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结束短暂的住院生活,我重返校园。

就天数来说,跟感冒休假差不多,因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顶多就是右手吊着三角巾,在走廊上会被路过的人瞥几眼而已。

因为没办法拿笔,不能抄笔记,但黑峰之后会借我笔记,所以这问题就这样解决。

午餐方面,起初镜要我张开嘴巴喂我吃,但自从发现惯例的三笨蛋偷窥狂的视线以后,我就改成自己吃了。

我的主食是面包,用左手本来就够了。

然后去厕所时,不知为何杉村和安冈跟了过来。

“……你们两个是怎样?结伴小便吗?”

“不是啦,小恭你不是右手不方便吗?”

“我想你掏出来或收进去的时候会需要帮忙。”

这么说的同时,一个人红着脸,一个人不知为何显得颇自豪……着实令人退避三舍。

附带一提,我在家洗澡时,由镜帮忙。

用塑胶袋包住打石膏的右手,蒙住眼睛冲澡。

当然腰以下围着毛巾……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单方面被看光的情境,快要使我心里诞生新的属性。

要是小桃看到洗澡现场,或许会哭着跳脚。

晚上睡觉时,镜也以我受伤为由,给我睡床。

虽然很想说那本来就是我的床,但事到如今翻旧帐也没意义,於是我硬生生地把话咽下。

当然镜也睡同一张床,枕着我的左手代替枕头。

因为我右手受伤不能动,所以只要像这样封住左手,就没办法作怪了——这是她的说法。

摆脱名为医院的封闭空间,我切实感觉到以往的日常回来了。

没错……除了放学后以外……

“恭也,你又要去医院吗?”

对着正把课本塞进书包的我,镜这么问。

我的手一瞬间僵住,但立刻朝未婚妻投以笑容。

“是啊,没错。毕竟出院不代表骨折的手已经痊癒。必须确认治疗经过,检查骨头有没有接好。真的好麻烦啊。”

据说人类……只要心虚就会多话。

虽然,本人可能没有那个意思,但不知道该不该称为精神防护作用,会想用谎言巩固谎言。

“哦——可是需要这样每天去吗?”

镜露出狐疑的眼神,这的确是很可疑。

要是立场颠倒,我当然也会怀疑对方为什么每天去医院报到。

不过——

“……其实是这样,镜。只要常常回诊,就可以获得保险的回诊补助。”

我正经地这么说。这是事实,所以不心虚。

“要钱的话我有工作,又没关系。”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不记得你帮我买过任何东西……?”

就是说啊,这家伙是在梦幻什么什么公司工作的社会人(?)吧。那么当然也有领薪水才对。

“……顺便问一下,你每个月薪水怎么算?”

我压低音量问镜,以免还没回去的同学听到。

镜稍微思考以后,同样压低音量回答:

“嗯——我现在是一百二十万※倍利卡,所以实领九十万左右。”(译注:‘赌国默示录’系列的地下王国的货币。)

“……倍利卡是什么?钱的单位吗?”

“对呀,那是死神财务省几年前突然制定的。”

“哦——……”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一百二十万听起来很多,却觉得币值不怎么样。

不过,死神世界实在很谜,凡事真的都在有系统的管理下。

有机会真想去看一次。

我一边想这些事一边装完课本,拉上拉链。

“不过,你赚的钱就留着自己用吧,我会想办法支付你的开销的……呜噢!”

我说到一半看向镜,只见镜满脸通红。

她似乎有话想说,双唇颤抖地一开一阖,却没办法顺利转换为话语。

“我、我……我的……开销……居然说得我们好像已经结婚一样。”

镜拚命要用手遮住染成通红、喜不自胜的脸颊,却完全藏不住。

我的未婚妻真的是一个无法控制感情的孩子——不管是在好的或是坏的方面上,虽然很开心是好事。

她似乎连压低音量的余裕也没有,高八度的声音响彻教室。

“我、我会先洗好澡等着的,去完医院就要直接回家喔。”

镜说出耐人寻味的话就冲出教室了。

明明教室还有几个人在——……

“笹仓恭也……”

“小恭……”

啊啊,偏偏这两人还没走……

“要不要去澡堂啊?之前没洗到背。”

因为眼镜镜片反射光线,看不见眼神的杉村。

“我们帮你从头到脚彻底洗干净。”

手指张张开开,室内鞋抆过地板逼近我的安冈。

而我更不会遗漏黑峰的身影,她期待接下来的发展,正架好手机对准这边。

“先说清楚一件事,这个提议绝对不是出於我们的慾望。”

“没错。就只是我们两个帮小恭洗澡,借此省去劳烦镜同学而已。”

两人一鼻孔出气地热情游说,眼神怎么看都包藏祸心。

“这提案不错。但我还有事要办,可以先过去等我吗?”

我把书包挂在左肩,对两人这么说。

“真的吗,笹仓恭也!交给我吧,我会准备好新上市的沐浴乳!”

“小恭!我用的洗发精借你,让我们分享同样的香味吧!]

两个人同时拎起书包,争先恐后地冲出教室。

“肩膀以下都要泡在池子里面等我喔。”

“了解!”

“包在我身上!”

两个男人的背影摆出胜利姿势回应我的话

透过手机荧幕目睹整个经过的黑峰叹气了。

“男浴池我就真的进不去了。”

她显得真的很扼腕,同时收起手机。

“没有喔,我不打算去澡堂。”

“咦?你骗了他们吗?”

“我又没说是今天要去吧?总之,我就等着看,那些家伙能够在浴池里面等多久。”

呵呵呵,我从喉咙发出笑声。

黑峰看着我,把原本收起来的手机拿出来,不知为何拍了照。

“啊呜~刚刚那样很棒喔,笹仓同学。鬼畜指数上升了。”

“…………”

不愧是腐到深处无怨尤的班长,黑峰命。

“欢迎下次再度光临。”

我在便利商店只买了一盒巧克力,穿过自动门。

这是给泪——她说过只要是甜的东西都好——的探病礼。

既然是近乎胁迫的探病,这种程度就够了吧。起初是抱持这个念头而开始买这种巧克力,没想到却博得汩的好评。

而且第一次就抽到※银天使。(译注:森永巧克力球的包装印花,集满可兑换赠品。)

起初明明是打算买去讽刺她的,结果她却高兴得要命,这下我也没辙了。

不过这样也好,小东西就能打发掉。

但是话说回来,我居然瞒着镜,每天偷偷探望别的女人……我还真是做了一件恐怖的事。

要是事蹟败露,不知道会被砍成什么德性。

可是,总不能让泪散播那张手机照片……

我要找机会删除掉。

就在我一边思考这些事,一边进入医院院区时——

“嗨,少年。”

冷不防有人叫住我,我转头一看,只见黑岩医生坐在树荫下的长椅。

“啊,你好。”

我稍微点头致意。

“怎么了?今天没预约吧?”

“嗯,我来探病……”

我含糊其词地说完,黑岩医生不知道是不是只凭这句话就察觉真相,扶着残留胡渣的下巴,勾起嘴角狞笑。

“是吗……原来你这么喜欢我们医院的护士。”

……他什么也没察觉。

“呵呵,不用担心,镜那边我会帮你保密。毕竟我也是男人,当然站在你那边。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帮忙圆谎。”

“那还真是谢谢医生了……”

既然他误会,就维持这样吧。

被镜认为我是迷恋上护士这个类别,反而比较方便在出事时掩饰。

“话说医生在这里做什么?休息?”

“不是……”

黑岩医生浮现有些落寞的神情,接着仰望天空。

他似乎觉得很炫目地眯起眼晴,慢慢地、深深地吐气。

“当‘医生’常常会遇到各种难题。每次都必须做出‘选择’……”

望向远方的眼里不知道看到什么。

难道……这个人正夹在‘医生’的职责与‘死神’的职责之间苦恼吗?

为了跟寿命定位不同的‘生命’的抉择而煎熬……我有这种感觉。

“护士服的颜色……马上就要举行院内投票,决定选择蓝色系还是粉红色系了……唉,两边都难以割舍……”

可恶……认真思考的我是笨蛋……

“少年觉得哪个好?”

“啊——……折衷选浅紫色不就好了吗?”

我敷衍了事地回答,但黑岩医生敲了一下掌心。

“有道理,我都没想到。赶快向执行委员会提议看看。”

啊啊,这家医院真和平。

“很好、很好,既然忧虑也一扫而空,这样就能专心动手术了。”

“咦?之后要动手术吗?”

“嗯。前天晚上有病患送来对吧,就是那时候的急诊病患。”

我记得,那是在黑岩医生死神化偷窥病房时的事情。

“必须保护那名病患的寿命才行。既然我身为医生、身为死神。”

“也就是说,两样都是医生‘负责’的吗?”

“对,虽然这是不可以告诉别人的事……”

说到这里,黑岩医生惊觉不对,瞠大眼睛看我。

“少年,你刚刚又知道了一样我的秘密,对吧……!”

“这次也是你擅自讲出来的吧!”

“嗯……呣呣……不、不过少年你立场特殊,就算被你知道也没关系吧……不对,还是不行吗……算了,管他的。不过拜托别跟其他死神讲。我会因为违反规定被减薪的。”

“我、我不会讲啦。”

黑岩医生的表情有点拚命,我稍微被慑服了。

不过话说回来,居然会减薪……这些灵魂管理者还真俗气……

“那、那我走了。”

“嗯,你就好好地玩个痛快吧。”

虽然不知道他是指玩什么,总之我点头致意以后,进入医院建筑物内。

我穿过玻璃自动门,稍微参杂消毒水味的干净空气,帮发热的身体降温。

话虽如此,这里冷气开得并不强。老实说,从炎夏户外进来,这样实在不够凉,但这大概是所谓的人体适温吧。

在大厅,男女老幼、伤患病患零星地坐在椅子上。

是在等结算医药费或预约候诊吧。

跟上午相比,老年人少了几分。相对地看得见少许放学的学生。

泪的病房在四楼,我走向电梯。

电梯里似乎刚好已经有人,门正要关上。

“啊,请等一下,我要搭。”

我一边朝电梯里面的人这么说,一边快步走过去。

对方似乎听到了,正要关上的门半途停住,再度开启。

我加快脚步,冲进电梯。

“谢谢。”

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道谢转头。

视线所及之处,站着一位穿着白色连身洋装型制服的熟面孔。

“……雫——小姐?”

我不小心加上敬称了。

“……叫我雫就好……”

泪的妹妹·雫简短这么说完,按下电梯的关门键。

四楼键已经按下,门一关上,载着我们的铁箱就立刻往上移动。

雫盯着电梯按键看,隐约看得到她背后散发不想跟我讲话的气场。

泪明明就那么就活泼,就算不理她也会讲个不停。

虽然设定为双胞胎姊妹,但死神和人类终究是外人,所以个性完全不像吧。

“你总是一放学就来找泪吗?”

虽然也想过顺从她的意思保持沉默,但毕竟不是不认识的人,於是我试着丢掷话题。

雫越过肩膀看我。然后立刻把视线转回电梯按键.始终不发一语。

这是彷佛要摧折我心的无视。

我有种想哭的感觉,看着门上方的现在楼层显示。

“……不是每天……”

有时间差的回应。虽然很小声,但雫这么回答了。

“……以那孩子不会无聊的频率来看她……”

视线依然盯着电梯按键,宰继续说。

“那家伙不会无聊,不就是每天都必须来看她吗?”

我这么说完,雫又越过肩膀看我……不发一语地面向前方。

我等待着回应——但这次她一句话也不肯说。

在我玩味着无法言语的落寞时,电梯抵达四楼。

门左右开启,我等雫先出去。

但雫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要出去的迹象。

仔细一看,她按着开门键。看样子似乎是要我先出去。

“谢谢。”

我接受她的好意先出去,刚好就在我跨过走廊与电梯的界线时——

“……因为那孩子很少对我提出任性的要求……”

似乎是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她这么轻声说了。我转头看雫。

她正眼注视我,眼神好像有点困。

“……就这层意义来说,我很嫉妒才刚认识就被任性要求的你……”

“………………”

不是羡慕而是嫉妒……难道我被讨厌了吗?

因为她的气质十分安静,所以不知道内心深处抱持什么想法。

“……同时,我也很感谢你回应那孩子的任性要求……”

“这样啊,毕竟这也算是不可思议的缘分。”

被泪用照片威胁的事,实在说不出口。

“……不过,要是觉得困扰就告诉我……”

“那么我会直接讲的。”

我这么说完踏上走廊。雫看到我完全出电梯以后,放开按键来到走廊。

然后,我们两人一起前往泪的病房。我缩小步伐,配合走路比较徐缓的雫。

顺带一提,我们在来到病房门前都没有任何对话……

我敲门。

“是恭也吗?”

“对。”

“等我一——下就好!”

泪充满活力的声音,几乎是紧接在我的回应之后。

大概是从时间猜到是我吧。

雫明明一起来却没被叫到名字,我一边莫名地对她感到过意不去,一边默默等待。

不到十秒,从里面传来泪“可以进来了~”的声音。

“哟~你还好吗?”

我边开门边打招呼。

但是,等待我的是——

“呀——————!人家正在换衣服啦,色狼————!”

把睡衣前面钮扣全部开启,露出肩膀并用手遮住胸部的泪。

本来就情境而言应该是养眼的光景才对,但傻眼的感觉胜过一切,我半眯眼杵在原地。身旁的雫也跟我一样,半眯眼看着姊姊的痴态。

“啊咦?唔?雫?”

泪想必以为只有我来病房,她一看到雫就脸色大变,表示不妙。

只见雫不发一语地踏进病房接近泪,速度比在走廊时快了接近一倍。

然后来到姊姊眼前,扬起右手——

咻咚——!

“呣呀!”

又狠又准的手刀落在泪头顶。

咻咚——!

连续不断。

“唔唔唔唔唔……恭也你好诈……居然以惊吓回报惊喜。”

泪就像怕头会裂开一样,双手按住头部两侧夹紧,同时泪眼看着我。

因为这个关系,前面钮扣全部开启的睡衣,露出她胸部到腹部的平滑线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住院的关系,她的面板真的很白。

只不过,身材要是更凹凸有致一点就好了……

无视按住头呻吟的泪,雫默默地替她扣上睡衣钮扣。

连最上而的扣子都扣上后,雫就这么按住泪的肩膀硬要她坐在床上。

“……女孩子要矜持一点……”

雫低声盯着泪的眼睛这么说。

寡廉鲜耻的姊姊眼眶湿润,连连点头。

“呜呜!……可是为什么恭也和雫会在一起……你们真的是爱人关系吗?”

“最好是啦!是搭电梯时遇到的。”

我一边叹气,一边从口袋取出事先买的巧克力球丢给泪。

“给你,探病礼。”

“哇!万岁,是巧克力球!”

泪用双手惊险地接住,就这么整盒抱在胸前。

“谢啦,恭也,谢谢。”

泪回以满面笑容,彷佛早就忘记脑袋的痛楚。

一盒巧克力球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我一方面觉得感激,一方面又觉得有些抱歉。

“……我去换花瓶的水……”

用一如往常的宁静视线瞥了姊姊一眼以后,雫拿起床边的花瓶。

“啊,要不要我去换?”

“……没关系,你就陪泪吧。那样那孩子会比较高兴……”

雫说了耐人寻味的话,通过我身旁。

喀啦啦啦……门关上,病房剩我和泪独处。

“哎呀,好像害她费心了?”

“不是那样吧。”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在折叠椅坐下。

“然后呢?身体好点了吗?”

“嗯~?好得很、好得很。之前只是有点太兴奋而已,现在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泪一脸得意地拍拍胸脯示意。

可是,她挂着自信满满的微笑,维持手按着胸前的姿势,气氛转为沉重。

“除了咪咪的大小以外……都很好……”

她似乎在心中哀号。

“你啊……我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你为什么却要贬低自己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刚刚看到前面钮扣全开的我,却觉得有点遗憾吧?”

“才、才没有……!”

我不自觉转头别开脸。

“哈~毕竟女友很大嘛亡反正你一定是每天晚上又揉、又吸、又夹,让女友成长的吧!”

“揉、揉?……夹?才没有!不可能!要是那么做……会被砍……”

不不,不过看最近的样子,只要确实营造对气氛就没关系吧?

可是依她的情况,可能会脊髓反射使出居合斩,所以就算她答应也不能大意。

“原来会被砍……看来你被她整得生不如死呢。要揉我的吗?我无所谓喔?”

“那种事被镜知道,才真的会被砍成碎屑。”

泪像是顽皮鬼地微笑问道,我摇头回应。

“话说女友知道恭也每天来找我吗?”

“没有,我没说,怎样?”

“哦——这样呀。”

泪在床上挪动屁股坐正,不知为何露出奸笑,伸手按住嘴角。

“感觉就像暗访情妇家呢——每天是不是都心跳加速呢?”

“是啊,就是说啊,一想到被发现时的事,心脏跳得可快了。”

主要是我的人身安全问题。

被发现,就等於那张手机照片也同时曝光的可能性很大。

到时候镜肯定不会在乎理由,只遵循结果论把我乱砍一通。

我得想办法把那张照片删除才行……

“我跟你说,恭也,最近……在医院发生恐怖的事。”

“恐怖是指怪谈之类的吗?”

泪突然眼神一沉,娓娓道来。

“还满类似的……晚上我只有一个人,实在好害怕、好害怕……”

“内容是怎样?”

看到泪表情正经,我也稍微紧张起来。

只见泪似乎很难以启齿地咬了几下嘴唇,一度别开视线以后,下定决心正眼看着我的眼睛。

“黑岩医生你晓得吧,你的主治医生。”

“喔,那个人啊。”

难道她是看到死神化时的黑岩医生穿过墙壁,以为那是幽灵吗?

可是他们都是死神,应该不会看错吧?

“总是跟那个医生在一起的美女护士小姐……”

那个护士小姐吗?感觉是普通人,难道不是吗?

老实说自从知道死神这种非现实的存在以后,如今就算有其他——比方说吸血鬼或妖怪之类的东西在,我也相信。

“那个人怎么了吗?”

“嗯……我一直觉得她长得像某个人,特别是她清秀的眼角。”

“是艺人吗?还是名人?”

“……嗯。是兴福寺的阿修罗像。”

的确很有名……而且还是国宝。

“我一告诉护士小姐这件事……”

泪搂着左右两肩浑身打颤起来。

“她就眯着眼睛微笑了……该说是宛如薄冰般的微笑吗?总之实在好恐怖、好恐怖……”

“……然后?”

“就这样。”

泪始终表情正经,这么说道。

这是要我怎么回应才好?

“啊——我想想,这哪里像怪谈了?”

“咦?阿修罗不就是属於那方面吗?”

她不知为何以一脸很“意外”的表情看着我。

“最好是,倒是你根本是自作自受吧。哪有人听到自己像阿修罗像会高兴的。”

我把全身重量都靠在折叠椅椅背虚脱了。

“咦咦——!可是一般听到人家说自己是像佛祖一样的人会很高兴吧?会很开心吧?”

“我问你,要是人家说你像大佛,你会开心吗?”

“嗄啊啊啊啊——?你想找我吵架吗?反正我的胸部就像佛像一样不会摇啦!”

“要是有胸部会摇的佛像我还真想看看咧!倒是你生气的理由居然是在那里吗!”

不管任何事都能扯到胸部……真不知道她对乳量到底有多深的自卑感。

该不会她其实很喜欢自己的咪咪吧?

我正要半眯眼朝泪投以狐疑的视线……

“唔……嗯……唔……!”

情绪激昂的余韵都还没冷却,泪就突然面露痛苦的表情。

“怎、怎么了?”

就算我问她,她也不回答,只是缩起背。不对,刚刚按住胸口的手变得很用力。

难道发作了吗?

“喂,泪!”

“唔……吁、吁……对不起,恭也……拜托你……”

“我知道,护士铃对吧,你等我一下。”

我把左手伸向垂在床边的护士呼叫铃按钮。

但手腕被泪抓住。

“泪……?”

“按护士铃的话会小题大作……只要帮我摸一摸就会好了……”

摸一摸……我记得之前这家伙在我病房发作时,雫好像抚摸了这家伙的背左侧。

简单说就是心脏部分———是吗?

“好。”

我绕到泪的右侧,左手伸向她的背,但……

“……唔!不对。”

手腕又被抓住。

“咦?可是雫之前不是摸你的背吗?”

“从这边摸比较有效……”

泪这么说完要我移动到她前面,毫不留情地把我的手按在她的左胸。

“你!喂……!”

焦急、当然焦急、焦急得要命!

“唔……就这样……画圈圈轻轻按……”

“啊……呜……知、知知、知道了……!”

看到泪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不得已照做。

手心感觉很暖,暖意甚至传进骨髓。

而且泪的胸部,大小明明很遗憾才对,为什么会这么柔软呢……

“哈呜……再用力一点……往上推起的感觉……”

“唔……(吞口水)……是……”

以前,我曾有手肘撞到女生的胸部,或是指尖不小心摸到女生胸部的经验。

不管哪个都是“碰到”。

但这不一样,我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揉女生的胸部!(吐槽:少年你的第一次没有了)

尽管觉得不检点,但泪的痛苦呼吸还是令我不由得脸红心跳。

“好、好点没?”

要是不讲话,意识好像更会往煽情方向联想,於是我试着问话。

只见泪脸颊潮红,眼神娇滴滴地凝视我,说:

“再……五分钟……”

“……五分钟?”

“然后,接下来右胸也照同样的感觉搓揉。”

……声音不再虚弱,变得坚定有力。

“你……不是很痛苦吗……?”

“嗯?我没那样讲吧?这是我每天必做的丰……胸……丰胸按摩时间喔……”

讲到丰胸就开始带点哭腔。

不对,中计了!

我仓皇要把手从胸前拿开,但泪用双手抓住我的手腕,使出全力按向她。

“放开……我!就算揉了也不会变大,不是吗!”

“自己揉跟男生帮忙揉,我想女性荷尔蒙分泌量果然还是不一样!而且我有点‘性’奋起来了!”

“你去拜托其他男人!”

“就是要拜托恭也才有意义!”

泪立刻眼神强悍地回嘴。但她发觉这句话的意义,立刻别开眼睛。

我也没有冲钝到不明白刚刚这句话的意思。

奇妙的气氛淹没病房。

“我……我已经有镜了。”

“……嗯,我知道。”

泪口气婉转地呢喃,眼神宛如求助地往上看我。

“所以才有趣。知道做这种事被女友发现会很不妙的男人内心纠葛,超有趣的。”

“………………”

可恶……!为什么死神这么擅长摧折人心……!

我当场无力地跪下,几乎就在同时——

喀啦啦的声音响起,病房的门打开了。是双手拿花瓶的雫。

平常总是会敲门的雫,因为空不出双手,再加上这里是姊姊的病房,所以才没敲门的吧。

然后映在她漆黑眼眸里的,是坐在床缘脸红的姊姊,与姊姊面前双膝跪地按着姊姊胸部的我。

她是怎么看待这情形的?完全不晓得前因后果的人看到这个状况,会认为发生了什么事?

“讨厌,恭也总是这么强硬。”

“你说什么!”

泪先下手为强。不知何时抓住我手腕的手已经放开,制造出好像是我主动摸胸部的假象。

而且还加上“总是”两个字,要把我塑造成惯犯!

我赶紧放开泪的胸部,但为时已晚。雫以非常冰冷的眼神盯着我。

“唔……刚、刚刚……刚刚这是……那个……”

我被泪陷害了——虽然想这么说,却被雫不允许发言的气场吞没,嘴不听使唤。

就在我结结巴巴的时候,雫拿着花瓶走向这边。

一步一步的步伐比之前在走廊时更大。她先穿过我们前面,把刚换水的花瓶静静地放在床边桌上,又缓缓地转头看这边。

她不发一语地,放出怒气。是那个,跟镜生气时的那个一模一样。

“……不检点……”

雫这么简短低语完,右手高举在头上。然后有如打雷般挥下!

“呼咦?”

对准泪的头顶。

咻咚——!

咻咚——!

“呜呀啊啊————!”

突然捱了两下手刀。泪用双手按住头顶往后仰,就这么仰躺在床上。

然后左右打滚。

“过、过分!过分!雫,为什么打姊姊?现在的状况是姊姊该被手刀吗?”

泪泪眼汪汪地责难妹妹,被手刀是什么怪词……

但是雫无视泪,对我低头道歉。

“……抱歉泪做了蠢事……”

“啊……呃,我还以为那个状况是我会挨手刀。”

“……我很清楚这孩子的个性。而且,你不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

“这样啊,谢谢你信任我。”

“……我信任的是泪……”

“嗯?这话什么意思?”

我不会做那种事,但信任的是泪?

“……因为你是泪选择的人,所以不会是坏人。只是这样……”

“呃,我懂了。”

也就是说,妹妹禀持独到的解释:这间病房出事,等於姊姊搞鬼。

“唔唔唔唔?……居然妨碍姊姊胸部按摩~……不要因为最近升级为B罩杯就得意忘形了!说穿了那是误差!虚荣心!装成无限接近A的B!”

泪鬼吼鬼叫,雫转动脖子看姊姊。

从我这个角度看不见雫的表情,但泪突然颤抖起来。

同时像念经一样,小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用跟我一样的长相做出不检点的事……”

“长相一样是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又没办法……胸部大小也一样不是很好吗?只有你一个人大一点,这样不公平……”

“……也就是请挑我不在的时候……”

“好耶————!恭也,雫批准了!下次麻烦跟雫错开时间来喔!然后帮我揉!”

“才不要!谁要揉啊!还有妹妹不许批准!”

“……因为我也曾体会过胸部小的痛苦……”

“嗄啊啊?为什么你是用过去式!这是胜者的从容吗?既得者的怜悯吗?既然这样,我要拜托恭也帮我揉到C罩杯为止!”

“那是不可能的吧?而且我才不要揉。”

我一断然否定,泪就露出彷佛世界末日到来的表情,开始泪如雨下。

“那么你就跟我生孩子吧!这种时候顾不得手段了,因为这关系到姊姊的尊严!我不想输给妹妹——!”

包含心灵成长方面,我觉得泪在许多方面都输了。

“呼——”我叹气。旁边,雫以一如往常的宁静眼神看着泪。

只不过,虽然是我的感觉,但她的视线看起来带着温柔。

“我回来了——”

我一边开启家门,一边打招呼。

结束累人的探病,现在的状态主要是精神疲惫。

“啊,欢迎回来——”

迎接我的人,是相信我去医院是为了回诊而没有起疑的镜。

因为她先回来,当然伴随着正在运作的冷气凉风一起来到我面前。

一如往常穿着我的T恤和短裤。

平常都是穿黑色系的T恤,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没剩半件,她穿着白T恤这就表示,差不多是小桃来拿衣服去洗的时期了。

“伤势痊癒的情况怎样?”

“嗯,良好。骨头已经接正了,所以医生要我保持这样不要逞强。还说我年纪轻,好得也快。”

我一边脱鞋一边看脚边——很自然地不看镜的眼睛回答。

虽然嘴上已经能够若无其事地说谎,但只要眼神对上,或许就会被镜发觉眼里的动摇。

脚踏两条船的人好厉害啊……我说真的。(吐槽:诚哥(with菜刀)笑而不语)

“那么,来煮晚餐吧。你想吃什么?”

我伸直背脊这么问镜,她立刻回答:

“好吃的东西。”

“那是最伤脑筋的选单。”

我非常可以体会世间主妇的心情。

“总之,看过冰箱里面的东西再考虑好了。”

我走过兼厨房的走廊,用左手解开制服扣子。

只不过男衬衫的扣子在右前襟。老实说,不是惯用手的左手很难解开。

我走进起居室时,好不容易才解开第一颗扣子而已。

还剩下三颗。

“来,转过来面向这边。”

手指才碰到扣子,镜就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转向面对她。

然后凑近我,开始解我的扣子。

眼前是镜的头,视线很自然地被唯一一撮白浏海吸引过去。

镜的雪白手指,一颗又一颗地解开我的扣子。

她身上散发出闻习惯的洗发精和沐浴乳的味道……一定是放学回家时流汗,已经冲过澡了吧。

“……咕噜!”

“……咕噜?”

听到我吞口水的声音,刚好解完所有扣子的镜擡起脸。

眼睛稍微往上看……超近距离……

我抱!

我不自觉抱住镜了。

虽然只用左手,但镜的上臂跟我的上臂重叠,镜的左肩牢牢地握在我手心里。

因为我用力搂的关系,镜的胸部也抵住我的胸膛。锁骨附近是她灼热的吐气。

不管哪个部位,都无比柔软而温——……

飕!

……被砍了。

零距离的逆袈裟斩——从右侧腹一刀砍向左肩……

难以言……不对,是毫无疑问很要命的痛楚,痛得我当场整个人一软,双膝跪地。

“我……我我……我我——说——你——啊——……”

擡头只见镜满脸通红,背后熊熊燃烧着愤怒业火,俯视我。

“既然想抱我就先讲一声呀!害我吓一跳,不小心砍下去了……不对、不是!之前不是就说要营造气氛以后再动手吗!”

“对……对不起……不小心按捺不住……”

尽管先透露的真心话让我感觉到镜的可爱,但窜过胸部内侧的痛楚让我气若游丝。

下次要试试看……

……可是就算先讲了,她一定还是会害羞地拒绝吧……

“好了,赶快换衣服吧。”

“别、别强人所难了,我才刚被砍喔……?”

总觉得肺或心脏之类的部位好痛。

“真拿你没办法。”

镜依然红着脸叹气后,手伸向我的衬衫。

“镜小姐……?”

“我来帮你换衣服。”

她避免跟我对上眼,慢慢地脱掉衬衫。

首先从没打石膏的左手脱起。明明可以绕到背后,镜却不知为何要从前面脱。

因为我没办法在衬衫下穿T恤或内衣,如今形同在镜的眼睛与鼻尖前赤裸上半身。

所以镜的呼吸直接碰到我的胸膛。因为稍微流汗的关系,只有呼吸拂过的部分凉飕飕的。

这是怎样,超羞耻的?

左袖很轻易就被脱掉,但是右袖就需要费点工夫了。

毕竟手肘以下都打上石膏,变得比上臂还粗,袖口勉强通过。

而且那又是受伤部位,不可以使劲硬扯,无法顺利脱掉衣服,弄得镜焦急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力道很难拿捏的关系,她在胸前发出“嗯!”或“唔!嗯!”等憋气使力的声音。

不过意识似乎集中在我受伤的右手,只见镜毫无防备的脖子等部位近在咫尺。

我又有冲动想抱住镜,但握紧张开一半的左手忍耐。

“一、二……三!”

一鼓作气,袖子终於从我的手褪去,上半身裸体的我完成。

开着冷气的房间空气很舒服。

“…………”

“嗯?”

脱掉衬衫后,镜不说话,低头不动。

因为我上半身没穿,所以很害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