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加藤你啊……”
“嗯、嗯。”
“只是觉得你有点可爱。”
夕阳比起前一刻愈加西斜。地点是从学校回家路上的咖啡店。
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我突然戏剧性地再次遇上命运的她……看上去是那样,但实际上是半个月前就开始一起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的同班同学加藤惠,对着她说出对於自己而言相当轻浮的台词。
“谢、谢谢。但是总觉得太突然了,没有感觉到什么真情实感啊。”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忘了刚才的话吧。”
“对了,可以加单吗?我有点肚子饿了。”
“啊啊,你点你喜欢的吧,今天我请客。”
“那样啊,让你破费了,我看看……”
接着,我的视线离开选单,一边打量着加藤一边啜着咖啡。
然后,我再次确定了我刚刚说出口的话没有丝毫说谎的成份。
确实,加藤惠很可爱。
五官端正,不高不低,面板细腻,有凸有凹。
“那个……这个小仓吐司是什么?”
“很好吃的哦。”
“啊,不好意思,我要一个乳酪蛋糕。”
“哦,这样啊。”
但是,为什么呢。
就在刚刚,我居然对着女生说她“可爱”……根据情况来看很有可能被误会成告白,而我却完全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加藤能让人心平气和吗?
而且还是令人讨厌般的心平气和!
“啊,不过稍微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呢,安芸同学莫非是比我想象中还要现充的人?”
“为什么?”
“因为你冷不丁就说‘我现在有话要和你说,要不要一起喝杯茶?’什么的……”
“啊啊,那个……”
这么邀请她后,我给小佳乃打了一个‘对不起今天去不成了!’的道歉电话。在其他人看来,我可能就像是在小三面前对正宫说谎话的人渣男友吧。
“我有点误会了,我还以为你……”
“啊,说起来我自己亲自去邀请别人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呢。”
“我还以为你……”后面的话虽然有点想听下去,但我觉得一定会向着我讨厌的话题方向发展,於是先打断了。
“真的吗?你第一次邀请的是我?”
“是啊,我向神作画,神剧本,和神插入歌的神话数三神发誓。”
“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神,但作为第一次你也太过自然了吧?”
“那也是……”
其实我本应该很紧张的啊?
和“坡道上的她”再次遇上的瞬间,我还以为会变得头脑一片空白,心跳不停,哑口无言呢。
但是之后变得亲密起来时,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误解和偶然的堆积,令气氛变得尴尬,变成每次碰面就会吵架的冤家。我还这么以为了。
最后因为一个小事情作为契机,双方解开了误会,互相倾诉一开始遇上时就藏在心中的感情,进入了相亲相爱的happyend。我还这么以为了。
“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至今为止一直没注意到你。”
当然我没愚蠢到把我的脑补妄想情节说出来哦。
“话虽如此,不过还是有点打击人啊。”
“不是啊,你想想……那个,校服和便服看起来完全不同,完全给人不同的印象嘛。”
“是吗?”
“对,是的!”
我忘记你穿便服时的样子了,所以没办法对比……这种话我绝对不能说出来。
我对那些白色衣服有印象,而如果我说我想不起她穿这些衣服时的外貌和话语什么的,岂不是太失礼了吗。
“总,总之,为什么那个时候没说出名字呢?好像是同班同学吧。”
“呃,因为我们经常见面,那个时候做自我介绍不会有点怪吗?”
“不,我们一年级的时候好像是不同班的吧?”
“但我是E班的,所以在同一层楼哦。”
我是A班的……每天去教室前都会路过E班的教室。
不妙,那不就是每天都会抆肩而过的程度吗?
“说,说起来那顶帽子怎么了?没被车给碾到真是太好了!”
“啊,那顶帽子送给亲戚的孩子了。”
“这样啊……”
“春假时表哥的孩子来我这玩,他好像很喜欢那帽子,回去时我就送给他做礼物了,他很高兴哦。”
“啊,嗯嗯,这样啊……真是太好了。”
作为我们的故事情节重要道具,象征我们相遇的帽子,现在好像可喜可贺的送给了其他人……
我本来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无礼之举才不得不像那样转移话题,但是她的回答亲切到把我的愧疚之情驱除的一干二净。
这怎么回事啊?
是因为加藤能让人心平气和吗?
而且还是令人遗憾般的心平气和!
“总之~就是那个意思吧,说明加藤的记忆力更好。”
一边如此闲聊着,罪恶感和心跳感一边漂亮地完全消失,我和加藤之间的关系也慢慢亲密了起来。
“哎,是吗?”
“因为我们啊,在升入二年级前一次也没说过话吧?”
“恩,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再加上我是回家部的,成绩不起眼而且是个宅男……这种在其他班里面不起眼的家伙你也能记住。”
……我说的话听起来是不错,不过意思大概就是,我们一点都不熟,我没有认识到她作为异性的存在,我还是把她当成是同班女同学乙。
“宅这点是全班公认的,但大家听到‘不起眼’这句的话一定会全力否定的哦?”
“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在我们学校是屈指可数的名人之一啊。”
“哎……我有那么出名吗?”
“一年级时的学园祭动画上映会闹得很大啊。如果你只是随随便便玩一下的话也许只会把你当成一个问题儿童吧,但你却为了得到学校的正式许可每天都跑去老师办公室,最后甚至和教导主任对抗,还特地找校长来评理……那样的人连运动部都没有哦。”
“……运动部的那群人本来就不会想搞动画上映会吧。”
这……非常不妙啊。
我有那么引人注目吗?
“因此,一说到安芸伦也这个名字,大部分的人不是大笑就是露出厌恶的表情,反问那是谁的人应该一个也没有哦。”
“於是,敌人和伙伴的比例大概是多少?”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六比四?”
“呜哇……果然还是敌视我的比较多么。”
“那也没办法。毕竟做了那么引人注目的事情。”
是被选上的宅男精英,还是超爱出风头的人呢。
是敌是友?神秘的安芸伦也。(译注:neta自《假面骑士V3》第43话标题《是敌是友?神秘的骑士人》)
……到头来,无论哪一个都是“令人讨厌的家伙”的代名词。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那可能是因为我无意识中遵守了孩提时代的誓言吧。
爷爷,我可能比我想象中还要像你哦。
“这样啊……不过,我不觉得有被周围的人这么看待啊。”
“嗯,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诶,什么意思?”
“不管是安芸同学还是我,都没有重视他人视线的自觉啊,。”
“加藤也是?”
“安芸同学是没有想过把自己搞的那么显眼,而我则是没想过变得这么不显眼。”
“啊……”
因为刚刚一直只在考虑自己的事,而看漏了眼前这个女生微妙的表情变化。
“尽管如此,安芸同学不认识我,而我却认识安芸同学。”
变成好像有点寂寞,有点悲伤,而且有点死心的微妙表情。
“被朋友说过呢,说我的存在感有点低。会被一下子无视……”
“啊~我懂的,我很能体会你的这种感受~!”
“很能?”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加藤这么可爱,我还以为一定很受欢迎呢~!”
“……明明到刚刚为止都不记得我的名字和样子?”
“这是我刚刚才想到的!”
虽然这话看起来像是为了补救一时冲动说出口的话才说的,可这不是谎言,也不是客套话。
从客观角度来看,眼前这个名为加藤惠的女生毫无疑问是个可爱的女生。
可是她的性格随和到连我这个平时没怎么和女生说过话的人都能毫不害羞地说出来……
“不用那么为我着想也可以哦。”
“不,所以说那种事……”
“我果然很不起眼啊。”
“不起眼……?”
加藤彷佛自虐般说出那句话的瞬间,我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让我焦躁不已。
“我不像安芸同学那样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而且成绩普通,也没加入社团,也没当过班干部什么的。”
那种感觉该说是看不过去呢,是郁郁不乐呢,还是愤怒呢。
“朋友也不是很多,但是也没勇气去认识更多的朋友。”
加藤交织出的一言一语,不仅没把我的感情压住,反而令其变得更为高涨。
“因此,不仅是安芸同学,其他人不记得我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对!”
“诶……”
我把拳头用力打在桌子上的同时喊了起来。
“加藤……你啊,一点都不会不起眼!”
然后我站了起来,把打在桌子上的拳头高举起来。
面对我如此突然的举动,周围的客人都被吓得往我这边看过来。
“关於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因此,因此啊加藤……”
“慢、慢着,冷静点啊安芸同学。”
吃惊的不仅仅是周围的客人,加藤好像也一样吃惊。
但是,我奔放的热情已经无人能挡了。
“不好意思,我有点兴奋过头了。”
虽说如此,举起拳头站起来发表长篇大论也无济於事,我大大叹了一口气后,慢慢地坐回沙发……
“去年的时候……”
然后,这次我慢慢冷静地说道。
“去年,是一年级的时候吗?”
“不,二年级的。”
“嗯?”
“那时班里面有个非常不起眼的女生。”
“是谁啊,我认识吗?”
“我也不清楚,就连班上的女生几乎都无视她的存在。”
“诶……这样啊”
“紮成三股辫的头发,戴着眼镜,面带雀斑,简直就是不起眼之人的典型。”
“我想想~A班有这么个人吗?”
“不,她是三班的。”
“诶诶。”
“而且,还对自己的外貌和性格有很强的自卑感,感觉脸上一直在说‘像我这种人’,总之是个全身都散发出自卑气息的人。”
“嗯,的确,每个年级都会有那么一个学生。”
一边听着我娓娓道来,加藤一边随声附和着我。
“但是啊……”
“恩。”
从她那个表情来看,一丝困惑中似乎还夹杂了一丝兴趣。
“那看起来不是挺萌的吗……”
“哎,哎?”
“扎得牢牢实实的三股辫,俗气的黑框眼镜,再加上为了隐藏自己脸上的雀斑而一直低着脸的样子。”
“哎哎?”
“一股不允许旁人靠近的态度!绝对不看着别人的脸说话的顽固性格!”
“安、安芸同学……?”
“像那样的女生啊……只对我……啊,这部分很重要!她只对我敞开心扉啊,而且对我敞开心扉时她的眼里……啊,这里超重要!她眼里已经只有我了,很棒吧,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加藤?对吧!?”
“那,那个……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啊……不好意思。”
加藤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困惑,我注意到自己刚刚做的事又吸引了周围其他客人的眼光,再次坐回沙发。”
“至少对我来说,那是最棒的女生。所以,我的眼神一直都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原来你喜欢那个女生啊。”
“是啊,如果按照我刚刚说的剧情发展的话,她应该已经成为我的妻子了……”
“决、决定得真是快啊,明明都还是高中生。”
“但是啊,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种事。”
可是我太早放心了。
因为这段幸福记忆的后续,对我来说只是一段辛酸的回忆。
“啊,难道说……发展得不顺利吗?”
“问题是交往开始后才发生的……”
都说到这里了,如果不一五一十对加藤说清楚的话,对加藤来说是很不诚实的。
我下定决心后,勉强张开了紧闭的嘴巴。
“那个女孩虽然一直很喜欢我,但她却无法变成我一直喜欢的女生。”
“那是怎么回事?”
“突然某一天,她变了……把头发放下,换成了卷发,不带眼镜改成带隐形眼镜。而她脸上的雀斑也因为淡妆而消失不见了。”
“哦,改变造型了啊。”
“然后就突然成为班级的人气偶像了。班上的男性还争先恐后向她搭话,拼命吸引她的注意……明明前几天还是一帮完全无视她的家伙哦?”
“原来如此,作为男朋友的话的确会担心呢。”
“不过到了最后,她会察觉到‘只要自己成为人气偶像,身为男朋友的我也能脸上有光’这个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己之见,然后我们再次确认了相互的心意。”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很严肃的话题,原来只是打情骂俏而已啊。”
“不对!”
“呃。”
对於那开玩笑似得口吻和话语,我激动地否定了。
虽然我很感谢加藤对我的温柔,但现在绝不能承认那轻浮的口吻。
我和她的真正分歧,不如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从她开始变得受欢迎,我吃醋了的时候开始,我就感到了一股奇怪的异样感。”
“那不就是吃醋的感觉么?”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那种异样感,即使我们两个已经和好后还是没有消失。”
“诶,为什么,可她不是……”
“我所期望的并不是那个。”
“但是她只是误会了安芸同学的期望而已吧?我觉得那种误会是情侣间经常有的哦。”
“不,即使只是这样不自然的地方也太多了吧。”
“说是不自然的地方……她对你说谎了吗?”
如果是谎话还好。
如果只是说谎的话,我虽然会受到伤害,但是那种异样感应该会消失才对。
但是……
“接下来的发展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了。”
“发展?”
“和她交往之前的感觉很好。对於她的心情转变过程也用了很多‘重要剧情’来描写,可以很好的代入感情。”
“重要剧情?描写?代入感情?”
“可是啊,从告白到开始交往后的第二部份开始,日期突然跳跃,而且把她的心理描写部分全部省略了,她的想法就像讯号机那样说变就变,一下子让人无法适从。”
“……第二部份?”
“还有啊,我只是和其他女主角说说话,就会进入‘要是我变得像那孩子那样的话说不定他就不会离开我了’这种独白场景,这正常么?”
“……”
“啊~,根本就搞不懂啊!我对着那种渣展开真想对着萤幕砸下去。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总结故事的能力吧。而且从中途开始就明显地偷工减料。是制作人厌倦了呢,还是没时间呢,还是说仅仅是没那个能力呢,这些都不是玩家能够干涉的事。想这种渣渣作家去○就好了。”
正因为是真相,正因为是事实,所以才不能原谅。
轻浮的真实,比沉重的谎言更加不可原谅。
“那,那个,安芸同学……我没猜错的话…”
“怎么了?”
“难道说你说的她……安芸同学所说的妻子……是指动画里的女生吗?”
“当然不是啦。”
“啊。不、不好意思,是我荒谬的妄想……”
“不是动画,而是Galgame。是去年发售的游戏‘空回之吻’。”
“……诶?”
“啊,但是再过一会加藤的误会也就不会是误会了哦,你放心吧。因为在去年出售的工口游戏移植Galgame里,先不说质量如何,它的销售量可是位列前三名的,再加上这个厂商的前作也动画化过。‘她’会变成动画里的女生也只是时间问题……怎么了?”
加藤不知道何时变得面无表情了。
“……所以才是二年三班吗。真是让人容易混淆的说法呢,那个人我不知道也是当然的啊。”
“我不觉得这是当然的,这作品可是对外宣称卖出了三万套哦。”
“哈……”
“你累了吗?”
“有点啦。”
明明是我一个人在说个没完没了,不知道为什么加藤感到累了。
说明她在很认真地听我说法吧。
果然加藤是个好女孩啊,虽然不怎么起眼。
“於是安芸同学,那个游戏的女主角怎么了?”
感觉那句话似乎有点带刺,一定是我多心了吧。
“我想说的就是……加藤一点都不会不起眼。”
“那个,刚刚的那些话哪一句可以和这个联络上啊?”
我从她的表情里似乎感到一丝愠怒,那应该也是我多心了吧。
“不起眼就是一种很强烈的个性哦!很突出的角色哦!”
“诶~”
“三股辫,眼镜,雀斑……这些不起眼得不能够再不起眼的属性慢慢叠加起来的话,就会变成一种引人注目的魅力。那样的女生才能成为我心中的第一位!”
不过因为被剧情拖了后腿,官网里的人气投票只有第四名。
“加藤,虽然你有机会向朋友说‘我没什么朋友’,可‘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连交一个朋友的勇气都没有。”
在咖啡店里向朋友发牢骚说“我的朋友很少~”,为了交朋友而鼓起勇气加入社团,这些她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