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撑着脸,用另一只手找了找裤子的口袋。
左边口袋
右边口袋
屁股的口袋
往人:
然后站了起来。
往人:司机,停一下。
搭霸王车了。
往人:我不坐了。
往人:我要在这里生活。
我这么回答。
对我来说,旅行才是日常。
不旅行的生活对我来说跟新的冒险一样。
只要我拿出勇气。
这个镇一定可以接受我的。
我这么觉得。
司机:是吗?
司机:这个镇不赖吧?
往人:没错。
司机:想搭公交车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找我喔。
往人:啊啊,我会记得的。
司机:祝你好运了。
往人:你也是。
公交车留下了废气走了。
是个能共同体会男人的美学的司机。
下次要搭公交车时一定要指名他吧。
我对着逐渐倾斜的太阳,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我回去了。
回到已经可以算我家的场所。
当我回到商店街时,已经是黄昏了。
我边拉着长长的影子,边迈步向前。
看着书店的柜台,老板似乎正闲着。
我跟他打个招呼后,他便对我说。
老板:小哥你是从大阪来的吗?
往人:就跟你缩那狗题材已经用够啦!(注:同前)
老板:哈哈哈,你是新进雾岛诊所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吧?
往人:没错。
老板:可以跟佳乃说她订的书已经到了吗?
往人:知道了,我会告诉她的。
老板:不过小哥你还真爽呢,可以住在美人姊妹的地方打工。
往人:对啊,明天都过着酒池肉林爽到不行的快乐日子。
老板:
往人:抱歉,我开开玩笑而已。
往人:其实是过着像青蛙一样每天担心会不会被残暴雇主给抓来解剖的日子。
老板:是吗?圣她只要提到佳乃的事就会很激动嘛。
老板:算啦,好好加油吧。
往人:啊啊。
圣:回来啦,国崎。
一进去等候室就看到圣。
她正靠在沙发上,看着晚报。
往人:佳乃呢?
圣: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往人:不,她说要到学校去喂饲料。
圣:明天才轮到她去吧?
往人:连她自己都差点忘记了,大概是临时加的吧?
说着我也坐在沙发上。
大概是走太久了吧?从刚刚肚子就一直在叫。
往人:晚餐还没好吗?
圣:已经准备好了。
圣:早上煮的红豆饭还有剩。
往人:谁叫你太夸张一次煮了1升。
圣:我是想说你应该可以吃得干干净净的说。
往人:刚开始是很好吃,但是会腻啊。
圣:我知道了,再准备一些其它小菜吧。
虽然这样说着,但却没有想到厨房的感觉。
我站了起来,笔直地指着她说了。
往人:饭后我有重大的事要发表。
往人:这可是和我的将来有着非常严重的关系的内容喔。
往人:另外这件T恤太麻烦了,让我换一件吧。
圣:你的衣服在佳乃房间,自己进去拿吧。
似乎很厌烦地说着。
往人:知道了,那我就进去拿了。
我穿过客厅准备开门。
突然觉得背部传来强烈的视线。
一转过身,是圣用着怨念的眼神盯着我看。
往人:干嘛啊?
圣:我中午被佳乃说了。
圣:说绝对不可以碰你的衣服。
圣:简直像刚结婚一样。
往人:
听圣一说,不知为何感到格外羞愧。
圣:她就这样离开了我身边呢
往人:然后只剩你一个没人要。
为了躲避预料中的手术刀,我摆出了逃跑的姿势。
可是。
圣却没说什么,回去看她的报纸。
圣:我无所谓。
圣:只要那孩子幸福就好了。
叩叩。
虽然知道没人,但我还是敲了敲门。
往人:我进去罗
我开启门,进去里面。
来回看着收拾得很整齐的房间。
在床边放着折好的衣服。
没错,那是我的T恤。
做菜就算了,洗衣服倒是没问题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也想看看连衣服都洗不好的家伙。
我马上开始换了衣服。
正当我把衣服套在头上时,有东西掉到了地板。
是个折好的便条纸。
是信吗?
我一开启便条纸,有着用铅笔写着的字迹。
一看就知道是佳乃的。
我读了一下内容。
我是觉得往人会相信才写这封信的。
我想我还是得到天空去。
这样的话大家都会幸福吧。
而且应该也可以遇见往人要找的人。
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但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在那之前,要是你能待在这里我会很高兴的。
你能帮姊姊的忙,我会很高兴的。
因为姊姊她一直都在硬撑着。
附注:
脖子的伤,真的很抱歉。
往人:圣!
圣:怎么啦?突然脸色这么难看?
我将信塞给圣看。
她默默地收下,开始看了起来。
之后,她将便条纸放在桌上。
圣:那,你打算怎么做?
圣面色不改地问着。
往人:那还用说?
我正要说完时,她用锐利的眼神制止了我。
圣:你应该知道佳乃在想什么吧?
圣:那孩子大概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了。
圣:也认为你脖子上的伤是她造成的。
圣: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让你陷入危险。
圣:她是这样想的吧?
圣:所以佳乃决定离开你身边。
夕阳的金色光辉,泛染着圣的面孔。
呈现出一股从未见过的虚幻飘渺感。
圣:如果你再继续待在佳乃身边
圣:我也无法保证你会发生什么事。
圣:你自己决定吧。
圣:今后也要待在佳乃身边吗?
圣:还是就这样再也不管佳乃的事了?
往人:
圣:答不出来吗?
我什么都没说地往门口走去。
因为这个问题白痴到不需要回答。
往人:我要去找佳乃。
往人: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
往人:你就待在这里。
往人:说不定会需要治疗吧。
我打开了玻璃门。
诊疗室吹进了黄昏的风。
我正在穿着鞋子时,感觉到后面的气息。
圣:拜托了。
我听到了圣的声音。
圣:那孩子拜托你了。
似乎在哭泣的声音。
天空泛染了茜色。
一样的街角。
电线竿的影子横跨着道路。
书店的老板一样在闲着。
什么都没变的夏日黄昏。
但确有什么在改变了。
我一跑出来,才发现我连目的地都不知道。
佳乃在哪里?
我应该要找哪里?
往人:大概是在神社吧。
我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根本不知道佳乃在想什么。
我大概一点都不了解佳乃吧。
但是,如果。
如果我是佳乃的话。
我应该会前往这个镇上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吧。
我有这种感觉。
我跨过了桥。
通过了佳乃所喜欢的地方。
路变窄了。
左右都被树林给遮蔽,让眼前变得黑暗。
但我没慢下脚步。
我在昏暗的坡路上跑着。
眼前已经看得见鸟居。
在那对面的天空,看起来像血一般鲜红。
我爬上了石阶。
然后
我到了神社。
这个镇上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第一次看见不是佳乃的佳乃的地方。
佳乃应该一定会在这里的。
往人:佳乃!
我对昏暗处叫喊着。
往人:佳乃!你在吧?
没有回答。
漆黑的林荫,吸走了我的声音。
我来回看了看四周。
到处都没有人影。
我接近了神殿,确认了一下百叶窗。
和我之前来的时候一样被锁着。
我从门缝中窥视了一下里面。
没有人进去过的痕迹。
往人:不是在这里吗?
不可能的。
往人:佳乃!你在的话回答我啊!佳乃!!
我再次叫喊着。
但仍然没有回答。
光逐渐衰弱。
让我的信心跟着动摇。
没时间了。
我对这个镇的地形不是很熟。
要是天黑了就找不到了。
不在日落前找到佳乃的话,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有这种预感。
对了,说不定她真的是去喂饲料了吧?
她这么老实,应该不会说谎的。
我往好的方面想着,来压抑胸中沸腾的焦虑。
天空的茜色逐渐转为昏暗。
彷佛是被吞食掉一般。
我消却不了心中的不安。
我在思考前先跑了出去。
为夕日照映而染红的街道。
长长的电线竿影。
伴着海朝香味的风逐渐化作寒冷的夜风。
我在其中跑着。
已经快到体力的极限了。
可是我用超越极限的精神力撑着。
喉咙好痛。
头也很痛。
手脚像铅块一样沉重。
但我依然继续跑着。
我没办法消去讨厌的预感。
当我到达学校时,体力已经快没了。
我摊在墙上,气喘吁吁地看着经过的人们。
那些穿过校门,正要回家的学生。
大概是要补习或是参加社团吧。
他们边用可疑的眼神看着我边走过。
我途中问了许多人佳乃的事,但却没有期待的答覆。
往人:佳乃。
我的脚自然地走进了校内。
我穿过鞋柜旁边,进去了校舍。
从一楼的一端顺着缓缓地一间间地窥视着教室中。
之后上了楼梯,到二楼
接着是三楼
走廊
逃生楼梯
我在学校中来回找着。
之后
我打开了通往屋顶的门。
佳乃不在学校。
只有这个事实沉重地敲击着我的背。
往人:佳乃
强劲的风,将我的话自背部吹走。
往人:咕
为了错误的选择而焦虑着。
我离开了学校。
刚好有3个女学生在校门。
往人:那边那3个等一下!
我的声音反射地喊了出来。
往人:佳乃,你们知道雾岛佳乃在哪里吗?
女学生A:佳乃?
往人:没错。
女学生B:啊,这个人是之前来送便当的那个人嘛。
往人:啊
这三个是我以前来替佳乃送便当时问过的那几个吗?
女学生A:佳乃的话没有看见喔。
女学生B:没有看见过佳乃耶。
女学生C:今天是我们负责喂饲料的嘛。
已经是够充分的情报了。
我向她们答谢,她们则是笑嘻嘻地闹着。
说要去喂饲料果然是骗人的吗
这样一来,我就更焦虑了。
好好想想
那家伙佳乃她到底要做什么。
到底去了哪里。
我去公车站看了。
佳乃要远离我。
如果要离开这个镇,只能搭公交车。
我转过身,跑了起来。
边跑着边仰望着天空。
耳边传来从母亲那里听来的话语。
(在这苍穹的彼端,有着持有羽翼的少女。)
(那是自遥远的曩昔。)
(迄今此刻依然如此。)
(在相同的大气中,展开双翼,持续承受着吹来的风。)
那应该只是个童话而已。
根本不可能有存在天空的少女。
明明是这样,我却停不住胸口的骚动。
被塞在口袋的人偶。
因为我拥有不应该存在的力量。
因为这样我才能持续地旅行。
快没气了。
脚也快断了的样子。
但我还是不停地跑着。
公车站已经沈溺在夕日中。
刚好是公交车要开走的时间。
正准备开出去之时,停了下来。
门开了以后,司机说了。
司机:喔喔,是大阪来的小哥啊。
往人:有女孩子搭过车了吗?
司机:是小哥你的情人吗?
往人:没错。
往人:短发大眼,右手系着黄缎带,讲话感觉是啊,是往人耶的家伙。
司机:是可爱的小妞吗?
往人:那当然。
司机:没看过这种小妞耶。
往人:真的吗?
司机:因为这条路线没什么客人,要是有搭的话我一定会记得的。
往人:是吗
司机:抱歉了,帮不上忙。
门关了起来。
我则束手无策地目送着公交车远去。
等我回过神,我已经坐在公车站的长椅上。
天空已经暗下来了。
星星也彷佛从最初就在那里般地闪烁着。
扑面而来的风,已经丧失了热气。
往人:不回去不行了
我低声说着,站了起来。
我到底怎么走回来的已经不记得了。
等我回过神,已经在商店街了。
并列的店家都点起了灯。
也有已经提早拉起铁门的店。
路灯周围飞舞着蛾群。
在那旁边,有着老旧的雾岛诊所。
我爬上了短短的阶梯。
握紧了手,呆站在那里。
我已经知道了。
我已经再也走不动了。
如果没有佳乃的话,我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
我沉默地坐在玄关口。
闭起了眼睛,塞住了耳朵。
就在这个时候。
脚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拉着我。
POTATO:PIKO、PIKO
往人:是你啊。
往人:进去吧,圣在等着了。
但我一开启门后,便察觉到POTATO的样子怪怪的。
他那像羊毛般的毛都脏脏的。
彷佛是一整天都在找什么一般。
POTATO往路上跑了过去。
似乎说着跟我来般地转向我。
往人:你知道佳乃在哪里吗?!
POTATO:PIKO!
我忘却了一切,跑了起来。
POTATO则拚命地赶路。
我也跟着追过去。
在昏暗的山路,一人和一只宾士着。
而结果到的是这里。
冰凉的夜气吹着参道的石堆。
我盯着黑暗中。
在神殿的阶梯,有个人影。
是佳乃。
没有错。
我冲了过去。
为了确认佳乃。
为了确认佳乃的魔法。
佳乃她往天空去了。
为了让我不用在进行毫无终点的旅程。
为了让圣能寻找属於自己的幸福。
为了能让大家幸福。
为了能让大家幸福地过活。
而那结果,现在。
躺在我的眼前。
往人:佳乃!
缎带已经卸下。
阶梯上有着血迹。
佳乃一动也不动。
双眼闭着。
只见泪水静静地流着。
彷佛在做梦一般。
彷佛这一切都在梦中,在一瞬间都会全部消失一般。
往人:佳乃!
我的叫声,在远处都听得见不安。
往人:佳乃!振作一点!佳乃!!
我抱起她窍细的身体。
往人:快张开眼啊!佳乃!
还温温的。
还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
明明是这样。我却知道。
我的话再也无法传达给佳乃了。
我咬紧了牙根,看着天空。
远处的星光。
远处的灯光。
明明应该在的东西,看起来却如水面般透明。
往人:佳乃
你要从这里到天空去吗?
你要从这个镇上最接近天空的地方飞过去吗?
是知道我会来找,才在黄昏前找地方躲吗?
然后到这种地方来,自己一个人卸下缎带吗?
为了大家的幸福。
为了让大家能幸福。
就为了这样,而使用了魔法吗?
使用了不存在的夏日魔法。
往人:该死的!!
我用力打着地面。
从手指传来的痛楚,将我拉回了现实。
血沸腾了起来。
这种事已经够了。
我这样自责着。
往人:你不用飞到天空去没关系。
往人:你哪里都不用去没关系
你只要在这个海边的小镇,一直幸福地生活就可以了。
只要一直天真地欢笑着就好了。
为了这样,我
我将卸下的缎带收进了口袋。
往人:回去吧。
往人:圣在等着我们。
我扛起了佳乃的身体。
走出无人的参道。
POTATO也很担心似地靠了过来。
将佳乃给带回家。
带回圣的身边。
这是唯一我们所能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