲师吗?
「Howareyoudoing?(大家好吗?)」
一来就用英文打招呼啊……原本就对英文没辄的我,当下就决定讨厌这一门课了。
老师站上讲台后,就改以流利的日语说明这一堂课的趣旨。
「基於方法论而生的文法和实际生活所使用的语言并不完全相同,这一点不管在日本或其他国家都是一样的。再加上原本就是不同的语言,想要完美地翻译成完全一模一样的意思可说是相当困难。而我们这堂课就是要让各位同学学习符合实际生活的英文对话,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帮助各位将世界级的才能发扬光大、扬威国际的。」
连这么艰深的日文都会说啊。还好不是个只能用英文沟通的麻烦老师,真是太好了。但上课的内容真是糟糕到了极点。他会一一点名同学站起来念例句,根本连想翘课都没办法。
「Menmustacceptadvancesmadebywomen.〈美色当前不吃不算男人。〉」
「「——Menmustacceptadvancesmadebywomen.」」
「Iwastemptedbydevil!〈我被恶魔引诱了!〉」
「「——Iwastemptedbydevil!」」
「Shallwemakeasecretaggrement?〈我们私下先统一口径!〉」
「「——Shallwemakeasecretaggrement?」」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钟声响起,有几个女生往我的位子走来。
「那个……听说你是位作家啊?」
向我搭话的是那个名叫谣江,长得很偶像派的女孩子。这个女生好像也有参加实用英文的课程。上次看到她时,她身上还套着波丽露外套所以没发现,女生的洋装式紫色制服被她穿得极具自己的风格。她没有系领巾,而是挂了一条心型的项链,胸前有个大大的蝴蝶结,腰间也是比原本的配件更加华丽的皮带。
「我的确是作家没错……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是成树同学告诉我们的,听说你很有名呢。」
——那个臭家伙,不要随便跟别人说些有的没的啦!该不会是为了捉弄我,才故意干出这种事吧?
压抑着沸腾的怒气,我并没有否定她的询问。我依然维持表面上的平静,那个叫谣江的女生看到我的反应,双眼也因兴奋而显得闪闪发亮。
「反正一定马上就会曝光了,我就老实告诉你吧。我写的是情色小说,虽然大体来说还是偏艺术的分野啦。」
一听完我的回答,她的表情也僵住了。我不怪她。从三班女生的反应来看,就算这里是闪学园,对女孩子来说情色作品仍被归类为厌恶的那一类。
但下一秒她就恢复了原样,对我露出灿烂可人的笑容。
「我是第一次见到以情色为题材的艺术家,还以为会是情绪更容易大起大落那种恐怖的人呢。」
「哪有可能……我再怎么说还是有常识的,要是因此让周围的人对我产生顾虑,我也会很困扰的啊。」
「那还真是悲伤耶,我名叫谣江。看来我们的选修科目是一样的,今后还请多多指教罗。」
「我是丈途。对英文实在不太拿手,请你多多指教。」
谣江应了声「我也是」,便挥挥手和一群女生一起离开教室了。那样的女生应该能成为同性憧憬的物件吧。和兰的状况不一样,但她身边一定也不乏女孩子围绕。再加上她又是个好女孩,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对我有那么亲切的态度与反应。
正当我耽溺在感慨中,不期然地竟和鸣唐同学的眼睛对上了。
「……又想吃掉吹音了吗?」
从她口中吐出的自言自语清清楚楚地传人我的耳中。
我真的有那么危险吗!
可能是我的怒气表现在脸上了,鸣唐同学吓得倒退好几步,随即小跑步走出了教室。
她一定不会像谣江一样那么平心静气地接受我的存在吧。
结束一整天的课程到了放学时间,男生们一齐走出教室。班上女生让男生先离开,几乎全都还留在教室里。
「大家想的事都一样吗……」
律没有缓下脚步,轻轻开口回答了我的自言自语。
「因为教室里的气氛实在太糟糕了,这又不是只要有谁肯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
「她们才不会道歉呢,在她们心里肯定觉得我就是犯人啦。」
来到鞋柜前,律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吗?」
「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一点事要去办,丈途你自己先回宿舍吧。」
说完,律便丢下我一个人往校舍另一头走去。会不会是慌慌张张离开教室时不小心忘了什么东西呢?
我离开鞋柜前走出校舍,就在这时,脚下顿时有种踩不到地的虚浮感。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只能困窘地眨眨眼,这才发现写在正面板子上那几个粗大的字型。
「猜-错-罗」
——啪沙沙沙沙沙!
我摔进一条灌满泥水的大沟渠中,跌落的同时还伴随着偌大的声响。
这、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水沟……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后,泥水仍是高及我的腰部。怎么想我都不认为这是自然形成的水洼。
当我满脑子混沌地伸出双手抓住沟渠边缘、准备爬出这条水沟时,边缘的土石突然崩坍,露出埋在地表下经过折叠的电线回路。因周围的土石崩坍,原本折叠起来的电线也跟着掉进泥水中——
……咦?死……我要死了……
刹那间,足以用来杀人的强力电流向我袭来,脑海中也应景地浮现出我看似漫长实则短暂的人生走马灯。
啊啊,早知道会死在这种地方,我就应该把法律抛诸脑后,尽其所能地玩一些大人的游戏玩到不想再玩为止。不是只靠妄想写出情色小说的剧情,而是真枪实弹跟专业的大姐姐请教很多有趣的事,让作品更活泼才对嘛。为什么我一直坚守禁慾主义写着情色文学啊!虽然说是因为我本来就没什么女孩子缘的关系,但我应该要更贪图快乐才对啊。为了要在将来盖一座情色殿堂大玩特玩而刻意压抑自己的性慾,这样的想法实在太愚蠢了。应该要不停地享受快乐直到自己精尽人亡为止,如果我能像运动选手一样平时就不断锻链自己,这种程度的电流应该可以很轻松地一脚踢开才对——
「吵死人了,你等一下要把这些泼得到处都是的泥水清理干净喔。」
随着夹带叹息的女生声音传入耳中,窜流全身的死亡电流不知何时也已经停止了。
全身麻痹的感觉尚未退去,我一擡眼就看到站在沟渠上方正面露微笑的兰。她身旁还站着班上的另一名女生,那个女生手上拿着锯子、铁锤,还有L字型尺等等把木工当成兴趣的人会使用的工具。
这个陷阱该不会是——
「这个女生对木工工程很拿手。你要是不赶快离开这间学校,我一定会让你充分享受到专业人士的高超技巧,让你嚐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唷。」
「我明明是被冤枉的,你居然想用这种理由谋杀我!」
「被冤枉?别笑掉人家的大牙了,况且是你自己一脚踩进坑洞里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可别把事情推到我们的头上。」
兰用视线指了指立在沟渠旁那块写着「猜-错-罗」的告示板,像是在说「你看吧!」不屑地再瞥了我一眼后便径自离开了。
我气愤得全身颤抖往校舍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这个陷阱就设在从我的鞋柜直线走来一定会经过的地方。只要我的脑子放空一直往前走,就一定会掉进这个陷阱里。标明「施工中」的告示牌就掉在校舍一角。在我经过之前,那扇门好像都是被封锁起来的。
「还真是周到啊……这种恶劣的作法已经不能因为她是百合就轻言原谅了……」
我努力爬出沟渠,任浑身的泥水滴落,往前跨出一步。
「要是把这些精力放在揪出真正的犯人上就好了……这样简直就是在浪费她们的才能嘛。」
当我嘴里嘟嚷着对兰的抱怨时,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中庭,还与抱着单簧管乐器盒的鸣堂同学不期而遇。之前她好像也在这附近练习,明明有音乐大楼可以使用,但她似乎经常在外头吹奏木管乐器呢。
一发现我的存在,她立刻旋踵逃也似的往另一头跑。
糟糕!要是不赶快澄清她对我的误会,下次不晓得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向她道歉了。
「对不起!」
可能是被我扯开喉咙大喊的音量吓到了,鸣唐同学蓦地停下脚步。就是现在,我得趁现在跟她把话说清楚才行——
「之前我不是舔了单簧管的某个部分吗!因为我以为那只是随风飘来的木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才会拿起来观察,而且我也没想到那是鸣唐同学的私人物品……所以真的很抱歉!」
她大概也没想过我会向她道歉吧。鸣唐同学依然维持背对着我的姿势停在原地。
「……那偷窥的事呢?」
「不是我干的!」
我想也不想地回答,声音几乎盖过她的台词。不晓得我发自真心的道歉有没有传达到她心里,只见鸣唐同学缓缓转过身来凝视我的双眼。
「……忘了你曾经吃过吹音的唾液这件事吧,这种事应该要好好保留着给更重要的人才对,所以忘了这件事吧。」
「我、我知道了,我已经忘了。」
鸣唐同学把装单簧管的乐器盒放在地面,从里头拿出一块长方型的木片。
那一瞬间,我又想起自己曾舔食过她的唾液,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僵直。
不、不行,我已经忘了那件事了。
「这个东西叫簧片,必须振动它才能发出声音。因为是得经常替换的部分,所以吹音平时也会准备好几个。」
我明白了。我再也不会把它放进嘴里试味道了——但我都说已经把那件事彻底忘了,所以只能沉默着不断点头。
鸣唐同学又凝视了我好一会儿,才终於合上乐器盒,将它从地上拿起来。
「好了,吹音也已经忘记了。」
留下这句话后,鸣唐同学再度举步离开,横渡设定在中庭中的小桥,往山麓旁的树荫那头走去。
这应该表示她愿意原谅我了吧?我像在跟自己确认般点了点头,目光仍胶着在远方准备组合起单簧管的鸣唐同学身上。
一回到宿舍,我立刻脱下沾满泥水的衣服洗了个澡。等把自己弄干净后,就拿出稿纸写作打发到傍晚的这段时间。这间学校没有什么社团活动可以参加,除了不断精进自己的才能之外,说真的也没其他事好做。虽然有些学生组了类似同好会的社团,但那些通常都是需要组队或有对战物件才能激发才能的学生。可不是为了想打发时间就能随便加入的团体。
当我握着笔杆努力爬格子时,门铃突然响起。我有些惊讶地拉开房门,就看到随意敞开衬衫钮扣的律站在门口。他已经褪下外套,连襟口的装饰领巾也拿掉了。
「唷,我有些话想跟你说,现在方便吗?」
「我正无聊到拿出稿子工作了,请进吧。」
律在小玄关把自己的皮制凉鞋摆好后才进到房里来。在宿舍里动不动就得脱鞋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是穿着拖鞋或凉鞋。顺带一提,因为我在开学当天才搬进宿舍,根本没时间准备,只好把帆布鞋的后跟部分踩平当成拖鞋使用。
律一进到我的房里,嘴里即发出类似感叹的呼声。
「我还以为你会睡在万年不收起来的被褥上,上头还丢了一堆写失败的原稿呢。」
「这是你对作家的印象吗?还是仔细观察过我这个人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哈哈,两者皆是吧。」
律不带恶意地对我笑了笑。宿舍的房间本来就有准备床了,写失败的原稿我也会丢进桌子旁的垃圾桶里,加上又有挺宽敞的收纳空间,怎么可能把房间搞乱嘛。下次换我找个时间去律的房间突击拜访当作回礼吧。然后再跟他说「我还以为你只对数学算式有兴趣呢!」之类的话——等等,这不就跟兰在第一回合战时对他的讽刺没两样了吗!
律犹豫着不知该坐椅子还是床上,当我一屁股坐上床垫后,他也走过来默默坐在我的身旁。我们两个人都背靠着墙面向前方,距离近到几乎可以贴住彼此的肩膀,明明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律身上却传来洗发精的清新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