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从那个状态慢慢地——不如说战战兢兢地把头靠近我。
她的头通过我的肩膀前面,再通过胸前,黑发轻柔地披垂在我的膝盖上,最后犹豫似地一度停住以后,便轻轻地把侧头部靠在我的大腿上。
镜背对我,以侧睡姿势枕着我的大腿。无法彻底坦率这点很有镜的感觉。
“……这样子,明知非睡不可却会忍不住心跳加速耶……”
“这部分……就想办法习惯吧。”
要镜想办法习惯,就等於是告诉她以后还可以这么做的意思。
她似乎也理解这层含意,只见她头发缝隙间的耳朵发热了。
镜的头就躺在眼前,我有如抚摸般伸手触碰。
镜似乎一瞬间吓到,整个人抖了一下,但我继续把手放在她头上,感觉到她的紧张渐渐消除。
不到三十秒,镜就完全放松似地放捙全身的力量,我的大腿真的化作枕头。
细微的鼾声响起。
她今晚也会去找雫吧,午休就让她这样躺一下吧。
老实说,这不是温柔,而是愧疚。可是我现在只能设法争取思考时间。
想出让泪、雫、所有人都能得救,让镜不必受到伤害的方法。
“嗯?”
就像是要逃避现状、寻求寄托一样,我忽然想看远方,於是仰望天空。
没想到却发现了奇异而熟悉的物体。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人概只能用“一团黑”三个字形容。
但是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斗篷。浑身裹着黑色斗篷,双手握着长及身高的大镰刀。
……黑峰那家伙在做什么?
我想起之前黑峰被光己先生暴露三围时,就是从天而降袭击过来的。
午休在天空飘浮是她每天的功课吗?
黑峰似乎察觉我注意到她,在空中局促不安地摇晃。
抚摸着镜头发的我收回左手,朝天空勾勾食指示意黑峰过来。
黑峰见状便停止摇晃身体,并在思考几秒后,缓缓地下来了。
黑衣班长悄然无声地降落在眼前。
“呃,啊哈哈,午安。”
“你不要解除死神模式喔。如果你现在解除,怎么看都是你突然在我面前出现。”
“有人在看吗!”
黑峰重新握好大镰刀,警戒周围。
“对,我想他们就在屋顶入口那边,那边有笨蛋三人组。”
“入口?”
黑峰尽管歪头疑惑,还是看向通往校舍的门。虽然距离十公尺之远,但我不看也知道。
应该有三只眼睛排成直行,从稍微开启的门缝看着这边才对。
“大腿枕~大腿枕~哥哥的大腿枕~……”
“笹仓恭也~……你就从来就不曾对我露出那么温柔的眼神……”
“哇……真的耶,是小桃和杉村同学。”
“果然在吗……”
我疲惫地叹气以后,眉头一皱。
“……两个人?不是三个人吗?”
我低着头,装作自言自语地小声呢喃。
“咦?嗯,是两个人没错。”
安冈不在。最近那家伙是怎么了?虽然我并不是希望他缠着我,但他突然改变行动,实在令人在意。
“是吗……看来安冈同学开始使出高等技巧了。”
“什么技巧?”
“对方之前明明追得很勤,有天却突然保持距离,这时就会在意对方发生了什么事吧?要是对方从某天起跟别人变要好,你不会在意吗?”
“是会在意没错。”
“就是说呀。这么一来,不知不觉问,就会换成被追的笹仓同学主动找安冈同学讲话了。”
“也就是欲擒故纵吗?那家伙想得到这么高明的手段吗?j
“因为是我教他的。”
“你这家伙……为了满足嗜好,不择手段就对了……”
感觉有个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肩上。看来心中的感触一旦超越无言的境界,似乎就会转变为疲劳。
这么说来,只要我主动找安冈说话就输了吗?
“话说你在天上做什么?”
“呃,因为天气有点热,我在乘凉。”
“我实在不相信穿成那样会凉。”
虽然一身黑的装扮看起来很吸热,但一旦进入死神模式,似乎就不会觉得热的样子。
我猜这是穿透物质能力的延伸吧。
“镜好像累了。”
“她好像是清晨回来的,黑峰也在找雫吧?你果然也是在三更半夜时搜寻的吗?”
“不是,我是从傍晚到晚上,在午夜前就收工了。”
“你们事先讲好要错开时间吗?”
“没有喔,我想大概是思考方式不一样。”
黑峰伤脑筋似地笑了。这让我想起之前镜和黑峰联手和雫过招时,她们两个表现得不是普通地没默契。
虽然,我觉得主要原因在於镜喜欢自我表现,但基本上这两个人或许不合。
“镜说趁暗比较方便行动喔。”
“嗯,可是我想混在人群行动。不如说,一想到换作是我——就变成这样了。”
“………………”
这就表示,镜如果站在雫的立场就会趁暗行动吗?
趁暗攻击人的镜,与混在人群攻击人的黑峰。
两个都很可怕……
“顺便问一下,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黑峰缓缓摇头回答我的问题。
“老实说,我认为雫还没办法动。”
黑峰静静地开口,甚至以看似沉着的眼神看着我。
“这话是……?”
“毕竟雫被光己先生伤得那么重,我想她恢复也需要点时间。而巳她明白自己受到追缉,应该会减少行动到最低程度。所以,我认为只要知道她采取行动的时机,就能够找出不自然的‘脚步声’阻止雫。”
黑峰看着我,眼神怀着某种强烈确信。洞察力、推理能力,黑峰的话言之有理。
雫现在的确不是处於能够自由行动的状态,她目前将全副心力都耗费在恢复体力与疗伤上。
不过“采取行动的时机”是什么意思?只有这部分听起来莫名含糊。
“呣t……哥哥好像在为镜姊唱摇篮曲喔。”
“看样子似乎是自创曲。呿,臭笹仓恭也,居然变得这么多才多艺。”
嗯?看来我念念有词的样子,像是在为睡着的镜献唱摇篮曲。
不过这也难怪吧,我想他们作梦也想不到,我会跟普通人看不见的死神对话。
就在我思考这种事时,宣告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
镜的眼睛顿时睁开,似乎是对上课钟起反应了。
“啊,你起来啦。”
我对在大腿上左顾右盼的镜这么说。
镜保持头不动,转动视线看我以后再看向黑峰。
黑峰朝镜微微一笑。
然后镜再看了我一次,隔了几拍以后便涨红了脸。
看来似乎是因为被黑峰看到自己枕着我大腿睡着的模样,因此害羞起来。
结果——
一飕!
我的左侧腹到右肩捱了一刀逆袈裟……
一跃而起、移动,以及居合斩,三项行动几乎同时进行。
而且技术高超地避开了骨折的右手,真他妈体贴。
“我……说……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要是不咬紧牙关,好像就快痛得昏过去了。
“啊……对、对不起,一不小心就做出反射动作……”
镜似乎还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姑且向我道歉。
放学后,大家都从位子上站起来。
有人去社团,有人直接回家,有人到朋友的位子坐回椅子上,每个人利用放学时间的方法都不一样。
其中,我不禁留意安冈的动向。
我想他是要去社团,只见他斜背着运动包走向门口。
看起来总觉得无精打采的背影、彷佛是拖着脚走路的虚脱步伐,他的侧脸没有平时近乎少根筋的开朗。
要是我因此去找他讲话就输了……是这样吗?
虽然,黑峰说这是保持距离的战略,但感觉不对劲。
雫要故意把自己搞得这么阴沉吗?真要说的话,安冈看起来不是在回避我,而是在回避大家。
“恭也,你在做什么?要回家罗。”
镜叫住看着安冈的我。
“啊……抱歉,你可以先回去吗?”
“咦?你有事吗?”
“……我有点在意那家伙。”
看到我以眼神暗指安冈,镜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想到不远处的黑峰随即反应,她丝毫不改表情姿势,只有手臂以流畅的动作移向口袋,取出手机。
接着用单手手指操作手机,华丽地切换为相机模式。花费时间连一秒钟都不到。
我感觉见识到了腐女不错过任何快门时机的熟练技。
那双眼睛诉说着:“你中了安冈同学的陷阱呢。”
我摇摇头,不屑地使眼色回应“才不是”。
我叫住已经走到教室门前的安冈。
“喂——安冈——”
我随口喊喊,彷佛要找他一起去小便那样悠哉。
但是安冈听到我的声音却抖了一下肩膀,停下脚步。
然后,动作生硬地转头看我。
“……咦?”
那双眼睛让我不知所措,在安冈眼里的……是畏惧。
既像在观察我的脸色,又像在拒绝我,或者好像随时快哭出来那样……就是那种眼神。
怎么看都不是黑峰说的那种恋爱角力的眼神。
我对这家伙做了什么吗……?
就在我面对意想不到的反应而进退两难时,一张熟面孔从门外探进教室。
“太好了,笹仓同学,幸好你还在学校。”
那是仪表整齐、穿着医师袍的保健室老师——光己先生。
“噢……”留在教室的女生彷佛看到偶像般发出叹息。
光己先生刚上任时,因为长得像克己的关系,大家都隐约对他敬而远之,不过大家似乎也渐渐习惯了,如今光己先生在女同学心目中的印象单纯就是个帅哥。
男同学也因为上次光己先生暴露黑峰三围的缘故,认定他是好人。
本来应该是这样——
“唔……!”
但是光己先生眼前的安冈倒抽一口气,咬得嘴唇发白。
他的眼里明显是畏惧,程度远超过刚才看着我的眼神。
发觉安冈异状的光己先生似乎感到不可思议,但和善地微笑了。
“怎么了吗?”
听到跟克己一模一样的声音,安冈宛如脱兔般冲出教穹沿走廊跑掉了。
田径社锻炼出来的瞬间爆发力,在转眼间将他的背影送到远处。
留在教室的人、碰巧待在走廊的人都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如果单看结果,形同安冈逃离光己先生……
“呣……看来我被讨厌了。”
光己先生伤脑筋似地把手放在侧头部。
“话说你来做什么啦?”
镜对光己先生的态度不同於其他人,不过她跟安冈又不一样。
这家伙纯粹是对曾经负责教育自己的光己先生没有好印象而已。
“我是想来告诉笹仓同学,关於手受伤理赔的事。”
“咦?理赔?”
虽然我很在意跑走的安冈,但是听光己先生突然提起我手受伤的事,还是看向光己先生。
“对,那好像是在校内上学时间发生的事故,据说适用学生团体保险。所以我想详细请教事故当时的情况,还想请你填各种档案。”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只要回诊就能拿到保险金,对吧?”
“啊……啊——嗯,对啊。”
……那是我被泪用猥亵照片威胁,不得不每天往医院跑时撒的谎,但没想到真的有保险金啊。
“所以,能不能劳烦你走一趟呢?”
“好,我知道了。”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拎起书包搭在左肩。
“你要先回去吗?”
我问向同样拿着书包的镜。
“我跟你一起去,你在档案方面或许有不懂的地方,像契约这些难懂的东西就交给我吧。”
不知道是自称社会人士胸有成竹还是不甘示弱。只见镜用拳头按住胸脯,表现得很自傲。
老实说,我满心不安……
“来,我们赶快走吧。今天的‘三十匹斩!’也不能错过。”
“又是特别篇吗?”
“冒牌三十匹武士会登场喔。”
握紧拳头的镜眼神宛如少年。看来每个人着迷的点都不一样。
光己先生走在最前面,带着我们走过二楼走廊前往保健室。
我走在后面保持约三步的距离,镜配合我的步伐跟在我左边。
然后,我右边不知为何跟着黑峰。
“为什么你也跟来了?”
镜显然感到不可思议,疑惑地看着黑峰。
“我并不是要去保健室,只是鞋柜刚好在同方向而已。”
的确没错。从我们班走去保健室时,选特定楼梯就会经过鞋柜。
“有什么关系呢,我刚好也有事要找命小姐,能不能请命小姐一起来保健室呢?”
“是,我知道了。”
黑峰点头回应光己先生的话,没有一瞬冲疑。
“啊,顺便问一下两位,目前雫的搜寻情况怎样呢?”
光己先生忽然想起似地补上这句话。
他会挑这个时候问雫的事,是不是表示他找黑峰是跟雫有关的事呢……?
“目前完全没有线索。”
镜朝天花板摇摇单手回答。
“我这边目前也没有任何发现。”
黑峰则用不带感情的口气回答。
听了两人的报告,光己先生彷佛也早有预测,点头说:“这样啊。”
即将走到通往一楼的楼梯时,光己先生停下脚步。
“事故现场好像就是这上面的楼梯吧。”
光己先生看着我的右手这么问,我看着楼梯尽头回答:
“是啊,我记得是三楼往二楼的楼梯。”
“据说是灭火器爆炸,当时镜小姐人呢?”
光己先生瞥向我旁边——那双眼睛是教官的眼神。
“我砍恭也的肚子,结果防止了他头部粉碎。”
“不是吧,就说了那种时候一般都是砍飞过来的灭火器吧?”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要是砍飞过来的铁块,刀会钝……不是,考虑到最快最好的办法,砍你是最佳选择!”
“啊啊啊!你的真心话又跑出来了!你就别再隐瞒了,老实说出来还比较干脆!”
“砍你比较轻松。”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怎么不一样!……比我预想的还伤人!”
照埋说要守护我的死神小姐彻底践踏我的心。
“不管怎样,结果就是镜小姐救了笹仓同学。我认为就这点来说无可挑剔喔。”
听完事情始末,光己先生点头称许。
“就说了,拜托你们这些死神多重视一下过程啦。”
我带着疲劳,率先下楼梯。
因为至今被各种方式砍过,光是听到刀出鞘声,就会意志消沉。
消极到就算自己没错﹒还是会条件反射地跪可。
“我们赶快去保健室吧……”
我离开阶梯以后一转头,发现三人还站在楼梯中间。
但下一瞬间,所有人变了脸色。三人都眼神锐利——眼睛染成金色。
在我对此感到困惑前,背后响起震耳欲聋的玻璃破碎声。
眼前染成漆黑,宛如重创全身般的冲击袭来。三半规管跟不上剧烈摇晃,陷入类似晕眩的状态。
事情发生在顷刻间,周围已经没有声响。但就算我眨眼,还拿眼前的黑暗没办法。
不对,是眼睛被挡住了。我把手伸向眼前,要抹去黑暗。
——软绵绵。
“啊……讨厌……”
那团黑暗发出熟悉的声音,稍微与我拉开距离。
重获光明的我,看见镜穿黑斗篷、拿日本刀的背影。
只不过,她越过肩膀看着我的眼睛……诉说着:“你想被砍吗?说呀?”
镜身旁是进入死神模式的光己先生的背影。他也越过肩膀看我,脸上写着“呣,原来如此”。
剩下第三个死神就在我眼前。我现在正处於脸埋在黑峰胸部里面的样子,被她抱住。
我以为是黑暗的东西其实是她的胸前沟壑……然后我的左手握住她的胸部。
好软。虽然隔着衣服却温温的,还感觉得到稍微加速的心跳。
“你玩得还真开心嘛。”
缓缓转头看我的镜,瞳孔迅速缩小,相反地嘴角则是向两旁张开浮现狞笑。
“没、没有啦,这是……我也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看吧!身体发抖了!出於本能地发抖!全身上下都痛起来了!
“啊呜……笹仓同学,这样……不行啦。”
黑峰扭动身体,看样子似乎是我的颤抖直接传到我抓着的胸部。
但我根本不可能有心情对这份触感的反应感到开心。
“对对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已经搞不清楚这是对镜还是对黑峰道歉了。
黑峰的胸部从我手中脱离,同时,她本人也愈离愈远。
啊啊……不行,要是剩我一个人,就剩我一个人的话……
镜又一次使出避开骨折右手的斩击,这次横砍了肚子一刀。
“对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当场倒在地上痉挛。
不过因为视线靠近地板的关系,我总算发觉周围布满细玻璃碎片。
“似乎是球飞过来打破窗户了,破掉的玻璃差点就要割破你的喉咙。”
光己先生一手拿着疑似从外面飞过来的硬式棒球,这么对我说明。
“我把飞向你的玻璃统统打下来了……懂吗?”
说到“懂吗?”时微微一笑的镜只让我觉得恐怖……
“不过,原来这就是‘接近死亡’的人吗?真教人吃惊。”
光己先生感叹地叹气。
“不愧是世界希望除掉的物件,‘脚步声’是突发性的。”
没错,我本来早该绝命,因为镜把灵魂分给我的关系,我得到新的寿命继续存活。我对世界而言是异常的存在。
因此世界想要排除我,希望我死。结果,伪装成偶然的事故、事件与不幸接踵而来。
这就是死神世界所谓的‘接近死亡’的存在。
本来镜待在我身边,就是为了保护我直到新的寿命结束为止。
顺便一提,‘脚步声’似乎是在人的寿命——接近‘死亡’时,死神会听到的类似警报的东西。
是吗,原来我的‘脚步声’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我都不晓得。
“不过话说回来,该说是当之无愧吗?”
光己先生轮流看着镜和黑峰,若有所得地双手环胸。
“成为守护物件的剑的‘赫刃’镜小姐,配上挺身保护的‘白夜’——”
“请你不要再说了。”
黑峰以虽然平静却充满坚定意志的话语打断光己先生。
“抱歉失礼了,这不是我可以介入的领域。”
光己先生低头致歉。
“不会,我才要说对不起。”
黑峰同样低头道歉,镜略显哀伤地看着她。
我很久没听到‘白夜’这个词了,之前曾听过死神都背负着名为名字的命运,不知道‘白夜’是怎样的死神呢?
印象中,心好像格外排斥‘白夜’。
“对不起,你们有没有受伤!”
穿着棒球社制服的男同学从走廊远方跑过来。
看来他似乎就是打破窗户的人。
光己先生一边告诉棒球社员没有人受伤,一边指示事后打扫。
不过明明说没有人受伤,我却倒在地上,换来了棒球社员不可思议的目光。
我们进保健室,听光己先生说明学生团体保险事宜。
镜本来夸下海口说要支援我,结果一看到密密麻麻的保险规约,就立刻按住眼头离开桌边了。
“跟我们公司的档案格式不一样……请改成更简单一点的条列叙述啦!”
梦幻回楼股份有限公司麻烦落实一下新人教育吧。
至於我呢,老实说倒是不怕这类档案。
我当现在这个家的半个管理员可不是当假的,有时候会帮叔叔汇整住户档案。
我就记忆所及填写事故状况,被镜砍等部分则含糊带过。
“……对了,光己先生。”
“怎样?”
“为什么你会留在这所学校呢?”
“言下之意是要我赶快滚回死神世界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光己先生现在是‘断罪之镰’的上级主管,对吧?”
“是啊。”
光己先生点头瞥向镜,镜别过脸去不理会他的视线。
“我偶尔也想要放松一下。因为职务关系,没办法随便过来这边。”
“那么为什么是当保健室老师呢?”
“你是要我穿学生服吗?”
“那有点……”
虽然光己先生长得很像克己,但是以光己先生的容貌要扮少年有困难。
如果坚持要待学校,我想扮老师是无妨。
这么想或许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为了跟我接触,目前有效管道搞不好就是保健室老师。
像现在他就成功地找我来保健室了。
说实话,我明白自己内心某处并没有接纳光己先生。
毕竟黑峰曾经给过我忠告,而且他砍了雫一事也是难以抹除的主要因素。
“这家伙从以前就说,很羡慕保健室老师可以跟年轻女孩为伍喔。”
“什么!”
镜冷不防插嘴,让至今不曾露出慌张表情的光己先生瞠圆眼睛。
“我看看,瞧,有了、有了。”
镜开启保健室设定的置物柜,从里面取出几本书。
“镜小姐!请你住……啊,等一下!啊!连那本都!”
光己先牛惊慌失色,双手颤颤巍巍地不知所措。
镜两手捧满找到的书,那些书是……
“色情漫画……?”
为什么这位帅哥惠把这种东西带进职场?而且书名都很耸动。
淫荡保健室……保健室的恶作剧、白衣连奸、个人身体检查……
“……光己先生?”
不敢恭维,这实在教人不敢恭维。
这种嗜好之危险,跟幼稚园老师是恋童癖相同等级。
至今保持安静的黑峰,也翻开镜递过来的侏健室题材A书,轮流看了看光己先生与书的内容。
“是男人都会想实现梦想一次。”
光己先生敛起眉头,说得斩钉截铁。
“不不不……”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在脸前面摇手,否定他的梦想。
黑峰乘胜追击。
“像这样将二次元和现实混为一谈是有问题的。”
“不不不……”
我和镜面向黑峰,在脸前面摇手。
——你没资格说话。
“总之,这样档案就没问题了吧。”
我用指尖将写好的学生团体保险档案滑过桌上搁在光己先生手边。
“笹仓同学,你这样露骨地保持距离,是会伤到我的……”
“身为男人请容我说句话,我认为有些梦想是不可以实现的。”
我以没有抑扬顿挫的口气冷冷地说了。
光己先生黯然垂首。
这让我想起医院的黑岩医生也是不隐瞒慾望的人——应该说是死神才对。
死神基本上都是忠於自我的吗?
话说镜也是以未婚妻的设定来到我身边的,那也算是忠於自我的结果吧。
姑且不论好坏对错,我还满羡慕这点的。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总之,我还是在临走前告诉一蹶不振的光己先生一声。
“好……路上小心……”
伤害似乎意外地深。
“啊,命小姐可以留下吗?”
光己先生忽然想起正事似地叫住黑峰。
对了,我记得他本来就是有事要找黑峰。
被叫到名字的黑峰,慌张失措地看向我和镜。
然后,环视保健室一圈,看到桌上堆的保健室题材A书,再看到光己先生,最后再看了我们一次。
她已经泪眼婆娑。
“你想对黑峰做什么!羡慕死人了!”
“我要称赞你为梦想卯足全力,但我要告诉你实现梦想是有障碍的!还有,等一下我要砍恭也!”
“对不起!”
我和镜反射性地介入黑峰与光己先生之间。
“不是的,你们不要误会。”
光己先生不像我们这样激动,他一改先前的态度,露出严肃的表情。
他的眼睛变成金色,悄然无声披上黑斗篷。
“不是保健室老师黑冢光己,而是还魂厅第四保安管理局局长光己有事找她。找生命树股份有限公司环葬部第二保安课的命。”
现场气氛为之紧绷。
本来惊慌失措的黑峰也敛起嘴角,从我们背后上前一步。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们好像要谈公事。”
“咦?可是……”
我正要插嘴,镜就用力扯我的制服袖子。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
“唔、喂!镜?”
“再见罗。”
镜不由分说地把我拉走。
“喂!等、等一下!危!呜噢!……危险!”
镜自己控制速度地倒退走,真是霹雳无敌恐怖。结果,我就这样来到保健室外。
镜关上门后,终於松开手。
“镜,你干嘛突然拉我啦。”
“那里已经是工作场所了,我们成了局外人。既然对方都搬出双方职场头衔,外人就只能告退了。”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社会人士似乎自有一套规矩。
“总觉得好麻烦喔。”
“其实我很想偷听一下,但是事后搞不好得写悔过书,还是等明天再直接问命吧。”
镜讲得一派轻松。
但是我注意到,她的眼神透露出她并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