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隔天的中午,远野仍没有回来。
只有蝉叫声响着的平稳空气。
但在那中央,多出了一个人的空隙。
小满:嗯咦昨天明明有好好许愿的说
小满泪眼汪汪地手持着吸管。
似乎今天也没有那个心去吹泡泡。
现在拿着的吸管,也是约10分钟前我让她拿着的,连肥皂水都没浸过。
往人:那家伙到底怎么了啊?
小满:嗯咦
小满:小满被美哉讨厌了吗
往人:傻瓜,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我摸着小满的头。
小满:可是美哉又没有来了
往人:一定又是在忙社团活动了吧?
小满:那个社团活动只有晚上才有啊。
往人:那说不定真的就是染上热风寒了吧?
小满:我都已经好好许愿希望她能早日康复了。
往人:是吗?说的也是哪。
小满:嗯
往人:
小满:
往人:那就去看看吧。
小满:嗯咦?
往人:如果不过来的话,就我们过去见她就好了。到远野家去吧。
小满:美哉的家?
往人:啊啊。
小满:她家
往人:怎么啦?
小满:嗯咦
小满:我不想到她家去。
往人:为什么?
小满: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小满:美哉她一直都不告诉我她家在哪里
往人:你不知道地方吗?
小满:嗯
往人:
我在一瞬间,脑海里闪过那天晚上听到的声音。
那是远野的母亲,叫着远野小满的声音。
如果我这么想着。
如果,那名字,和我眼前的少女有所关系的话
小满:一定是不能告诉我吧。
往人:为什么?
小满:我不知道。
小满:小满也是只有这一点不去过问而已
小满:而且
往人:而且?
小满:没有没什么。
小满:所以我不想去她家。
往人:
往人:这样啊。
小满:嗯
往人:那就只能等了。
小满:等的话,她会来吗?
往人:那当然吧?
往人:再多信任一下你的好友吧。
我用摸头的方式轻拍着她的头。
小满:嗯咦
小满:那国崎往人你去她家吧。
往人:我吗?
小满:嗯
小满:那,如果她真的感冒的话,希望你可以把这个交给她。
她从长椅下拿出小小的瓶子。
似乎是事先从某处捡来而藏在长椅底下的吧。
那是在淡青色中点缀着水蓝色,放着糖果的小瓶子。
小满:这个啊,是小满的宝物。
小满:帮我跟美哉说这个给你,早点回复精神吧!
往人:可以吗?这么重要的东西。
小满:嗯。反正原本就有打算要给美哉了
往人:是吗?
小满:嗯因为小满也只能给这种东西了
往人:
往人:笨蛋不是这样子吧。
我看着小满的脸。
小满:嗯咦不要叫我笨蛋啦
往人:是吗真不好意思。
小满:嗯咦
小满:你会拿给她吗?
往人:嗯我知道了。我会交给她的。
我收下寄宿满思念的小瓶子,摸着小满的头。
小满:哪哈哈
小满微微地笑着。
有点感到高兴。
我往远野家走去。
我在夏天的天空下,右手握着寄满着小满思念的瓶子。
我边走着,将小瓶子透过阳光看着。
透过的青光,映入了我的眼中。
从瓶表面的曲线所看去的天空,浮现奇怪的形状。
真的满漂亮的。
叮咚。
我按下了远野家的门铃。
在隔壁家的庭院的一边,有两只在睡午觉的猫。
从庭院前的树林中,传来喧嚣的蝉叫声。
远处也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
母亲:来了是哪位呢?
门微微地开启,远野的母亲从缝隙间露出脸。
往人:唷。
我轻声打个招呼。
往人:我有点事情,可以叫你女儿出来一下吗?
母亲:
母亲:是?
她倾着头。
往人:不是是?吧
母亲:
从母亲的眼中可以看见她在隐瞒着些不可言喻的不安。
虽然并不是很熟,但好歹也是有见过几次面。
但她却对我采取了超乎必要的警戒心。
往人(搞什么啊)
我抓着头,勉强地压抑住焦躁。
往人:你的女儿现在不在家吗?
往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早说嘛。
母亲:
母亲:请问你在说什么呢?
从终於开口的母亲口中传来沉重的声音。
母亲:我没有女儿喔。
往人:咦
母亲:你是不是搞错地址了呢?
她只是不愉快地这么说着,便关起了门。
往人:
不知不觉间,连远处孩子的喧闹声也听不见了。
往人:
往人:是在开玩笑吗?
我无法理解她母亲的话。
叮咚。
我再按了一次门铃。
没有回应。
叮咚叮咚
我反覆地按着门铃。
都没有从门内的回应。
往人:怎么搞的?
我在门前站了一会儿。
在邻家院边睡着的猫也醒了,盯着我看。
铃
猫的脖子上所挂着的铃铛,响起小小的声音。
往人:
我转过了身,背向门口。
继续待在这里,似乎也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我找寻着远野的身影,到达了午后的商店街。
满稀奇的是,在几间店前看到了孩子们的身影。
有让人觉得是要去向父母要零用钱的赶路少女。
以及在书店前热心地看着漫画周刊的少年们。
往人:
往人:如果是现在的话
我突然想到。
如果现在在这里开始表演人偶剧的话,那些孩子们说不定会看吧。
说不定能赚到肖想很久的盘缠。
突然有种希望满大的预感。
往人:可是
我看着右手紧握着的青色小瓶。
年幼少女的思念。
我一紧握住,边便感受到那份坚固
感觉像是彷佛不可动摇般重要的心意
往人:说的也是。
现在不是在这种地方表演的时候。
我非得传达不可。
非得将小满思念的远野的心意给传达到才行。
声音:喔,这不是国崎吗?
突然传来的声音。
往人:咦
圣:你呆站在那里干嘛啊?
圣的长发微微飘逸着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圣:今天不工作吗?
往人:啊啊,是不做了。
圣:为什么?太可惜了吧?
圣:看,现在正是赚钱的时机啊。
她用下巴指着孩子们。
往人:确实是这样子没错,但现在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吧。
我边说着,边用力地握住小瓶子。
圣:嗯?那是什么?
圣注意到了小瓶子。
圣:你开始干资源回收的了吗?
往人:不可能吧?
圣:那是怎么了?开始捡垃圾了吗?
圣:真是感动啊,开始发挥义工的精神了啊。
往人:
我背向了圣。
往人:掰啦。
圣:喂,和别人才说到一半是打算去哪里啊?
往人:我不是说过了吗?现在不是这种时候啦!
往人:我可没有可以陪你开玩笑的时间。
我开始走了起来。
圣:等等等等,算我错了,别那么残酷嘛。
她从我后面抓住我的肩膀。
圣:我是不知道你在急什么啦,但还可以稍微陪我聊聊天吧?
往人:
往人:也罢,稍微一下是无所谓啦。
看来她只是闲着没事干而已吧。
不过难得她会道歉,就稍微听一下吧。
圣:嗯。那就先进去再说吧。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
往人:喂,为啥会变成这样啊?
圣:我刚入手了好喝的茶叶。
圣:所以特别请你的,很高兴吧?快笑啊。
圣一副高兴的样子继续拉着我的手。
往人:唉
算了,也罢。
就在适当的时候再找理由逃就好了。
我被拉进去诊所之中。
纯白的房间。
从窗外的林木间,传来渗入室内的蝉声。
圣:你就随便找的地方坐坐,等一下吧。
圣迅速地东咚地倒着茶。
我则坐在不是弹簧床的病床,看着圣的背影。
圣:哼哼可以喝到这么好喝的茶算你走运了。
往人:还好啦。
我适当地回答。
连从背影都可以感觉到圣的心情很好。
往人:不过,我真的没时间了。
往人:所以喝完茶我就要走了。
圣:啊啊,我知道了。
她倒完热水后,等着泡好。
圣:
圣:
圣:好。
圣:久等了。
她迅速地将呈着茶碗的盘子放在我旁边。
往人:谢啦。
因为不想耗太久,我马上拿起了茶碗。
一凑近鼻子,确实是有股高阶的芳香。
我喝了一口。
还挺好喝的。
圣:这么说来,国崎啊。
往人:嗯?
圣:刚刚远野来过我这边了。
往人:咦
圣的话让我将茶碗放回了盘子中。
往人:是远野吗?
圣:啊啊。
往人:为什么又会到这里?
圣:嗯还好啦。是来谘询的。
往人:谘询?
圣:嗯。
圣:原本这种事是不应该跟外人讲的
圣:但是你和远野的交情似乎不错。
说了这些前提后,圣用平静的声音开始说了。
圣:其实,是远野的母亲的病完全治好了。
往人:病?
圣:啊啊。差不多刚好是在两天前。
往人:刚好
往人:病会有可能这么突然就好的吗?
圣:应该有吧。
往人:应该有吧真是相当不负责任的话呢。
圣:没办法啊。
圣:精神方面的疾病不是我的专长。
往人:精神
圣:没错。
圣:简单来说,就是远野母亲的心生了病。
往人:
这么说来远野也说过同样的事。
但依我所见,远野的母亲看不太出来是这样
往人:可是啊
圣:嗯?
往人:病好了的话,不是应该要很高兴吗?
圣:啊啊,应该是没错
往人:那你为什么摆出这种脸?
圣:嗯
往人:
圣:其实是治好了之后产生了问题。
往人:问题?
圣:没错,出了问题。
往人:怎么?该不会是要跟我说她忘记了自己的女儿吧?
我回想起刚刚和她母亲的对话,开玩笑地说着。
圣:
圣:就是这样。
往人:咦
圣:远野的母亲似乎忘记了。
往人:你说忘记了,该不会
圣:
圣:说是记忆丧失也不对。
圣:只是从梦里醒来了。
往人:梦?
圣:嗯
圣:我是不知道详细的情形,但就我所请教的精神科医师的说法,就是这样吧。
往人:
那到底是怎么样,我无法理解。
从梦中醒来。
这句话我想起那天远野说的话。
(对她来说梦是现实)
(因为在梦的另一端什么都没有)
(所以不得不用梦来粉饰现实)
(可是)
(就算对她来说我只是梦的碎片)
远野到底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番话的呢?
是想着什么说出在梦的另一端什么都没有呢?
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现在唯一能说的就是
往人:远野她现在在哪里?
并不是说我能为她做些什么。
我只是纯粹想看看她的脸。
而如果
圣:远野的话,应该是在学校。
往人:学校?
圣:啊啊。她跟我说过有社团活动。
往人:
孤独一人的屋顶
孤独一人的天空
往人:我知道了。
我答谢过她的茶后,站了起来。
圣:嗯,很正确的选择。
圣:快去吧。到远野的身边。
往人:啊啊。
圣:
圣:然后啊
往人:?
圣:在你的身边,做出一个她所能待着的地方吧。
当当当当
寂寥的钟声,在黄昏中响着。
到底过了多少时间了呢?
在夕日的风平浪静中,我就这么突兀地站着,看着眼前许多学生从我面前离去。
但不管我等了多久,远野就是没有出现在校门口。
而后,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
已经无法从校门中听见学生们的声音。
就像是缓缓造访的夕日风平浪静,将所有的声音给平息了一般。
往人:说的也是。这样待着也毫无进展。
我紧握住手中的小瓶。
小满那寂寞的表情一浮现在我脑中,我便没由来地想见见远野的脸。
我下定决心后,穿过了校门。
没有任何确信,也没有任何保证。
但是,远野是在这间学校。
而要是她在的话,要是我想见她的话,就只会在那里而已。
喀喀喀
我在渺无人迹的校舍中走着。
铺着亚麻油地毯的走廊,为斜射进来的夕阳光给染红。
横展的一片寂静,我的脚步声为走廊的深处所吸走。
幸好现在和刚进来的时候都没有看见人。
因为校外人士就这样任意在校舍中行走是满糟的。
我边注意着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边爬上许多楼梯。
之后到了最上层。
我在通往屋顶的厚重铁门前站着,深呼吸了一口。
将手伸到门把。
把摸起来冰凉凉的手把给转开。
铁门边发出着冲缓的声音,边缓缓地开了。
风又吹了起来。
热气从长时间被日晒的水泥地上,一直往天空垂直飘去。
砰!
从背后传来铁门响亮的关闭声。
那声音毫无遮蔽地直接为高耸的天空所吸去。
往人:
往人:果然是在这里啊。
我移了一下视线。
有个正透过铁丝网,注视着在遥远的水平线的彼端正歪斜着的夕阳的少女。
少女: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呢。
少女彷佛放弃了要从那里跳下去一般地,背对着我说。
真是怀念的声音。
虽然不过才两天没见,但却让人觉得寻找已久的声音。
往人:啊啊。马上就可以看见星星了吧。
我尽量自然地回话。
为了回想起。
为了能一直下去。
少女:说的也是呢真是令人期待。
伴随海潮香气的柔风,温柔地轻抚着脸颊。
而在那前端有着她。
往人:你看起来还不错嘛。
我彷佛是在和几年没见的人交谈一般地说着。
美哉:好久不见了。
就像是在学我一样,远野也用怀念的语调说着。
往人:话是这样说,也才不过两天没见而已嘛。
我刻意混杂着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并不是要努力缓和气氛。
是因为之前一直都是这样,所以我现在也只是跟着这样做而已。
美哉:
远野没有回答。
只是微微地露出笑容。
虽然是个非常寂寞的笑容,但我却不知为何安心了不少。
美哉:怎么了吗?
往人:嗯?不
为了瞒混过去,我从眼前抓着前发。
边抓着,我边从指缝间看着远野的脸。
美哉:
远野用不知在看着何处的眼神,伫立在夕阳中。
明明应该是一直待在身旁的少女,现在看起来却如此遥远。
往人:还什么都看不到吗?
美哉:咦
往人:要看见星星还太早了吗?
我走近了铁丝网,看着遥远的天空。
美哉:对啊还要再一会儿。
那辽阔无际,以水平线为境,和海合为一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