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有保护其负责之人类寿命的使命。
因此,必须排除在那瞬间到来前攸关性命的危险。
也就是死神有能力预先察知负责之人类的危险。
事实上,镜好几次察觉逼近我的危险,救了我一命。
从树上掉下来、从屋顶掉下来、在河里溺水、在火灾陷入火场,卡车逼近。
这样的镜一脸紧张地对我说了——
我的性命有危险——
她不肯告诉我原因是什么、是怎样的危险,但我猜她应该晓得。
搞不好那就算凭镜的力量也无法完全抵挡。
“呼……”
我在起居室靠墙看电视。
我拿着遥控器,轮流切换两台新闻。
在厨房,镜正在加热前天小桃送的咖哩。
她之所以亲自下厨,是为了让我远离任何再小的危险因子。但老实说,把食材托付给杀戮荒野小姐是需要勇气的。
哎,只是热个咖哩应该没问题吧。
饭也还有昨天的剩饭……
我把目光从电视移开。环视室内。
出了我以外没有半个人,结果心今天也没回家。
最后一次得知的讯息是她午休时间曾出现在屋顶,之后就行踪成谜了。
当然,下午的课她也缺席。
那家伙听了我和镜的对话,究竟作何感想呢?
镜所说的话恐怕是否定心的将来。从人类的角度思考应该没有问题,但对死神来说应该无法容忍才对。
不管再怎么粉饰,‘白伤’在死神看来都是罪过的证明。
虽然我这边看不见,但现在的镜,应该因为对心感到不安而非常烦恼吧。
就这层意义来说,与其什么都不做,像这样做家事活动身体比较能够转移注意力。
“味道希望再多点变化。”
……我好像听到了恐怖的台词……
“直、直接那样加热就好了,知道吗?”
我不安地出声,却没有回应。就在我提起腰烦恼要不要去厨房时——
啵滴……
啵滴……
虽然很小声,但明显传来加料的声音。
我重新坐下,视线转向电视。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喔。
我像是在催命自己似地,祈祷自己能够平安无事用完餐。
不就,一盘咖哩放在我眼前。而且很贴心地添了一旦盘。
“好了,我们开动吧。”
“啊,好。”
我盯着放在眼前的咖哩。
一定没问题的。咖哩因为放了辛香料,似乎不容易馊掉,而且既然加热过,应该已经高温杀菌了。
“我不客气了。”
我做好心理准备拿起汤匙。
然后——放进嘴里的瞬间,意识抽离了我的身体……
有如陷入跟自己同样温度的泥沼般嚼心。不光是身体,就连意识及五官都显得沉重,不可思议的感觉。
啊啊……我听到声发。
在黑暗的世界中,有如从遥远高处传来微光般的声音。
熟悉的亲近声音,那听起来有如心跳声,唤起持续沉陷的意识。
在呼唤……我……?
“——恭也!”
“啊!”
原本一片漆黑的世界,突然变白开阔。
一脸着急地凑近看着我的镜,看起来还很朦胧。
“你没事吧?我看你突然倒下……”
撇下这么说的她,我看着桌上只吃了一口的咖哩。
“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我并没有感觉到生命危险……”
“……没事,我只是很困。因为强烈地想睡,所以食物进入肚子的瞬间,就满足地坠入梦乡了。”
“是吗?讨厌,你不要吓我啦,又不是小婴儿,拜托不要边吃边睡啦。”
“你、你说得对。”
啊啊,不说出真相究竟是温柔,还是胆小呢……
“今天早点睡吧,我想你也应该累了。”
“是啊,就这么做。”
“那就把饭吃完吧。”
“!”
笑容……镜的笑容夺走我的退路。
我看着桌上的咖哩(形状的有害物质),紧张地吞口水。
“我、我努力。”
“咦?努力什么?”
我的话让镜歪头不解。
“我会努力不在吃到一半时睡着、的意思。”
“我会叫你起来的啦。”
镜微微一笑这么说完,就舀起自己的咖哩送进嘴里。
然后保持这个表情僵住半晌——保持这个表情咕咚倒下。
啊啊,太好了。这家伙并不是味觉出问题。
这个咖哩(原本还算是〕她如果照常吃掉的话,我曾经认真地烦恼过该怎么办。
总之,趁现在把这些盘子收掉吧。既然还有剩饭……来煮健胃的咸粥好了。
“我吃饱了。”
“……我吃饱了……”
我们吃完咸粥,结束餐后礼仪。相对於吃到正常食物而颇满足的我,镜不知为何垂头丧气。
“怎么了?不好吃吗?”
“不是的……你的性命明明面临危险,枉费我想让你乖乖别动的……”
“不过,就因为我乖乖不动的关系,这才碰上了危险。”
我收齐空碗,站起来要拿到流理台。
“呜呜呜~.……我会好好学做菜的……”
镜整个人趴在桌上,懊恼地敲着桌面。
我撇下她迳自移动到厨房。
装过咸粥的餐具要是不马上洗或是泡在水里面,残渣就会变硬、很难洗掉。
……直接洗掉好了。
我把水倒进餐具,拿菜瓜布沾洗碗精。捏了两三下以后,菜瓜布立刻渗出细小的泡沫。
“我说镜,关於中午的事。”
我一边用充满泡沫的菜瓜布刷餐具,一边跟位在看不见的位置的镜说话。
“中午?”
“啊——不光是中午,还有刚才也是,你说我的性命面临危险,对吧?”
“……嗯。”
毕竟是这样的话题,镜的声调降低了。
“我从之前就很在意了,为什么会晓得那种事呢?死神的特殊能力吗?”
没有回应。接下来一段时间,只有我手边传来餐具渐渐变干净的轻快声响。
我知道这很难回答,所以没办法催她。
我也想过这件事是不是不可以问,但这毕竟跟我有关系,我想要有一些基本的认识也是事实。
……不过,这种分隔两处看不见彼此的情境是不是很不妙啊……早知道应该在吃钣时随口问她,这样会不会比较好?
“死神……只要死亡接近,就会听到一样东西。”
镜结结巴巴地开始说了。
“我们称那为‘脚步声’。”
脚步声——今天中午她告诉我的话,同时,也是不久前心在公车劫持犯企图逃亡时,低声说过的话。
“如果是自己负责的人类,就会听得更清楚——不管相隔再远都一样。”
“原来如此,你就是这样在我危急时飞过来的吗?”
我想起前几天卡车逼近时的情况。
“那么,我会面临怎样的危险还不晓得吗?”
我洗完碗,关上水龙头后,拿起一旁的毛巾一边抆手一边走向起居室。
我一回房间,眼前是神色庄重、低着头的镜。
“镜?”
看到镜的表情比预想的还要严肃,我感到不安。同时我感觉到了,镜知道危险的原因。
这就表示,事情是这么地难以启齿。
我隔着桌子在镜的对面坐下,盯着她看。
“跟心有关系吗?”
镜不知为何动摇了。
我有如喃喃自语般问她。
“这……老实说我不晓得……或许是那样,又或许不是……”
镜依然垂下眼睛,这么回答。意思是可能性一半一半吗?
“嗯——……总之,这表示我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可以安心了嘛?”
“那当然囖,你就由我来保护。”
镜擡起脸,以认真的眼神正眼凝视着我这么保证了。
我朝她投以笑容。
“你说得这么肯定,我就放心了。”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手伸向她的头,像夸奖小孩子那样轻轻地拍了几下。
“唔唔~总觉得我被当成小孩子了……”
镜不知道是不是对我的行动不满,对我鼓这腮帮子,不过她并没有甩开我的手。
“总之我会片刻不离地待在你身边,你要记着这点喔。”
“好,我知道了。就靠你了。”
我再展露一次笑容后,撑着桌子站起来。
“你要去哪?”
“嗯?喔,既然饭也吃了,我想是不是该准备洗澡了。”
“洗、洗澡!”
镜不知为何动摇了。
“咦?怎、怎么了吗?”
“没、没事……你可以先洗喔。”
“好、好啊,那我先洗了。”
我纳闷地走向衣橱,拿着替换的内裤和浴巾前往浴室了。
一进浴室,我就把手凑近莲蓬头确认水温。
等热水调到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的温度后,我从肩膀开始冲湿全身。
其实应该要泡热水澡比较能消除疲劳,但是夏天泡了马上就会把人烫熟,所以我都只冲澡。
真要说起来,这里毕竟是套房大楼,浴缸根本没那么大,没办法放松泡澡也是事实。
泡澡还是要能够伸直脚比较好。我一边思考这种事,一边在浴室的椅子坐下,拿着莲蓬头要洗头。
头淋着热水,同时回想刚才的对话。
‘脚步声’……吗?既然我听不到,就算想注意也没办法。
虽然镜说她会保护我,但她毕竟是女生。身为男人却只能被人保护还真有点悲哀。
就在我思考这些事时,背后突然传来门喀嚓一声开启的声响。
因为耳边就是热水飞溅的声响,所以我本来还以为听错,但温度显然不同的冷空气流进浴室了。
我慌张地要回头看——
“你、你你你、你要敢看这边,我、我、我就砍你喔!”
镜的声音在狭小的浴室内回响……咦、镜?咦?镜进来了!
出乎预想的遭遇发生!
“妈啊,咦?怎、怎样?你突然这样是怎么了?”
虽然想转头却不能转头,我感觉到背后有人。
“我我、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喔?刚才我也说过,我只是要片刻不离地待在你身边而已。而、而而而、而且洗澡的时候会毫无防备,所以就是那个……你、你的背后就交给我吧!”
虽然台词非常有男子气概,但是整段话飙高的声调显现出她的紧张。
只要转头……只要转头就会看到裸体吗……?
水花敲打地板的声响埋没浴室。我该怎么应对才好?这是在测试我吗?
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观察背后的动静,地板没发出轧轧声响,就表示镜也纹风不动。
热水导致湿度和室温升高,甚至感到呼吸困难。
“呃——……你现在要洗头吗?”
“咦?对、对啊,我是这么打算没错。”
“那、那——我来帮你洗。所以你不许面向这边喔。”
话一说完,镜就立刻用双手抓住我的头,这大概也兼具了不给我转头的限制作用。
手指的力道很明显跟洗头的力道不一样,是掩饰害羞吗?
又细又白的手从脸旁边伸出,从靠在墙壁的架子抓下洗发精。
不妙……因为目睹镜身体一部分的关系,我不由得重新体认到她真的就在后面。
“……你的头发需要多少用量呢?”
她按了按洗发精的压头弄出啾噗啾噗的声响,往手心添洗发精。
该怎么说呢,像这样……充满回音的空间,虽然或许是我想太多……但所有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听作成人音效的我很糟糕吗?
不光是镜的吐息,就连洗发精挤进手心的声音,听起来都莫名地撩人。
唔、冷静、冷静啊,笹仓恭也。这种时候得以绅士自持,就算出了差错也不可以变形……!
要战胜自己的年轻气盛。这种时候我想想……对了,就是圆周率!只要想圆周率就行了——哪有,我记得之前才因为圆周率自爆过!
“嘿咻。”
不知道晓不晓得我内心的纠葛,镜“呸啾”的一声把手放在我头上。
嗯,洗发精的量太多啦。冰凉浓稠的液体从头顶往后脑勺、发角流下。
镜开始用指腹部份很有节奏地洗我的头。
我感觉得到头上渐渐起泡,同时滑过头皮的指尖转为舒服的按摩,我开始进入放松模式。
哈啊~……原来别人帮自己洗头是这么地舒服……
先前的邪念不知道去哪了,我放空任由镜替我洗头,有如贤者般开悟了。
“有、有、有没有哪里会痒?”
当然镜似乎还是很紧张,声调依然飙高。
不对,我也因为听到她的声音的关系,一瞬间变回原本的自己意识到现状。
“不、不不不、不要紧。很舒服喔,嗯。”
“那那那、那真那真是、太太、太好了。”
“唔、嗯、谢、谢谢你。”
“不、不客气。”
多么白痴的对话……一段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只有我的头发清洗发出的譁唰譁唰的声音。
必须再一次达到贤者的开悟……
可是——有样东西妨碍我。
……从刚才就一直有东西碰到我的背……
并不是被某样东西抵住。本来胸部的触感在骑脚踏车时就已经嚐到很多次,所以我知道。
当然裸胸的触感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这个并不是那种充满弹力的东西,而是该怎么说呢,好比尖端无意间碰到……
——不行、不行、不行!我非成为贤者不可!不许想!感觉——不可以有感觉!踏入虚无之境啊!笹仓恭也!
就在我拚命屏除杂念时,头上的泡沫渐渐往下掉。
因为洗发精的量太多的关系,泡沫的量也非比寻常。这样下去甚至可以洗整个身体。
……可以洗整个身体……?镜要洗我的……身体?
比方说用手帮我洗……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许想——
我苦闷地摇头。
“呀!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吓到,镜放开我的头,倒退两三步。然而那个举动酿成意外。她赤脚踩到扩及地板的成团泡沫,整个人滑了一跤。
“呀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