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阪香里?是啊,是我的姐姐」
由於汐里答得太干脆了,使得佑一反倒不安了起来。
「那,该不会是生母不同,或是出生后就没见过面啊?而且其中一个是在有钱人家里被自由自在地养大,另一个是在贫苦的家庭一边送报纸一边过日子之类的」
汐里稍微睁大了眼睛。
「知道得很清楚呢,佑一学长」
「是真的吗?」
「是骗人的」
「到底是啥啊!」
如果这边不是积着雪的中庭的话,佑一真的会着急到想在一旁打滚。
「只是觉得如果是真的的话,就像是戏剧一样很棒呢,这样子而已」
汐里露出笑容,吃着冰淇淋。
自从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汐里开始,佑一每天的中午休息时间都会到中庭来。
虽然说倒也没有特别约定什么,汐里也是一样每天都来中庭。然后,即使是佑一一再询问有没有其它想吃的东西,汐里还是回答「想吃冰淇淋」。
一边担心她光吃冰淇淋身体会不会撑不住,佑一还是屈服在汐里那原因不明的执着笑脸上,每天到贩卖部买冰淇淋。
当然,真正该担心的是,应该正在感冒的汐里每天出门真的没关系吗,这件事情就是了。
「佑一学长今天也不吃冰淇淋吗?」
「冰冷的感觉从口中开始传遍全身最后直攻心脏够了!别叫我吃!」
对这种没什么特别的普通对话感到很快乐,以致於在无意之间,就让告诉她如果珍惜自己身体就别过来的机会流失掉了。
而且,越是了解汐里,就越让人觉得,刚开始时那种让人觉得虚幻,彷佛在畏惧着什么的少女的印象,现在已经转变为,是个虽然有点瘦小,不过笑容很可爱的女孩子起来了。
「话说回来,关於刚才说到一半的事」
因为感觉到汐里还在找机会要让佑一吃下冰淇淋,佑一一边警戒着一边说道。
「是姐姐的事吗?」
汐里也是一副看起来是在用木匙舀起冰淇淋送入自己口中的样子,却同时若无其事地将冰淇淋往佑一这边送了过来。
「我和姐姐,是生长普通的家庭当中的亲姐妹」
好像虚晃一招似地将汤匙摇了一下,汐里自己吃掉了冰淇淋。
姐姐,这个词语当中,听得出带有些许撒娇的感觉。
由於那语气实在是太自然了,佑一不觉就脱口而出。
「那为什么,香里会对我说她没有妹妹啊」
「咦」
汐里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就算佑一现在后悔说了不该说的话也已经来不及了。汐里一句话不说地,吃了两口冰淇淋。直到刚才为止的欢乐气氛已经消失无踪了。
蠢蛋,神经大条,蠢蛋。
佑一很想搥自己。
但是,最后汐里终於慢慢地,又向着佑一,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那么一定是我想错了呢」
「想错了?」
「是的。佑一学长认识的人当中,有和我的姐姐同名同姓的人呢」
「」
「我的姐姐,一定是在其它的班级」
会是那样吗。『香里』也就罢了,『美阪』这样的姓并不常见。在同一个学校里有这种同名同姓的在,通常是不太可能的吧。
「虽然看起来不会,其实我是很冒失的」
然而,佑一并没有将疑问说出来。
因为既然汐里说是同名同姓,那么当做是这样子就好了。
「佑一学长,喜欢雪吗?」
汐里突然蹲了下来,用手将脚边的雪聚集起来。
「不喜欢」
「为什么呢?」
「因为会冷」
总觉得好像还有其它原因。不过那似乎与佑一记忆中的空白部分有关的样子,想不起来。
「我很喜欢哦,雪」
汐里用聚集起来的雪做了个小雪球。
「因为很漂亮」
再让雪球放在雪上滚动着。白皙双手的指尖,碰触到冰冷的雪,红了起来。
雪球慢慢地变大,从乒乓球成为网球,然后变成软式棒球的大小。
「佑一学长,要不要做雪人呢?」
一直看着雪球的汐里擡起头来。
「现在?」
「是的,现在」
「我是无所谓,不过汐里是在这出生的吧?雪人什么的,不会从小开始就做,已经做到不想做了吗」
佑一小的时候也一样,每逢冬天都会到这个镇上来的那一阵子,经常和名雪一起做雪人玩耍。也曾经比赛过看谁做得小雪人多,而且还曾经将喜欢的雪人带回家里,添过名雪的母亲秋子小姐的麻烦。
那时,我也是很喜欢雪的嘛。
「我想做的,是很大的雪人」
「大约有多大?」
汐里好像在确认目标似地向上看去。
「全长10公尺左右」
「怎么可能!」
那不叫雪人,叫大雪像。
「要原料的话有很多哦」
「就算有原料,不可能的还是不可能」
「不可以吗?」
汐里的食指贴在唇边。这似乎是她在思考什么的时候会有的习惯动作。
「知道吗,汐里。雪人基本上大约是三头身。全长10公尺的意思是,头的直径至少也要3公尺。就算是做出了3公尺的雪球,我们两个要怎么把它放到7公尺高的身体上啊?不可能啦」
「佑一学长,真是没有魄力呢」
「就算有魄力也不可能啦!」
「说那种话的人,最讨厌了」
汐里嘟起嘴唇。
「我小的时候,就梦想过要做个大雪人的说」
不过,一边说着,嘴角稍微翘了起来。
感觉刚才的沉重气氛消失了,佑一也松了口气。
那样一来,现在的心情则是想要尽可能帮汐里达成心愿。
「知道了。那就做吧。大只的雪人」
「真的吗?」
汐里的眼神亮了起来。非常可爱。那是会让人内心深处突然悸动起来的眼神。佑一对於心情亢奋起来的自己感到不好意思,因此故意将眼神从汐里身上移开。
「不过,不是现在。因为要做很大雪球会花很多工夫和时间,所以等汐里的病治好,可以在外面待一整天之后再说」
「我知道了」
「可不保证全长有10公尺啊」
「没有关系」
汐里用指尖将披肩的下摆卷的圆圆的。
这时,今天告知午休时间结束的钟声也响了起来。
「那,今天就到此解散」
「解散」
汐里鞠了个躬后,如同往常一样转过身去。
这时,刺骨的风呼的一声吹过中庭。
「哇!」
汐里慌张地把被风吹动着的裙子下摆连着披肩一起压住。
「我可没看见啊」
虽然非常遗憾,不过这是真的。
「起风了啦,快回去」
「好的」
汐里一面回过头一面走去。
「自己回得去吗?」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回得去」
「想做雪人这点就很像小孩子吧」
「说那种话的人,最讨厌了」
闹着脾气的只有说话声而已,脸上果然还是露着笑容。佑一发现自己一被汐里说「最讨厌了」,不知怎的就会觉得心情很好。
好,从此之后要再让汐里多讨厌我吧――刚擡起头来这样子决定着,校舍的窗户就映入了眼帘。
啊―――。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确实在窗户边上,看见了长长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卷发。
那里是我的教室。
难道香里刚才在看这边吗?
很快地就飘下了细雪起来,因此佑一快步地回教室去了。
「回来了啊,佑一」
名雪在一旁的座位上用着一如往常的慢调子口吻迎接着佑一。
在学校被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说『回来了啊』的感觉很奇妙。
「在外面吃过午餐了吗?」
「嗯」
「自己一个人?」
「不」
佑一不太想要毫不隐讳地说出关於穿着便服,而且还(好像是)只有在午休时间才会在学校里的汐里的事情。
「天气很冷的时候,特地跑到外面去,吃起来会很好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不过,比起和佑一在一起的人,名雪比较在意的似乎是吃的东西。
由於她这种蛮不在乎的个性所以省了不少麻烦就是了。
「是冰淇淋啦」
佑一那样一说,名雪就一副愣住的表情。
「冰淇淋?」
「是啊。而且,好像是要香草口味的」
「在这种冷天气,才没有什么人会一点里由也没有地在外面吃香草冰淇淋啦」
「那,就是有某种理由了不是吗」
好像是在旁听着的样子,北川从佑一身后插话进来。
「理由是指?」
名雪不是向着佑一,而是对着北川问道。
「这个嘛例如,等不及天气变暖之类的」
「那样的话就只不过是喜欢冰淇淋而已了不是吗」
不知道是何时回到座位上的,连香里也加入了对话。
「有什么关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兴趣嘛」
香里明快地下了结论。
下午的课开始,谈话就那样子含糊地结束了。
佑一一面坐回座位去,一面斜眼窥视着斜后方的香里。
香里将课本及笔记本摊开放在桌上,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香里她,果然是知道汐里的事情,放不下心吧?
等到放学之后,还是再问一次香里有关汐里的事情好了。
然而,在所有的课一上完,佑一连课本都还没阖上,香里就从教室消失了。
「还真慌张哪」
好像是被她逃掉了的样子。
「好像是社团很忙的样子哦」
我也得走了――名雪一面那样说着,一面慢吞吞地把课本放进包包里。
「名雪是田径社的吧。那香里是什么社团的啊?」
「想知道吗?」
在名雪回答之前,北川再次插了话进来。
「不,那倒没有」
「给100块,我就告诉你香里是什么社团的吧」
「如果是你的话,会想要花这100块吗?」
「这就头痛了哪」
去慢慢痛吧――扔下这句话后,佑一丢下北川走出教室。
一到室外,雪已经开始真的下起来了。
第二天,整个中庭都是白色一片。佑一他们留下的足迹,以及昨天汐里所做的小雪球,都被大量的新雪覆盖,不见踪迹。
「一点也不特别的学校中庭,这样子看起来也很漂亮呢」
汐里今天也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望了一眼中庭。
「是啊」
佑一则是咬着三明治,然后一口一口吸着饮料。
虽然今天有话想要对汐里说,不过却很紧张,无法顺利地说出口。
因此,东西就吃得不寻常地快了起来。
「是让人有点想要画下来的风景呢」
汐里将双手的食指及姆指绕成一个四方形,放在自己的眼前。那是摄影师在决定景物配置时常见的动作。
「汐里,你有在写生什么的啊」
「我喜欢画画」
汐里的白色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
「虽然最近没有画了」
「是画怎样的画啊?」
「是风景画。从前身体状况不错的时候,常常带着写生簿出门。然后也经常画人物画应该说是肖像画」
「哦。还真是蛮正式的嘛」
佑一想象着汐里拿着写生簿在街角啊野外风景啊等等当中的样子。
看起来很柔弱的汐里,和绘画搭配起来的感觉确实很合适。
「真想看哪,汐里画的画」
「不要,我会害羞」
汐里的脸更红了。
「我画的还很不好」
「我也不懂什么专门的知识啊」
因为是汐里画的,所以才想看哪。
「那就算看了,也绝对不可以笑哦」
「不会笑啦」
虽然脸上总是露着笑声,却有点不食人间烟火感觉的汐里都这么害羞地说了,所以绝对不可以取笑或是嘲弄。就算是看不懂,也要尽我所能找到画得好的地方来夸赞她吧。
佑一在心中那样下定决心。而在之后真的看到汐里的画之时,也确实是没有取笑或嘲弄她就是了啦。
「话说回来,汐里」
吃完三明治后,佑一终於进入主题。
「是」
「明天是周六,上午课就结束了,所以没有午休对吧?」
「是啊」
汐里似乎有些遗憾似地看着地面。
「所以如果,汐里也方便的话而且好像身体也不要紧的话,要不要,到学校外面的什么地方去呢?」
「是约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