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还没被杀掉啊。」
我抢过她手上的单眼相机,把女人一脚踢进小河里。虽然是条还架了座木桥的河川,但这里的水深甚至不及膝。就算被踢下去后会全身湿透,倒也不至於会溺死在这条河里。
「对、对不起嘛,不过那也是你的其中一面——」
我再度把那个想要爬回岸上的女人踢下水,让她再一次领受到河水浸透全身的冰冷。女人似乎也察觉到只要她一离开小河,就会让我更生气,只得乖乖坐在河里。河水令衬衫黏贴在她的肌肤上,从肩头到腰部的曲线全都一览无道。
「看来你完全没在反省嘛,现在就让你知道你到底对大家做了多过分的事。」
我拿起相机,拍下包覆在她透明衬衫下的那件胸罩,拍下连肤色都清晰可见的腹部。
「你喜欢的丑陋应该不是这种的吧?还不赶快露出来给我看看。」
「我……我不习惯被拍啊……」
「难道我就习惯被拍吗!」
女人自私的借口让我的怒气忍不住爆发,同时用力把手里的相机丢了出去。相机砸在她的脸上发出钝重的声响,下一秒顺势掉进河里。
女人满脸惊慌地捡起相机。真是滑稽,那台相机都已经壤了还捡它干嘛。
「我本来想替你拍很多张照片的呢,真是可惜。」
我除掉脚上的鞋袜,跟着走进河里。
「已经够了吧!连我最重要的相机都被弄坏了……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啊!」
「哼,真受不了耶,居然还在说这种话。不过你现在的表情很不错,真的……丑死了呢。」
我从女人手中抢过相机,又把它扔回岸上,让这个女人彻底死心。碎成好几块的镜头反应着河中的波光粼粼,真是漂亮。
「我只好用双眼仔细记录下你丑陋的模样了。」
我朝女人身上的衬衫伸出手,用蛮力将其扯开。但吸了水的衬衫紧紧贴覆在她身上没办法轻松褪去。硬要脱,湿透的布料就更加紧缚住她的身体,压迫着,将面板拉扯到极限。尽管如此,女人还是拼命挣扎,就算遭到众人的怨恨仍抱着只要自己得救就好的想法,这样的人类实在大过丑陋了。
「你好像也有被拍的才能嘛,只可惜相机已经摔坏了,真是道憾啊。」
我把女人的衬衫拉到她的手腕处绑了起来,借此夺走她上半身的自由。为了能让她看清楚,我刻意放慢动作解开她的胸罩,耳边传来她咽下一口唾沫的声音——
「……你要是敢把我写进小说里,我就杀了你。」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让我反射性地擡起头,就看到站在课桌前低头盯着我的兰。
「噫咿咿!」
「别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啦。」
「对不起,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再?」
「不对,我不会这么做,我也没有这么做啦!」
好半晌,兰一直用狐疑的眼神瞪着我,最后才从鼻间哼出一口气移开了视线。
「那个……对不起啦,在很多方面都是。」
她出乎意料的台词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难道你还想叫我再说一次吗?」兰鼓起脸颊,有些不满地说。
在很多方面都是……是指一直把我当成性犯罪者的事吗?
「托你的福,我上次差点死掉了呢。」
「……那是你自己摔进去的吧。」
「我还记得曾被你打倒在地呢。」
「……谁叫你要说谎骗吹音。」
「奇怪?该不是我误会了吧,我好像觉得你是在跟我道歉耶?」
「…………」
「真是的……没关系啦,反正我早就习惯被误会了,虽然说这次真的搞得挺严重的就是了。」
「……你真的那么想去维也纳吗?」
我终於明白兰为什么会跑来跟我道歉了。
昨天因贩卖情色小说加即兴创作原稿被捕之后,我被警官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赶来接我的亚希老师更是气得对我破口大骂。这件事发生之后,全校好像立刻有一半的学生听闻了这个讯息;我想今天大概全校师生都会知道了吧。全体住宿制真是太恐怖了。兰昨天就听说了这个讯息,她大概以为我无论如何都想去维也纳才会不惜犯罪……唔,大致来说也是这样没错啦。
「唔,反正,就是那个嘛。难得我们被分到同一班,要是能大家一起出去旅行不是很快乐吗?」
「哼,我还以为你这家伙是性慾的化身呢,想不到偶尔也会说些人话嘛。」
「所以说,你这是要跟我和好罗?」
「我们之间的交情又没有深到可以说和好的地步,不过第一回合战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没拿到分数的,第三回合战就让我帮你的忙吧。」
「你要帮我的忙……」
她突然这么说让我倍感困惑,这时坐在隔壁的律却饶富兴致地靠了过来。
「这不是很有趣吗,我可以参一脚吗?唔,可惜我对女体模型一点兴趣都没有,又超级热爱数学,这样的我也能加入吗?」
最后一句台词是看着兰说的。律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但那双眼睛可是完全没在笑就是了。
「对、对不起啦。」
兰或许也察觉到危险的氛围,支支吾吾出声道歉时,视线也忍不住从律的脸上移开。这时钟声响起。原本的自由科目时间已经结束了。
「丈途,放学后我们再来详细讨论一下吧。」
「说得也是,不过要是被其他班级的学生听到就不太好了,有没有哪里是适合谈话的地点呢?」
「那我们到屋顶上去吧。放学后大家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跑到那边去吧。」
待我点头后,事情似乎就这么决定了,兰立刻转身往离我们的位置有段距离的女生小圈圈走去。
话说回来,她真的能帮我们的忙吗?
赤红的天空有微风徐徐拂过,缓慢地推动悬浮在天际的云朵。这里有为了让人们欣赏山麓美景而设定的几张椅子,还有用来增添视觉效果刻意栽植的花坛。身处在这片山林绿意中,到底是不会再多此一举种植树木了,不过学校的屋顶倒是个挺适合用来约会的地点。
果然如律所说的不见半个人影。在这里的话,就可以不用在意他人,能放心针对适应新环境大赛商讨对策了。我和律同坐在一张三人座的椅子上,兰则选择坐在我们身旁的另一把椅子上。我就正好被他们两个人夹在中间。
律眺望着随暮色降临而逐渐转暗的街景,忽然想起什么般开了口:
「话说回来,在第一回合战的时候,兰好像没有提到关於自己的介绍嘛。」
的确是这样没错。我也不记得有听她说过。但这个问题似乎问得不太妙,兰的不悦情绪立刻清楚地表现在脸上。
「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你好好一个男人干嘛对以前的事这么在意啊,真是小鼻子小眼睛的。」
全班的经历都被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居然还敢讲这种话。
她这句台词也成功换来律显而易见的厌恶神情。
「就算不问你的过去,要是不了解彼此的话,是要怎么想办法拟定对策啦。」
「我是因为擅长程式设计才会到这间学校来的啦。」
说到这里她突然没了声音,话题也就这么中断了。看来她的自我介绍好像到此告一段落了。
律刻意叹了一大口气,靠在椅背上仰望天空。
「那现在就请兰设计出让人眼睛一亮的划时代软体,借此大赚一笔吧。」
「就时间上来说根本就没办法。不如由律立刻发现新的数学定律,想办法生出莫大的利益不是更好吗?」
「哼,你以为数学家会为了钱去面对别人出的难题吗?就是因为这样,binary(二元论)主义者才让人不敢恭维啦。而且从刚才的发言,就可以知道你一点也不了解数学的性质跟深奥之处。」
「早就跟企业有挂勾的男人还想装学者喔?纸上谈兵的话,定律什么的听起来或许还挺像一回事,但现实世界中数学家所讲的台词就是因为太缺乏真实性,才会连定律都变得不切实际啦。」
「定律就是定律!跟人格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是因为老把这种话挂在嘴上,才会为了数学上的价值观搞到人格崩坏,被别人说你冷血无情啦!」
「你、你这家伙……居然还敢说这种话!」
听起来就像不知打哪来的知识分子情侣之间的口角内容。我连他们在对骂什么都不太能理解。要是被他们之间那种充满学术性的争执延烧到就太麻烦了,正当我打算消弭自己的气息乖乖当个旁观者就好时——
「真是的,这个女人简直是有理说不通。还不如就我们两个携手合作比较有效率,丈途你说是不是!」
「是你硬是要插入我们之间的吧,要是不爽你就退出啊!」
「想和谁一起共事是丈途的自由吧。丈途,你跟她说清楚啦!」
「所以我本来就跟丈途是一组的啊!丈途,你倒是说说他嘛!」
没想到那么快就被延烧到了。而且不管选择哪一边都很危险。这时候还是得靠一般理论来解决眼前的麻烦才行。如果是一般理论,他们应该也很难反驳吧。
「世人不是常说嘛,所谓同性相——」
「「我跟他(她)才不像!」」
他们极有默契地同时出声吐槽,还同一时间一左一右往我的后脑勺用力拍下去……
我只是想帮忙调停,为什么非得留下这么疼痛的结果不可啊。
我按着后脑勺擡起头,尽可能用平静的声音开口:
「我很清楚你们两个都拥有只要时间充裕就能大赚一笔的了不起能力,只是现在剩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了,我们还是基於现实想想能在短期内赚到最多钱的方法吧。」
「哼,我是不晓得兰有没有那种能力啦,不过我赞成提一些有建设性的提议。」
「想装学者的凡夫俗子能不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提议我是很怀疑啦,不过我也赞成基於现实的讨论。」
最后我们只决定明天放学后再回到这里继续讨论,今天就直接解散了。
律和兰像在竞赛似的加快脚步离开屋顶,独留下我一个人。
「所以我本来才想说同性相斥的啊……」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从橘红变成淡紫色,甚至还能窥见几颗闪烁发光的星星。当夜晚的脚步逼近,周遭也有逐渐降温的趋势,我也快步往屋顶的出口走去。
走到鞋柜前时,就看到轻轻晃着单簧管盒站在那里的鸣唐同学。
一发现到我的到来,她立刻从原本倚着的鞋柜往前移了几步面对我。
「维也纳的事真的算了,别再继续了。」
她的语气如此真切,大概也听说了昨天我干的好事了吧。看着那双认真的眼瞳,有一瞬间我心想,我所做的事对她而言会不会是种困扰呢?
「我只是想到维也纳而已,加上之前被学长们说得那么难听,总让人觉得心里很不痛快啊。鸣唐同学不用介意这种事啦。」
「可是在发现吹音忘了带走的东西之前,你对适应新环境大赛的事也没什么干劲啊,但现在居然还被警察抓了……」
「那是我自己的错,是我擅自跑到街上卖东西,而且卖的方法和卖的东西也都那个……该怎么说呢,总之就是……」
我们的对话到此中断。鸣唐同学握紧手里的单簧管盒,用力抿起了小小的嘴巴;而我只是扬着笑意,却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下去才好,於是两人就这么僵在原地。
校舍外头传来精神抖擞的喊叫声。大概是那些体育社团的家伙在操场练习吧。其中还混杂了乐器的声音。话说回来,那么热中练习的鸣唐同学现在怎么还待在这里呢?
「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鸣唐同学用不着放在心上,练习加油喔。」
她静静擡起头,动作轻得连那头睡乱的头发都不为所动,张口却又忍不住吞回已到嘴边的话。鸣唐同学沉下肩膀从鞋柜里拿出鞋子穿上,默默地走向玄关大门。
「你不用管吹音了。吹音什么也无法回报你的。」
留下这句话后,她没有往中庭,而是消失在音乐大楼那一头。
黄昏时分,律来到我的房间,我们到贩卖部去了一趟。我还在想他是不是想到什么好方法可以帮我们赢得优胜,不过他好像只是单纯来找我玩而已。
下了一楼,我立刻发现独自一人坐在贩卖部旁的交谊区里休息的阿回学长。因为全体住宿制的关系,我就猜哪天应该会在宿舍里不期而过,但现在我只想假装没发现他的存在,却在加快脚步准备踏入贩卖部时——
「唷!这不是三班的家伙吗!」
他那么大声地向我们搭话,就算想装傻也逃避不了。我朝律瞥了一眼,他对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真的只能放弃了,我与律并肩走到学长面前。
「是原本的偷窥狂和名侦探啊。」
「我打一开始就没有去偷窥,不过能被学长记住真是我莫大的光荣。」
「今年的三班还真是引人注目啊,听说你们班这次真的出了个被警察抓走的家伙。」
「……那家伙就是我。」
「真是有够扯的,哈哈。这不是比偷窥更糟糕吗?」
看着毫无顾忌捧腹大笑的阿回学长,律往前走了一步。
「这家伙是为了挑战学长们所出的题目才会被抓的,这种事一点都不好笑!」
「脸长得这么可爱,想不到你还挺呛的嘛。」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但这么一来,如果还输了的话,三班就真的是笨到教人发噱了唷,会想笑话你们也是应该的吧。」
「我们又还没输。况且我们绝对会输的准确率可是——」
「少在那边罗哩八唆地讲大话,拿出成果给我看看啊。我们体育社团的人才不相信只会说大话的家伙呢。」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赢得这场比赛,让学长当着大家的面对我们道歉。」
「不错嘛,就是这股干劲啦。」
阿回学长从沙发上站起身,对律勾起了嘴角。
「如果你输了,就得背着我从学校到山脚下跑一圈喔。」
「这有什么问题,不过也得等我们输了才行。」
「等等,律——」
「丈途你不要说话!」
可是那种的怎么听一定是体育社团玩的惩罚游戏啊。一般学生哪承受得了那种惩罚?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地方逞强嘛!
相较於我的焦虑,阿回学长则是一脸满足地背过身准备离开。
「看来三班也终於要开始认真了嘛。」
走出交谊区的身影看起来愉悦不已。这间学校的人果然都很乱来啊。
「律,刚才的赌约真的很不妙啊。」
「丈途可是为了我们班才那么拼命的耶,他那么嘲笑你,叫我怎么看得过去!」
律……想不到你居然会说出这么热血的话,我真的很感谢你的友情。能在这片山林间认识你这个好朋友,我真是太幸福了。
眼眶都忍不住有点泛泪。看到我的反应,律慌张地别开视线,还微微红了脸。他悄悄朝我伸出手。是男人之间的握手啊!我当然是二话不说地握住他的手,感受着到他回握时的使劲力道。
「没问题的,我们一定会赢。等赢了之后,我就要让那个学长跪下来向我们道歉!」
律说完后便拉着我的手走进贩卖部。把杯面、洋芋片饼干等等的食物零嘴一一丢进购物提篮里,然后直接提去柜台拿出学生手册刷卡结账再离开贩卖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被律拉着走来走去,连在宿舍走廊上也一直被他拉着走。
……那个,男人之间的握手……应该结束了吧?
过了一天,我还是想不出什么能靠才能赚钱的好法子,只好保留到放学后等上了屋顶讨论再说。下一堂课是选修科目的实用英文。我在脑海里不停对为了让我不痛快而故意替我选了这堂课的亚希老师抱怨,但还是得乖乖往二班移动。
一走进教室里,早就坐在位子上的成树立刻露出一副商人奸笑朝我走过来。
「哎呀呀,打工赚钱真是辛苦啊,我们班到现在都还只赚了几张野口先生(注:野口英世,日本千圆纸钞上的人像)呢。」
「三班也跟平常一样一点干劲也没有,完全没赚到什么钱啊。」
「您真是太谦虚了,我听说丈途同学靠着才能一下赚太多,还得出动警察呢。」
「那只是我选的赚钱方式不好啦。」
「不择手段也要赢的男人啊,呼~真是太恐怖了,那你一定赚到连比赛什么的都不看在眼里的庞大数目了吧?」
「我才赚了几万块而已,而且被抓之后就完全没再赚钱了。」
「离发表还有几天的时间,三班的同学说不定还能赚到更多钱呢,我们班就算再怎么努力可能还是只有吃鳖的份。这次就让我们乖乖在一旁观战吧。」
成树露出看似开朗的笑容,说完后就坐回他自己的位子。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但果然还是很烦人。
当我想随便找个空位坐下时,却听到聚在教室一隅的女生发出了难为情似的情色叫声。是怎么回事啊?而且她们好像还边聊边看着我。我也在那个女生小圈圈里发现了谣江的身影。我不知所以然地看着那些女生,终於和谣江对上眼。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对其他女生说了几句话,然后领着那群女生来到我的面前。
「丈途同学,听说你可以把任何一个女生当成女主角,写出即兴创作的爱情故事,这是真的吗?」
「爱情……故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是刚才成树同学告诉我们的,他还说丈途同学笔下的故事是以私奔的情侣为剧情主轴呢。」
——成树!你不要到处散播那种莫名其妙的错误情报啦!
「呃,该怎么解释才好呢。大致上来说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我的读者是以男性为中心,而且写的也还是情色小说,对女孩子而言可能有点太刺激——」
噫呀~一旁的女生们发出不晓得是害羞还是开心的尖叫又闹成一团。看起来好像正想推派谁来试试看成为我笔下的人物。
这、这下不妙了。不管怎么想,女生应该都无法接受我的描述手法吧。而且一定会因此对我感到厌恶啦。
当我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蒙混过去时,不经意地却与正从教室另一头窥视着我的鸣唐同学四眼相交了。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女孩子兴致高昂围在我身边的模样,但马上又别开了视线。
啊……不是,这个并不……
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才好,总之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啦。只可惜我心中的叫喊似乎没有传达到她心里,眼前的谣江等人也快决定出由谁出任女主角,我的脑子就快濒临混乱的极限了。
——那个,总之这次请我执笔的物件变成了女生,只要像平常一样写出她与指定的男生之间的情爱场景就可以了吧——
「What-sup?(大家好吗?)」
钟声敲响的同时,顶着一头金发的洋人讲师分秒不差地走进教室。
——我已经跟她们解释过这是男性取向的爱情故事了,女生们看起来又那么开心,我应该可以写吧?就像平常一样的——
「啊,要开始上课了。丈途同学,下次再麻烦你罗。」
「——只要像平常一样写出情爱故事……只要像平常一样写出情爱故事……」
「其实我还满常看小说的。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也会去找几本丈途同学的作品来看看。」
「……咦,啥?」
等我回过神来时,只来得及看见谣江跑回位子上的背影。
……真是太危险了。要是继续闹下去,我说不定就得在本人面前写出跟平时没两样的情色剧情了。
「那,谁有什么好提议吗?」
放学后的屋顶上。兰的问话让我跟律都沉默以对,兰自己也没有接着说下去。看来大家的答案都是相同的。律和兰始终对彼此带有敌对意识,没有人肯先说出示弱的发言,我只好主动开口:
「以结论来说,时间根本不够用。第三回合战的时间订在这个星期五的第六节课,可是假日出去赚钱的又只有我而已,这样的状况真的有点吃紧啊。」
他们两个依然没有半点响应。或许是不想认清现状吧。
挑战适应新环境大赛原本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不管最后的结果是输是赢,只要我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就行了。问题在於律昨天跟阿回学长订下的赌约。虽然没对兰提起,但既然发生了那种事,我们就绝对不能轻言认输。
「丈途,当你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时,都会做些什么呢?」
律突来的疑问让我回忆起自己平时的做法。不管再怎么想破了脑袋苦思都还是想不出点子时,我就会想象能延后交稿的日期,总而言之就是靠幻想来逃避现实啦。光是想象截稿日能再延个三天,心理上的负担就会减轻许多。虽然说真正的截稿日还是没有变啦……
「要是状况允许,应该就是躺下睡觉或是跑出去玩吧。」
「果然最后还是只有这种老派的方法了吗。」
老派还真是抱歉喔。我在心里回呛了几句,律却下定决心似的蓦地擡起头来。
「今天我们就到镇上去玩吧。」
「「嘎啊?」」
我和兰的声音重迭了。我只是单纯出自讶异,但兰的「嘎啊?」却多了心烦气躁、无奈和一丝丝的愤怒。
「为什么我非得和你们做出那种像约会一样的事不可啊?」
「我们只是要去放松心情而已,可没有要找你约会的意思喔。」
「啊啊,真讨厌,实在太恶心了。那种自圆其说的说法,怎么听怎么可疑。」
又要吵架了吗?我有些厌烦地站在一旁注视着事态发展,律却异常冷静地看了我一眼。之前他曾说过兰是个百合,大概是不想勉强她做出她不愿意的事吧。见我点了点头,律用难得温柔的声音对兰开口:
「不好意思,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间学校里有很多各式各样不同的人,其中当然也会有不想私底下还继续跟男生相处的人嘛。你只是在第三回合战时加入了只有我和丈途两个人的小团体中,是我太不谨慎了。」
不懂通融为何物的男人也是有能尊重他人恋爱观的度量。但律的发言似乎令兰感到万分意外,不由得瞠大双眼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干嘛突然改变态度啊,感觉很恶心耶。」
「恋爱本来就因人而异,就像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恋爱一样,兰应该也有属於你自己的恋爱方式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硬是逼你接受我的想法的。对吧,丈途?」
「就是说啊,我也觉得恋爱有很多不同形式是件好事,没错,就是这样。放松心情的确是个好提议,但我们也没有神经大条到非要你跟讨厌的家伙一起出去玩不可啦。」
「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种事啦。这次就我和丈途两个人出去放松心情,兰就用自己的方式恢复精神吧。丈途,这样应该可以吧?」
「如果这是对彼此都好的方式,那就这么做吧。」
律一听到我的回答,便深深凝视着我,露出一抹恬淡的微笑。
好一会儿,兰都和我们保持着距离一动也不动。大概是在思索我们刚才说的那一段话吧。我觉得她实在用不着表现出那么激烈的抗拒态度啦,但在学校里跟男生讲话与课余时间和男生出游的感觉还是有所不同吗?这么说起来,要说这不是约会,好像也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只是偶然喔!就是偶然,我跟你们只是正好在同一个小镇上放松心情而已喔!」
兰怒气冲冲地丢下这句话后,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她就已经转身跑离屋顶了。
「不是啦,你真的用不着这么勉强自己啊……」
像是要拦下兰的背影,但律只是伸出手,许久许久就这么愣愣地对着屋顶的出入口大门。
在公交车车门旁的票券机抽了张记录上车站名的号码牌。我跟律先就座,兰选在我们斜后方的位子坐下。她始终保持沉默,我也因此有些介怀、心神不宁。不过对律来说这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眺望着窗外的风景,「可以从树木的缝隙间看到我们的学校呢。」或是「这里的夕阳真美,得好好记下来才行。」还不停对我说话。
到站后,我瞄了眼公交车前方的小型电子计费表确认车资。就在打算连号码牌一起把车资放进投币箱里时,才发现我根本忘了带钱包出门。下意识地往排在我身后的律瞥去,他一脸无奈地连我的车资一起丢进投币箱里,这才下了公交车。
我们就站在站牌旁等兰下车,明明也没有大排长龙,兰却冲冲没有从公交车里走出来。我不禁疑惑地往公交车里窥探,就看到手里拿着学生手册呆愣在原地的她。
看来她也跟我犯了相同的错误嘛。
我露出促狭的笑容看了律一眼,他只是叹口气再次拿出钱包。在沉默地替自己付了车钱的律面前,兰难得羞红了脸朝他低下头,虽然低头幅度只有几公分,然后便气鼓鼓地走在我们前方。
「都是那间学校的陋习不好啦,丈途也是这么想的吧?」
「都要换上便服才会想起要带钱包啊,平常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拿出学生手册来付账嘛。」
「我绝对不会再忘记了。现在这个瞬间,我已经深深烙印在脑海里了!」
「也用不着激动成这样吧……」
我看了律一眼,他轻轻耸了耸肩膀,完全不当一回事似的开口:
「因为钱包里有放健保卡跟其他重要的卡片啊,我平时都会随身带着钱包啦,反正制服也有很多个口袋。」
真是太酷了。我深感佩服地跟在律的身后往车站前的方向前进,这才发现脚边有好几片粉红色的小小花瓣。我急忙越过建筑物,往附近的河川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几乎要埋没视野的盛开樱花。
「真是难得的美景,这里不愧是乡下地方。」
律歌咏似的轻声赞叹。春天似乎也终於造访这片山麓了。
「要是从我的房间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色就太好了,可惜我正好处在完全的死角,什么都看不到啊。」
就连校舍的屋顶也是死角。如果今天没到镇上来放松心情,这满山遍野的美丽樱花也许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凋零散尽了吧。
「能出来散心真是太好了,虽然这样看起来好像是到什么风景优美的地方约会一样。」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偶然跟你们来到同一座小镇而已啦!」
因为入学式和适应新环境大赛之类的活动才一开学就排山倒海地袭来,至今为止一直弃置在一旁不去注意的东西,现在终於有了真实感也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了。
「春天已经到了呢。」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喃喃自语换来律与兰沉默的颔首。随风舞动的花瓣没有一丝停歇地包围着我们,春日的暖色系缓缓涂抹覆盖了眼前的世界。
「回去之后,得在樱花谢光前告诉班上的同学们才行呢。」
几枚花瓣落在肩上,律没费事去拨掉它们,默默地在河堤边散起步来。我们也跟在他的身后,花了许多时间好好享受这片樱色美景。
就在我们并肩散步的同时,夕阳也逐渐西沉,我们的脚步自然从河堤边移动到小镇上。
这是座有着自然风景的美丽小镇,但乡下毕竟是乡下。几乎所有的店家都拉下了长年锈蚀的铁卷门,宣告已经很久没有开门营生了。能够用来稍做休息的店家寥寥无几到让人根本无从选择。
我们走进一间小小的KTV,唱了几首歌来打发时间。律和兰都很会唱歌,计分器不时出现快接近满分的高分。而我要是能唱到八十几分就谢天谢地了,跟他们一起唱歌还挺让人自惭形秽的。
走出店门时,附近的天色已经暗了,为了小心起见,我们先回公车站确认回程的时刻表。可是真奇怪,时刻表上只记载到晚上六点的班次。
「这张时刻表的时间只写到一半耶……」
听我这么说,律不明所以地歪着头,也跟着走上前来确认。
「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开走了。」
「太早了吧!」
「因为这里是乡下嘛,总之我们先到河堤边休息一下吧。」
律看起来似乎不为所动,立刻就朝河堤的方向跨出脚步。
「都没有公交车了,这样没关系吗?」
「晚点再叫辆计程车坐回学校就好了呀。」
他轻松地回应着,弯腰在堤岸边坐下。想想从这里到学校的距离,车资应该不便宜吧,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也不能让律一个人负担全部的车资,三个人一起平均分摊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也跟着在堤岸边坐下,兰则选择坐在一旁的某棵树木残株上。
就在我们静静坐着欣赏夜樱美景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芥川丈途同学吗?』
「我就是……」
『我是闪学园今天的值班老师,因为已经过了门禁才会打电话确认你的行踪。你现在人在哪里呢?』
「在山麓旁的车站,因为没搭上最后一班公交车……真是非常抱歉,等一下我会搭出租车回去的。」
『我明白了,那么下次就请你注意一点。』
「啊,同班的円修律同学和雾线兰同学也跟我在一起。」
『是吗,这样就省去连络的麻烦了。因为雾线同学没有行动电话,要连络她真的很不方便啊。那就请你转达他们,以后要注意时间才行喔。』
对方说完后就结束通话了电话。是个很有礼貌的男老师,但好像不是我认识的人。
仔细想想,在最后一班公交车驶达学校后,照理来说就得直接进入校区内才对。因为宿舍没有设制门禁,才会让人有学校也没有门禁的错觉。
我对一脸不知所以看着我的两个人解释完刚才那通电话后,想想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兰从残株上站起身,「对了,股票(注:日文的株即股票之意)……」突然喃喃说了什么。
「丈途,你的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
我想起值班老师说兰并没有手机,於是二话不说借给她了。
「晚点我会把钱还给律,既然是个数学家,你可得好好计算清楚喔。」
兰在说话的同时,并没有拨通电话到任何地方去,只是不停地操控手机按键。
「你在做什么啊?」
她把手机萤幕对向我。
「看股票行情啊,我正在确认户头里的资产目前市场价格是多少。」
萤幕上显现出三十多万圆的庞大数字。看到这一幕的律急急忙忙探出身,一把抓住兰的肩头。
「那是你的户头吗?」
「是啊,是我拜托爸妈帮我开的户头,既可以用来赚零用钱,也是很好的社会实习,你用不着那么惊讶吧?」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有没有把手里现在持有的股票全部卖掉的打算?」
「咦咦!价格还会再往上涨耶。」
「但不是靠才能赚的钱就不符合适应新环境大赛的题目了吧。现在才开户的话,时间上肯定来不及,我们只能借用你的户头了啊。」
「律,你该不会想用我的户头炒股票吧?」
「只要用丈途赚的钱当本金就符合题目的要求了,那些学长也没办法说什么吧。」
「可是我只赚了三万块左右耶……」
「已经够了!」
为了让学生们在夜晚也能自由来去,中庭周围的路灯全点上了。兰换了一件天鹅绒材质的绿色睡衣,律则穿着浅奶油色的丝质睡衣。至於我……则是把运动服直接当成睡衣穿。闪学园的男生运动服是银灰色、女生是酒红色,比起那种莫名其妙的老鼠灰或红豆色要好看多了。但就算如此,还是不足以构成把运动服当成睡衣的正当理由……
我们从山麓边的车站搭出租车回到学校后,就先暂时解散各自回房间洗澡后再集合。接下来才正要开始要进行作战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