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他似乎有什么烦恼啊—,但他又没有找我谈。斗神同学你知道些什么端倪吗?」

「…………我怎么会知道啊。」

恋说得也是,你怎么会知道呢。

璃亚不高兴地答道,愁一听了点头称是。

「可是,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

「他烦恼到晚上都睡不着觉呢,我想应该是很深刻的问题吧。」

「……………………」

「他会感冒,想必也是睡眠不足的原故吧……真可怜啊。」

「……………………」

「——对吼、这些事和斗神同学没有关系嘛。不好意思啊,突然拜托你去探望他。这的确是挺厚脸皮的请求,你就当我没说过吧。再怎么说,他感冒也不是斗神同学害的嘛。」

愁一说完后离开了璃亚的身旁。

「……………………」

身后的璃亚始终一言不发。愁一心想,这下机率是一半一半吧。

愁一刚才试探了一下璃亚,但璃亚也不是吃素的,她的防御十分坚固。

……不过,种子依然成功布下了。愁一盘算着,倘若自己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应该会有某些动静才对。当然,愁一也没打算随便在未佑的心中掀起波澜。

——但爱意这种感情,如果过於压抑的话将会造成崩溃。

包括感情——和心灵。

所以,必需要伸出援手、事先防患未然才行。愁一暗忖。

——因为,过去曾经品嚐过的、那股足以令人疯狂的负面情感。

现在也一直折磨着他自己——

午休时间,璃亚和平常一样走出教室,她的目的地是第二保健室。

她打算边吃午餐边整理资料,等资料整理好之后,今天还有要来谘询烦恼的人,得先做好事前准备才行。

「——斗神同学。」

来到楼梯的转角处,璃亚听到背后传来叫住自己的声音——她回头仰望楼梯上方。

出声招呼璃亚的人是小萤,小萤快步跑下楼梯接近璃亚。

「…………有什么事吗?」

璃亚意兴阑珊地问道,小萤丝毫不介意璃亚的态度,她笑着说。

「那个啊……今天,结槻同学不是没来上学吗?」

小萤的语气已不若先前恭谨。这是在网球社的交流比赛后,璃亚和小萤互相讨论所得出的结论。由於璃亚留级一年,再加上她和小萤曾经是同一个网球教室的前辈和后辈,因此小萤之前对璃亚特别恭敬拘谨。

而璃亚在某些方面也特别在意小萤,态度也因而有些冷淡。

为了消除这层芥蒂,两人促膝长谈,得出了一个结论。

彼此要以同班同学的身份对等相处。

「——所以呀,我想今天放学以后要去探望结槻同学,斗神同学想一起去吗?」

「只是小感冒罢了,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吧?」

「……可是,我之前给结槻同学添了不少麻烦、又受了他不少照顾。因此我想趁这个机会报答他、还清心灵上的借款。」

「是吗……」

璃亚表面上兴趣缺缺,心中却恍然大悟。

——璃亚想起小萤住院的时候,自己在医院听到未佑和小萤的交谈内容。那时候未佑帮助小萤一扫心中的阴霾与痛苦。璃亚也知道,自从交流比赛后,未佑一直默默地关心小萤回归社团的情况。

璃亚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她常常关心未佑——就好比未佑常常关心小萤一样。

璃亚摇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到脑后。

「不好意思,我可没有欠结槻什么,反而是他欠我不少人情债呢。」

「不过,裸体我也被他看过了呀?」

小萤大剌剌地说道。璃亚回忆起——在未佑家洗澡时,自己和小萤同样成了停电下慌乱的犠牲者。

「这倒是……那时候连你也帮结槻说话,我都忘了这件事呢。」

「呃、其实我也很不好意思啊,只是那时候斗神同学太可怕了,根本轮不到我来发火嘛……」

「欸嘿嘿。」小萤红着脸抓抓自己的脸颊。

「呐……我们一起去吧?斗神同学在交流比赛的时候,不也受到了结槻同学的帮助吗?结槻同学现在身体虚弱,想报答他的话就要趁现在喔。」

「不好意思,结槻他还欠了我其他不少人情债呢……」

璃亚在心中一一细数。

入学典礼当天被未佑偷窥更衣,甚至还舔了他的手指。

下大雨的那一天,在夜晚的公园被他看到内衣。

之后,在未佑家洗澡还被看光光。

参加交流比赛弄伤双腿时,被未佑强硬地抚弄大腿,最后还被逼着主动掀起裙子。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自己还用胸部挤压未佑的背部当作报答——

这样报答已经很充分了吧。别说充分,甚至还多到有找呢。

「……况且,今天保健部的工作也让我分身乏术。不好意思,请你独自去探望他吧?」

——璃亚的胸口一阵剌痛。最主要的原因是,如果亲眼目睹未佑和小萤在一起,璃亚知道……自己一定会手足无措。因为打从那一天亲吻未佑以来,自己始终理不清该怎么面对这两个人。

「————嗯、我知道了。」

那就没办法了。小萤说着,不再强求。

小萤接着又说。

「那我就独自去结槻同学的家里罗。」

「咦——…?」

璃亚惊讶地反问,但小萤没有发现她的反应。

「感冒的人果然还是吃桃子罐头比较好吧?布丁、冰品、优格好像也不错……」小萤像一个期待远足的小学生一样,心情雀跃不已。

「——啊、去探望病人的时候,有什么该注意的事情吗?」

璃亚知道小萤在问问题,但她根本没把那些话听进去。

因此璃亚不明白小萤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随便敷衍几句,心中盘算另外一件事。璃亚本来是不想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才决定不去探病的。

谁知一听到未佑和小萤即将独处,心情竟变得这么难受。

——既然如此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未佑吃了感冒药后昏睡不醒,等他醒来想喝水解渴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了。他意识朦胧地爬起来,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

「…………啊啊、我感冒了吼。」

未佑认清了自己的状况。

他叹了一口气,顺便望向床头上的保特瓶,看到瓶身里早已空空如也,未佑忍不住露出厌烦的表情。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饮料全部喝完的。

未佑也懒得走到厨房去拿飮料,他再度躺了下来。

「————呼。」

喉咙的干渴终究胜过了身体的倦怠感,未佑不得已,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厨房。未佑开启冰箱,里面没有任何可以拿来润喉的飮料。冰箱里只有醋、麻油、和风酱料、蔷麦面酱汁。

「…………………………」

乔麦面酱汁用水稀释能喝吧……还是算了。

未佑判断自来水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拿起放在流理台上的杯子,正想用水洗净的时候,门铃响了。

有人来访了。未佑用他发烧的脑袋思考着,应门和养生,哪一边比较重要。

如果对方是愁一的话,那他会二话不说直接走进来,所以来访的不是那家伙。若是宅配人员,对方会留下一张通知领件的单据。至於推销员,放着不管自然就会知难而退吧。

——未佑决定装作不在家。他无视再次响起的门铃,将盛了自来水的杯子凑近嘴边。可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玄关响起了转动门把的声音。未佑吓了一跳、全身僵硬。

未佑住的两房一厅公寓在空间设计上,厨房和玄关是相连在一起的。仔细一看,门上的门把开始慢慢旋转。既然无人应门,来访者也知道家里没人在。

结果对方竟然擅自进到家里。

——难不成是小偷?还刚好在自己身体欠佳的时候?未佑紧张得全身僵硬。怎么办?要报警吗?但是使用饭厅的电话会被小偷发现自己报警。运气不好的话,搞不好还会被小偷撞见。现在应该先回自己的房间,用手机报警才是正确的做法。

不对、还不能确定对方就是小偷——这时未佑猛然发现一件事。

糟糕,自己现在手无寸铁。未佑那颗发烧的恍惚脑袋,死命劝他把自己武装起来。

未佑慌张地环顾四周,理性告诉他菜刀太过危险,於是他转头看着忘记关上的冰箱,他的视线停留在突出冰箱的长葱和牛蒡。

细长的长葱和牛蒡,没有一样可靠的,连想拿来比较都不够格。只是,在想不到更好的选择之下,未佑两样都拿来用了。

二刀流。这样一来攻击力多少提高了一些吧。

未佑打定主意,摆出了防御架式。

「——糟糕、蔷麦面酱汁的瓶子还比较硬一点啊!?」

瓶身虽然很短,但瓶子的攻击力绝对比较高,真是失算。

现在才发现也太冲了,玄关的门缓缓地打开了。室外的光线照入了家中。

未佑无奈地做出觉悟。没在怕的,比起蔷麦面酱汁的瓶子,现在的自己比较适合用长葱和牛蒡。就用这两样来退敌吧。

「……抱歉打扰了~」

未佑对着怯生生踏入家中的可疑人物大喊。

「乖乖束手就擒啦啦啦~~~!」

未佑出手攻击,由於发烧和亢奋的关系,他的声音意外地有些像若本〇夫。

「——怎么了怎么了!?不尿呀啊啊啊~~~!!」

可疑的人物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到,「不要—」不小心喊成了「不尿—」。

未佑朝对方毫无防备的脑袋奋力一击。

啪叽。

「………………咦?」

可惜没有给对方带来伤害,长葱太过窍细了。这个事实令未佑愕然了。

「我的……我的长葱斩没有用。」

两根一捆的九十六元长葱太弱了吗?不过还不到放弃的时候,自己手上还有一根要价六十八元的牛蒡呢,这边的武器单价比长葱高。未佑丢下派不上用场的长葱,双手紧握牛蒡。这样攻击力就增加两倍了,一定可以一击得手。

刚才的攻击虽没能给予对方伤害,但对方似乎被突袭吓到了。

「…………好痛喔~、结槻同学,你在做什么啊~?」

「咦————奇怪?」

熟悉的声音令未佑的意识恢复冷静,他看了对方一眼。

跌坐在玄关的可疑人物,头上戴着有如注册商标的发箍。

对方穿的不是平时常见的草薙学园制服,而是未佑很少有机会看到的可爱便服。

她穿着一件领口附有小领结、袖口有可爱措纹款式的白色上衣,下半身则是牛仔布料的短裤配上黑色的过膝长袜,那是一种巧妙挑逗男性心理的组合。

看她的样子,大概是买完东西才过来的吧。她很宝贝地抱着爱用的购物袋,不让袋子掉到地板上。

未佑看着六堂萤的身影,他终於了解眼下的情况,以及自己对六堂做了什么。

「………………喔喔。」

未佑瞬间面无血色。

「你喔……都感冒了,不可以乱来喔,结槻同学。」

「在下真是无颜以对……」

小萤嘟嘴提醒未佑,未佑坐在床上低头致歉。

「算了,我擅自进别人家里也有不对就是了……」

「呃、六堂没有错啦。」

未佑慌忙摇头否认。没错的是愁一才对。照小萤的说法,愁一似乎在学校拜托她探望未佑。而且,他甚至告诉小萤,未佑很可能在睡觉,但家里的门没有锁,可以擅自进去没关系。

——不过,这终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未佑在心中感谢愁一。

生病时有女孩子来探望自己,这可是未佑有生以来头一遭。

况且来探病的是小萤,再也没有比这更奢侈的享受了。未佑转头看着床边。

穿着睡衣的自己和身穿便服的小萤,正待在自家的房间里。小萤拿出刚才买来的东西,未佑眺望着她的侧脸,对於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心跳加速。

前所未有的事态和距离感,令未佑强烈意识到一种更胜新鲜感的特别感觉。

「——来,因为我不知道结槻同学喜欢什么,所以买了不少种类,挑你喜欢的吧。」

「啊、啊啊……」

脸红的未佑将视线从小萤脸上移开。小萤买了桃子罐头、布丁、冰品、优格。更令人感激的是,她还买了富含维他命C的柠檬味饮料水。未佑一一挑选摆在床上的慰问品。

「呃、我看看喔『新鲜水果罐☆尻桃』……『丰满柔软香Q布丁』…………『变态冰品帮你帮你拉5』………………『翻搅大肠比非活益菌优格2代』。」

……这些崭新的产品是怎么回事啊?未佑隐约觉得,这些选择好像是某种试炼一样。未佑吞了一口口水。话说,这个比非活益菌优格2代是怎样啊……意思是之前还有1代的意思是吗?

「——那就、这个布丁吧。」

总之先选这个名字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吧。

「好的,请稍等一下喔—」

小萤开启布丁,拿出塑胶制的小汤匙。

「来、啊~~。」

小萤舀起一口的份量,她想要亲自喂未佑吃布丁。

「咦——不、不用啦,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未佑不禁慌了手脚。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小萤肯来探病已经是奇蹟了,她居然还当面说要喂自己吃东西?汤匙上的布丁正在软绵绵地摇晃着。这股超强的运势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输入了会浪费两、三条气量的大绝招了吗?

——不对、最重要的是。

「………………这样对你过意不去。」

未佑露出一个悲喜参半的表情,简短地回答道。那是当一个人开心不已、却又凄楚苦涩时才会有的表情。小萤会来探望自己,全赖愁一的关怀和小萤的好意,是两位好友的亲切使然。因此,未佑顾虑到愁一的感受、也深怕给小萤添麻烦。他没办法再接受小萤的好意。

未佑低头不语,反观小萤大声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会过意不去呢。结槻同学,你现在只要顾虑自己就够了。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多依赖一下身边的朋友嘛。我也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啊,你这么客套我反而觉得困扰呢。」

另外。

「——汤匙上的布丁从刚才就一直摇晃地很厉害呢,现在好像也快掉下去似的。来、快点把嘴巴张开吧。」

「啊、抱歉——」

看到小萤的手腕不停颤抖,未佑赶紧张开嘴巴。

小萤将盛了布丁的汤匙伸到未佑口中,甘甜的滋味在未佑的口中化了开来。

滑嫩的触感在舌尖上慢慢融化。

小萤安心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说。

「……好吃吗?」

「啊啊、很好吃喔……」

「好吃就好。」看到未佑点头,小萤笑得更开心,她又挖了一口布丁。

「结槻同学,你之前说过对吧——」

小萤以宁静的口吻说道。

「你说『当自己想为对方付出的时候,尽力而为就好』我呀,很想来探望结槻同学,所以现在我只是在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

你不用放在心上喔,小萤笑着说。

「——不过,自己想做的事,不等於对方想要的事。所以,你若是感到困扰的话要跟我说喔……那时候,我会乖乖离开的。」

「我怎么会困扰呢……」

这种事情未佑连想都没想过。

未佑反而深怕自己给小萤添麻烦。

「来、啊~~」

小萤再次举起汤匙对着未佑。未佑则在思考——这样是否真的妥当。

至少现在……接受愁一和小萤两人的好意也无妨吧。只有今天应该会得到谅解吧。

「————」

未佑忍不住在心中祈祷,祈祷事情真的如同自己所想的一样。

因此未佑诚惶诚恐地张开嘴巴。

接受了小萤的好意。

小萤开心地露出微笑,轻轻将汤匙伸进未佑口中。

「……好吃吗?」

小萤又问了一次同样的问题。她的语气和刚才一样,彷佛在确认未佑的答案,她也确信未佑会说出什么样的答案。未佑做出了同样的回应。

「啊啊、很好吃喔……」

彼此的互相确认,转变为真正的确信。

未佑在心中默念——那是自己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