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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祯闭了闭眼,慢慢吐出一口气:“耳闻汤醴部,近来查名册有缺员,上直卫也大抵如此;胡惟庸的老宅位於城最南,不是官员聚集之所,连富商也未必喜欢,附近空旷,宅内却高树成围。只此两点,昨天连夜查证,并无实据,依父皇教导,就不该行状犹疑,但实在……”

“那怕是我少教了你一点,”长宁帝微微皱了下眉,“叫你不行状犹疑,不是叫你不疑。你是要做皇帝的人,天下什么人什么事你要是怀疑了,就有权利除之尽之,担心什么无实据?”

谢祯这次是确实很吃惊,尤其今天的长宁帝没有直接棍棒相加,还把话说得清楚,她就恍然明白了:“您是有意使他骄纵,那父皇意在的是哪位沛公呢?”

这段对话对蓝蔚来说信息量有点大过了头,不是说她听不懂,但实在不该她在场听。谢祯说亲卫里有人紧急应卯不在,胡惟庸老宅高树隐蔽、环境僻远,意思认为胡惟庸有可能养兵伏杀。长宁帝平时对胡惟庸亲善,现在却批评谢祯说既然有可能为什么不直接把对方摁死,说明他之前亲善都是表象,甚至现在应邀都大概是反过来设局要给胡惟庸罗织谋逆罪名下狱。

“淮西皆杀。”

谢祯她抬起头看长宁帝的眼神就显露了十成十的不能接受,她相对是受不了这种帝王霸道的。朋党存在的本质首先是瞒上欺下地攫取利益;其次是防止上头动刀,通过群体非暴力不协作尽可能使朝廷停摆,从而逼迫上头妥协。

胡惟庸所在的淮西集团,在徐达表示杀意后急速膨胀,显然是后一种。这样巨大的朋党中,必然有一部分是本人并不作恶只是因为出身淮西绑在船上的,甚至有可能是因为上级下级都是淮西人而在派系中浅浅地勾连着罢了。像是谢祯这样几乎断定胡惟庸有问题都要等证据的行事方式,她肯定不愿意杀光淮西集团。

谢祯调查胡惟庸的时候,蓝蔚还没有想过,只觉得除恶是正事,但如果涉及整个集团,她忍不住去想,和自己关系亲近的人会不会被株连——

蓝家常家不是,邓家不是,李家......李景娴家也不是,但李何家......

李何是李善长的儿子,大家混在军营里的时候,他就是个可靠的小哥哥了,后来嫁给了秦王做驸马都到封地去了,所以很多年没见没什么消息,但不代表当初的情谊作伪。

蓝蔚也不是很喜欢李善长,这位“文臣之首”的伯伯,他也在东宫詹事院有兼职,却常遇春、李文忠、邓愈他们都不一样,他并不照拂爱护或者尊重谢祯,辞官修养前每次遇见,倒像是看羊羔一样,还是别人家来自己牧场吃草的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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