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怀里的小猫小声鸣叫。
枯枝的碎屑从头上倾泄而下。
树叶在周围飘舞。
遮蔽视野的漫天沙尘的另一边——
是她。
眼眸散发金光,身上罩着黑斗篷,及腰的笔直黑发迎风摇曳。
一部分的头发——也就是一小撮的浏海,有如射入黑暗中的一道光般——是白的。,她拿着出鞘的刀剑,那似乎是日本刀。
——她不是普通人物……在夏天穿着闷热的斗篷并不『普通』。
在上课时间……在无人的校舍后面COSPLAY成这样也不『普通』。
而且最关键的是……『普通』人……不会飘浮在半空中……
拜这之赐,眼前是一双修长的美腿。然后再往上一点是内裤……条纹内裤。
总而言之……她不是『普通人物』……
在她的脚边有个刚出炉的树墩。
那在几秒钟前,还是棵挺拔的『树』。
第二堂课上到一半,我发现一只小猫在树上下不来,於是溜出教室。
我爬到树上要救那只猫。
但『树』现在倒在我身旁,周围飘舞的树叶与灰尘就是这造成的。
事情会变成这样,印象中是……啊啊,对了,就是当我在树上安抚发抖的猫,进而试图抓住它的瞬间。
这个黑斗篷少女突然出现,敲了敲树干确认以后,突然使出了居合斩。
也就是说,这棵——成人也无法环抱的树是被她、而且是用日本刀砍倒了。
结果我跟小猫便硬生生摔到地上。
虽然从相当高的地方掉下来,不过最后总算安然无恙,应该只是因为我运气好。
我跟漆黑少女对上眼。她的眼睛是真的在发光,不是比喻。(是不是要喷出光束了……)
许多事同时发生,我除了茫然注视着少女以外别无所能。黑少女注视了我半晌后,露出一一
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笑着说:
「幸会,我是死神。我来守护您了。」
「哪有,你是来杀我的吧?」
漆黑少女的太阳穴顿时冒出青筋。
「搞清楚……我救了你喔!要是刚刚我没出手,你坐的树枝会断掉,然后你会一头栽向地面,一命呜呼喔!」
客气的态度马上就不知跑哪去哪了。难道这才是她的本性吗?她的口吻登时变得粗鲁许多。
「哪有人因为这样就砍掉整颗树的?我还以为我就要死了!」
「你不是活得好好吗?」
「那只是碰巧活下来而已吧?」
「你在说什么啊?会在意过程的只有学生啦,要拿得出结果才算长大成人喔。」
「我是学生。要是不肯定我的努力的话,我就要去学坏喔。话说回来……你刚刚说了什么?死神?」
「对,没错。是死神喔!」面对我狐疑的视线,漆黑少女居然很得意地挺胸这么回应。
就算突然告诉我她是死神又怎样……不过,她以这么具冲击性的身分自称,的确会比较容易接受这个状况。
毕竟她飘浮在半空中、砍倒树木、眼睛还发光……
但是……这家伙刚刚说了什么?来保护我……?
我对『死神』的印象,就如同字面的意思,是来告知死亡、夺取生命的存在。
要是随便抓个人问「什么是死神」,一百人里面应该有九十七个人的答案会跟我一样。
剩下的三个人应该是无意义地揣测问题背后的用意,故意说出相反答案的人、秉持着跟一般人不一样的价值观,报出预想不到的解答的人、以及凡事不搞笑就不罢休的人。
合计只有百分之三,比消费税还低不是吗?
而眼前这名黑少女——自称死神的小姐说了跟百分之九十七的解答完全相反的话。
真要说起来,死神就外形来说,应该要披着连帽黑斗篷……啊,披着斗篷啊……拿着收割灵魂的镰刀……嗯……拿着日本刀吗……
脸像骷髅……嗯——这家伙有皮有肉,长着一张普通人脸,而且是女生。先不论她的行动和装扮,长相可是十分可爱。
不过那一撮白色的浏海教人莫名在意。就因为其它部分全黑,所以显得格外醒目。
「怎、怎样?看我看得入迷吗?怎么这样,就算我长得再可爱,哪有人突然就一见锺情的,也要给我心理准备嘛……」死神自顾自地害羞起来……
「虽然我很想对很多事吐槽,不过该从哪里吐槽起啊……」
总之,在我把小猫放到地面时,一阵人声接近这里。
是老师们的声音。这也难怪。在上课时间,校舍后面突然有树倒下,任谁都会在意吧。
不仅声响大,树倒下的冲击应该也多少造成校舍振动。
「呜哇!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看到倒下的树就大叫的人是体育老师竹山。
似乎是因为在操场上课,所以他最快找到这里来。
「你是二年级的笹仓吗?上课时间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咦?啊——只是爬树救了一下猫……」
「猫……?喂,这是你干的吗?」
不妙……这棵树的惨状要怪到我头上吗?
「不、不是我喔!要是我能徒手办到这种事的话,我早就不来上学,去电视台推销自己了。」
「那你说这是谁做的?」
「这……」是那边那个死神做的——要是这么回答,老师会接受吗……?
不过,既然她飘浮在空中、拿着刀、眼睛还发光,老师或许会相信吧。
「……嗯?」
刚刚竹山说了什么?『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做什么』……他是不是这么说的?
我看着那个自称『死神』的家伙。
「啊,话说看得见我、听得到我讲话的人只有你喔!」
她显得满不在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么说道。
「咦?为什么?听得到的人也只有我吗?你是幽灵之类的吗?」
「你这个男人怎么尽是在意这种小事啊。简单来说,普通人是看不见我们的。不过,偶尔有人『看』得见。我在学校已经听过这种前例,所以并不惊讶。不过,的确也没想到突然就遇到这种人。」
自称死神的小姐自顾自地说。
不是我自夸,打从娘胎出生以来,我还不曾遇过灵异现象。
就连在某间以闹鬼出名的废弃医院迷路、在那过夜一晚时,都没听见半点怪声。
然而,现在却突然塞给我这种特殊能力,真是头痛啊。
话说原来死神有学校啊……哦……
「笹仓,你在嘀咕什么?」
「呃——竹山老师,那里有人对吧?」
「什么?」
竹山虽然看着我指的地方——应该说是方向,却只是皱起眉头而已。
「竹山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其它老师也抵达现场后,一看到现状就问竹山发生了什么事。
「喏?看不见对吧!」
「其实我看到的是幻觉之类的东西……?」
「假如你是跟幻觉讲话的话,就表示你病得不轻喔?」
「也是喔。」
虽然我不想坦承这一切,变成众人眼中的怪胎,但我好像就快变成砍倒树木的犯人了。
如果老实说是死神砍的,到时候应该会被人用怜悯的眼光看待。
我不经意一看,发现刚刚的小猫在死神下方,一边叫一边朝半空中拼命伸长前脚。
「讨厌,吵死了。为什么这种动物一看到我就总是来缠我啦!」
虽然猫的前脚构不到,死神却不耐烦地甩脚。斗篷和裙子随之摇曳。
「啊,对了,话说在前头……就是,看得见喔,一直都看得见。」
「所以我刚才不就说了吗?只有你看得见。」
「不是啦,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不是指那个,就是……蓝白相间的……哎,对我来说有得看是感激不尽,不过男子汉也不该闷不吭声啦。」
「给我说清楚啦!」
「喂,笹仓,过来一下。」
「条纹内裤。」
竹山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我不巧就在有如回应竹山的时机讲出来了。
竹山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但我没办看竹山的脸。
只见死神静静地微笑,然后保持笑容,脸逐渐涨红。
下一瞬间,死神重新握好刀柄,高高举起。
飕!飕!锵!铿!
「呜喔哇!妈啊!呜哇哇哇!」
「怎么了?地面怎么接连裂开?」
死神朝我挥刀,每当我闪过时,地面、校舍墙壁就接连出现裂痕。
死神依然面红耳赤地叫着:
「乖乖站好让我砍啦!放心,我还不打算杀你!」
「那是哪门子的危险发言!等等,『还不打算』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不打算』?」
「只会痛一下下而已!你愈抵抗就愈痛!」
「所以我会死对吧?你讲话没有自觉吗!」
「废话少说,乖乖给我砍就对了!」
「我拒绝!」
「啊!可恶,请留步……不对!给我站住!」
我拼命逃离现场。
我冲进了校舍,为了扰乱追兵,无谓地在楼梯上上、下下、回转……
应该全力跑了十分钟有吧,我气喘吁吁地看向后面时,已经没有半个人了。我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整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自称死神的少女……
被一刀砍倒的树……
蓝白相间的条纹内裤……
然后,差点被杀掉……对吧,刚刚那绝对是要杀我。
……是梦……就好了!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擡起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
这时我才发现上衣下摆裂开的切口,死神的刀似乎划到我了……
「看来不是梦啊……」
我捏着利落的切口喃喃自语。
总之先在还是上课时间。就当作刚才的事没发生过,回教室去吧。
就在我转身要回教室时——
走廊的扩音器传来夹着杂音的模糊声音
『二年三班的笹仓恭也,请立刻到教职员办公室重复一次……』
用不着重复好吗……我一边在内心发牢骚,一边叹气。
至少等下课以后再叫我去嘛,哪有人在上课中广播的。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又再度主转身,往教职员办公室。
「恭也,你似乎闯了大祸啊。」
当我回到教室,因为肉体与精神疲劳而趴在桌上时,找我说话的人是御柱克己。
他长得高瘦清秀,虽然总儿得哪里不顺眼,不过平易近人的个性消弭了那种嫌恶感。
他是我从国中就认识的死党……虽然有时会露出喜爱某些事物的古怪一面,不过是个不错的家伙。
刚刚我在办公室接受查问,但我一提到死神,老师们就顿时浮现同情的眼神,点头释放我了。说真的我很不爽……
话说那个死神上哪去了?
「我听到传闻了,原来恭也学会了魔法?」
「那是什么鬼话……?哪来的传闻啦……」
我依然趴在桌上回话。
「已经传遍全校了喔。『确仓恭也使用魔法,在校舍后面做掉了竹山等数名教师。』」
「啥!?」
听到克己出乎意料的话,我起来了。
「你不是用魔法切开了树和地面吗?真是帅呆了,在哪儿学会的?」
「慢着、慢着,我又不会魔法。」
「不过校舍后面确实一片狼借喔?」
「不,那不是我干的,该怎么说……」
要是这次又不小心用了死神这个词,是不是会再次换来那种同情眼神……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是另类啊——切碎周围的咒语竟然是『条纹内裤』。」
「等一下」
我奋力抓住克己的双肩,正眼注视他。
「你刚刚……说了什么?」
「咦?就说了,那个魔法不是咏唱『条纹内裤』就会像镰鼬一样切碎物体吗?」
「抱歉,就算我真的会魔法,我也不会咏唱那种丢脸的咒语。绝对不会!」
「但体育老师竹山是这么说的喔。」
「条纹内裤并不是咒语,而是叙述。我只是看到条纹内裤,照实说出来而已。」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样下去,难保不会被冠上「条纹内裤笹仓」这种不名誉的绰号……
「……喂,我问你……你认为死神是什么……?」
我有些犹豫地丢出问题。
克己浮现诧异的表情看着我。
「你该不会又被谁……?」
「不是,不对,不是那样。我只是想问你,听到死神这个词会联想到什么而已。」
「这样啊。我想想……就如字面的意思,是招来死亡的神?」
「就是嘛……没有啦,其实——」
我从救猫到死神出现、砍倒树木、逃走的经过告诉克己。
克己安静地、时而应声地听我说。
「……——总之呢,就是这么回事。」
「恭也累了呢。」
迅雷不及掩耳的话语,搭配了同情的眼神……
「嘎啊啊啊啊啊!我是认真的!不要用怜悯的眼神看我!」
「放心,我站在恭也这一边。就算你变成再怎么糟糕的废人,我也会陪在你身边。」克己一边这么说,一边悄悄握住我的手。
「拜托,不要讲这种同时带来温馨与恶寒的话。还有不要摸我的手……」
「我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啊!不,你别讲喔。你要是讲了,我大概会扁你,用全力揍你喔。」
「如果那是你笨拙的表达方式的话,我乐意接受。」
惨了,我忘了这家伙是个喜欢捱揍的白痴……
总之我一边甩开克己的手一边叹气,然后仰望天花板。
「……………………」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那里了……那个死神。
她就在克己头上,没有影子,也没有声响,任着斗篷与长发迎风摇曳,一身漆黑。而且,因为她飘浮在比头高的地方,当然看得见条纹内裤……
她满面笑容,一副「终於找到你了」的样子,似乎打从心底为我绝对不想要的重逢感到高兴。我也受她影响,不自觉地回以微笑。
「怎么了,恭也?居然这么笑容满面地对着我……你终於愿意回应我的心意了吗?」
「条纹内裤……」
有如回应克己充满喜悦的话语般讲出的词句,不小心变成了所谓的魔法咒语了。
死神不改笑容,太阳穴窜过青筋。
喀嚓!
挥下的刀子将我的桌子砍成两半。
「呜哇啊啊!笹仓又用魔法了!」
「是条纹内裤笹仓!」
啊啊!有人用不名誉的绰号叫我啦!
但是,对那个绰号反应最大的人,是那件条纹内裤的持有者。
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看得见那条条纹内裤的人似乎只有我。
死神面红耳赤地朝我不断挥刀。
「可恶!可恶!可恶——!你就死了心让我砍啦!你应该也有点愧疚感吧!」
每当我闪避,桌子、椅子、窗户就陆续遭殃。
「住、住手,你这个条纹内裤女!还有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要怪就怪你毫无防备地飘浮在空中吧!既然不想被人看到就穿条安全裤啦!」
唰!铿!飕飕!
「少罗唆!不许随便看女生的内衣裤!既然看都看了,就给我乖乖付出代价!」
「要、要钱吗?」
「是要命!」
刀尖直直刺向胸前,我一屁股跌坐下来,千钧一发地闪过。不对,额头有点痛,似乎稍微划到了。
「喂,笹仓,那个魔法太危险了,快停下来啊!」
「快封印条纹内裤!条纹内裤太危险了!」
在旁人看来,我现在是一个人大闹、摧残整间教室吗?
而且还是用名为条纹内裤的魔法?这种形象也太糟糕了吧!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先逃出教室再说。
眼看一刀朝头顶重重劈下来,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往门口移动。
首先到可以全力冲刺的走廊——
就在我要抓住门把的瞬间——门就像自动门一样抢先打开了。
这绝对不是因为这扇门善解人意,只是有人要从走廊进教室而已。
「咦?笹仓同学,马上就要上课罗。」
出现在眼前的人是黑峰命!以女生身分压过男生,经过全班表决赢得班长实座的公主!
班上一半的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成为非官方后暖会的会员。因为她个性好,外表也有中上水准,据说每星期都有会一个人向她告白。
因为她是克己的青梅竹马,所以我跟她是从国中就偶尔会聊天的交情。
她的出现使我放慢脚步。
我转头越过肩膀看向背后,啊啊……死神浮现了爽朗的笑容高举着刀啊……然后死神的刀刃闪过刀光。
好重……身体不能动……一片漆黑……
我死掉了吗?被那个死神收走灵魂了吗……
不过这股暖意真是宜人啊,蒙主宠召就是这么回事吗?
彷佛有人伸手探进胸口撩弄一样……
「恭也……」
……这个熟悉的声音,是从吐气依然温热的位置发出来的。
我同时感觉到恶寒与贞操危机!
「喝!」
我大喝一声,一鼓作气起身。
「唔啊!」
额头叩的一声受到强烈冲击,同时传来克己的惨叫。
「痛痛痛……奇怪?这里是……」
这地方很眼熟,原来我躺在保健室床上。上衣钮扣不知为何是开启的。
我看向身旁,往床下移动视线,发现克己按着额头倒在那里。
「唔唔……嗨,恭也,看样子你没事。」
「……你……你刚刚想对我做什么……」
「哈哈哈,讨厌啦,恭也,你在防备什么啊。我只是看你很痛苦的样子,所以替你解开衬衫的扣子,让你舒口气而已。」
「那么应该没有必要抚弄我吧!我现在还在颤抖喔!还有我的额头跟你的额头居然会撞一到,刚才到底是什么姿势……?』
「呼……因为有观众在的关系,我情不自禁就服务观众一下了。」
「观众?」
我忽然发觉还有另一个人在。
只见跟克己相反边的床上,黑峰尽管红着脸,却显得愉悦地拿着手机拍照。
「啊,没问题啦,我可以理解的。」
她存有天大的误会。
「不对,等一下,黑峰,我的性向是正常的。拜托不要把我当成跟克己一样。」
「喂喂,我也是正常的喔!」
「不许握我的手!肩膀不许靠过来!对自己的话负起责任!」
哔罗铃罗铃~
「那边的!不许拍照!」
「不是,是录影。」
「这更恶劣!发出音效就表示刚刚录完对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录的?」
听了我的吐槽后,黑峰微微一笑说:
「从一开始吧,很惊人喔。」
「我要求删除。还有你也差不多该松手了!」
我摆脱恶心的暖意,巧妙地赏了克己的侧腹部一拳。
克己连呻吟也没有就直接跪倒。
我一边甩着终於挣脱的手,一边看着黑峰。
「嗯,没问题,只要我保密就行了吧?我个人自娱应该没问题嘛?」
总觉得这个女人说了非常恐怖的话……这是哪里没问题?她又是打算如何自娱?
看着当场不知所措的我,黑峰浮现佯装没事的微笑问道:
「倒是你怎么突然昏倒了?是肚子饿了吗?」
「咦?这种时候一般不是应该问『你身体不舒服吗?』之类的吗?」
「因为管仓同学看起来跟受伤或生病无缘嘛。」
「不过倒是常遇难啊。」
毫无前兆便复活的克己插嘴:
「恭也是出了名的命大,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能生还。之前也坐在卡车货台上……到哪去了?」
「救掉在货台上的雏鸟那次吗?那次卡车突然开走,吓死我了。在时速一百公里的货台上,风压可不是盖的。结果,就这样坐到※南阿尔卑斯的山顶,然后顺便帮忙补充自动贩卖机。我切身体会到山顶的饮料之所以贵的理由了。」(译注:即日本中部的赤石山脉,最高峰北岳为日本第二高峰。)
「啊,听说你曾经漂流到外海去,是真的吗?」
「要救套着游泳圈漂走的小孩子那次啊?哎,那次真的好险。小孩子是获救了,我却留在外海,脚碰不到底的海真的超恐怖。感觉死定了。不久之后海面出现背鳍朝我靠近时,我本来还以为是鲨鱼,结果原来是翻车鱼,然后它就一直待在我身旁,直到渔船开过来为止。」
「我记得你还曾经在雪山遇难对吧?」
「是啊,当时风雪好大……不过那次是去找你欸。结果你竟然自己一个人先回山中小屋了。」
「后来怎样了?」黑峰一脸兴致盎然的表情看着我。
「我想想喔,那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小洞穴,就在那里避风雪。本来还想这个洞穴怎么这么暖和,才发现似乎有熊在同一处冬眠,呼,幸好它一直睡着没醒。」
「我总是想,恭也真厉害啊。」
「哈哈哈哈,就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我跟克己若无其事地笑着,黑峰感觉有点警戒地看着我。
「笹仓同学……你为什么会活到现在?」
「黑峰同学,那句话是怎样,这是言语霸凌吗?」
我半眯起眼看着黑峰。她接收到这样的视线,慌张地在脸前摇了摇手。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人生过得真是精彩。」
「因为恭也有非常强悍的倒霉运啊,命。」
「我觉得就这样一句话总结也很奇怪……」
听了克己的话,黑峰搔了搔脸颊,浮现了有点伤脑筋的表情。
「不过,就因为笹仓同学有这种经历,所以看到他突然倒下,真是吓到我了。」
经黑峰提起,我赫然惊觉一件事,仓皇地脱掉上衣。
「呀!你、你做什么?」
「喂喂,恭也,今天的你真是大胆啊,有人看比较能燃起激……唔啊!」
我奋力揍了缓缓脱起上衣的克己以后,将背转向黑峰。
「我的背有没有怎样?」
「咦?那个……什么怎样……?」
黑峰虽然用双手捂住涨红的脸,但眼睛确实从指缝间看着这边。
「你放心……背跟平常一样美丽……唔呃!」
我奋力踢开缓缓伸手过来的克己。
我看着黑峰。
「看、看起来没怎样喔……?」
「真的吗?该怎么说呢……有没有刀伤之类的?」
「嗯——……啊,这里有个看起来像伤的圆圆痕迹?」
黑峰指着我的左肩胛骨下方。
「啊,那是以前的伤,不用管它。除了这以外……有没有直的或横的、一直线的伤?」
黑峰听了我的话,於是仔细地注视着我的背。
总觉得从他人看着自己的视线感受得到『重量』,这是为什么呢?
道超过某个标准后,就会变成某种快感吗?
「嗯,没有。」
黑峰都非常肯定地这么说了。
虽然我并没有看见,但是背部的确曾感受到冲击,嚐到了要称为疼痛也太过剧烈的『感觉』。现在身体深处依然隐约残留着一道细长火辣、隐隐作痛的感觉。
是那个吗……「其实我今天一直都待在这里,先前都是一场梦」之类的。
……这样根本是个妄想过剩的怪胎嘛……
就在我暗自感到不对劲而烦恼时,挂在墙上的扬声器播放钟声了。
「这是哪节课的钟?」
「午休结束的上课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