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神彷佛看穿了蓝格的心思,楼下突然传来粗暴的开门声。
「喂,有没有看见可疑的男女?分别是穿着斗篷的年轻男子,和穿着洋装金发女子!」
即使隔着一层楼,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蓝格心中一寒,夏绿蒂却依然专注於她的番茄汤。即使听见了卫兵的怒吼,视线还是离不开眼前的美食。
卫兵不厌其烦地描述蓝格和夏绿蒂的特徽,诺娃的父母似乎一概推说不知。声音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从卫兵的反应来判断,多少还是猜得出来。
「……我去看看情况。」
「小心一点。」
朝着蓝格点点头之后,诺娃离开房间。蓝格跟夏绿蒂不同,在这种状态之下实在是没什么食慾。
只见蓝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倚靠着门板,竖起耳朵偷听楼下的动静。
情况似乎很顺利。
「如果发现那两个人的行踪,一定要立刻通知卫兵所!」
大呼小叫之后,一楼的店门再度被重重地关上。看来那些卫兵已经离开了。
「总算是逃过一劫。」
蓝格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来准备享用自己的餐点,却发现夏绿蒂直挺挺地站在面前。
「你、你做什么?」
夏绿蒂的表情十分严肃。
「让开。」
只见夏绿蒂推着蓝格一路前进,眼看着就要到达门口了。
「慢、慢着,你该不会打算动手吧?」
「让开就是了!」
夏绿蒂的右手已经握住了门把。
「等一下!我不知道你想去哪里,不过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出去!」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这里解放吗?」
「啊……」
蓝格不禁哑然失声,下意识地让出一条路。
「我、我话可是说在前头,我可是一点也不急—身为贵族家的淑女,得随时替自己留下不致失态的退路!」
「是是是,厕所好像在一楼。」
夏绿蒂的脸颊微微泛红。对她来说,厕所二字似乎过於白话了些。只见她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卫兵应该已经离开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给我修正你的说话语气。」
蓝格的忠告虽然是出自一片好心,还是换来夏绿蒂高姿态的反击。
房间里面只剩下蓝格一人。只见他叹了口气,慢慢地坐在床边。啜饮番茄汤的同时,脑中也不断地思索对策。
魔术具的存量令人不安,应该到哪边补充才好……
「呀啊啊!」
蓝格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从楼下传来的尖叫,绝对是夏绿蒂的声音没错。
他手忙脚乱地冲出房间,楼下的争执声清楚地传入耳中,看来纠缠在一起的不只一、两个人。
「呜哇!?」
走下阶梯的途中,一件白色布状物体突然飞了过来,覆盖在蓝格的脸上。他赶忙扯下布状物体仔细一看,竟然是女性的贴身衣物,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的余温。
吃了一惊的蓝格擡起头来,浑圆白皙的臀部顿时映入眼帘。尺寸虽然不大,倒也弹性十足。
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这幅景象,蓝格不禁陷入混乱。要不是听见夏绿蒂尖锐的怒骂声,恐怕会当场僵在原地吧。
「大胆狂徒,还不快点放手!」
定睛一瞧,赫然发现夏绿蒂被一名卫兵扛在肩上。只见她拚命地挣扎,好不容易才将双手伸到背后,压住洋装的裙摆。看来她似乎是在上厕所的时候遭到袭击。
强如夏绿蒂,也是有毫无防备的时候。
「嗯嗯!嗯——!」
急促地呻吟声传入耳中,吸引了蓝格的注意力。
诺娃也在现场。她被父母亲紧紧地抱住,完全无法动弹。
使劲挣脱父亲的束缚之后,诺娃扯开喉咙大叫:
「爸爸,放开我!夏绿蒂大人需要协助!
「抱歉!诺娃,爸爸不能放手!」
父亲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苦涩,看来这个男人选择了背叛。
或许是认为力挺蓝格和夏绿蒂对自己不利,也或许是受到卫兵的威胁——
不管原因是什么,蓝格和夏绿蒂都失去了安全的藏身之处。
「把那个小子抓起来!」
发现蓝格的卫兵立刻追了上来。蓝格立刻回头跑上楼梯,躲进先前的房间。
关上房门、带上门锁之后,蓝格环视四周,寻找可以挡住门板的重物。
「放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夏绿蒂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蓝格立刻冲到窗户边上往下看。
酒店已经被卫兵包围了,其中有几名卫兵正准备带着五花大绑的夏绿蒂离开现场。
门外传来激烈的撞击声,卫兵似乎打算利用手中的武器破门而入。蓝格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
「咕……」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几声巨响之后,房门终於被打破了。
两名卫兵冲了进来。
「人不见了!」
屋内却看不到蓝格的身影。於是两人展开搜寻,其中一名卫兵从视窗探出上半身四下张望。
「人没出来,一定还躲在屋子里面!」
包围酒店的其他卫兵高声怒吼。
狭窄的房间里面几乎没有藏身之处。只见两人弯下腰来探视床底,或者是站在床上检查天花板。
这时视线停留在衣橱的卫兵以手肘碰触同伴。
衣橱的拉门夹着白色的物品,看起来是以高阶的绢丝织成的,正是夏绿蒂之前掉落的贴身衣物。
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之后,两名卫兵蹑手蹑脚地来到衣橱的前面。其中一名卫兵轻轻地抽出贴身衣物,准备一股脑地开启衣橱的大门。
「啊……!」
这时贴身衣物燃起熊熊火焰。赤红色的火光吞噬了卫兵的手掌,甚至连头发和胡须都受到波及。卫兵急得拍打手掌,却怎么也无法拍熄火焰。
「喂,你还好吧?」
「好烫……!拍、拍不熄啊……!」
「快点去找水源灭火!」
另一名卫兵高声怒吼的同时,也急着闪躲四处乱窜的同伴。手掌着火的卫兵说声抱歉之后,就急急忙忙地沿着阶梯跑到一楼。
「哼,那个链金术师可真是难缠。」
留在房间的卫兵骂了一声之后,刻意与衣橱保持一段距离。同伴的惨状殷监不远,卫兵实在没胆子独自开启衣橱,天晓得里面还证下了什么陷阱。於是他提高警觉环视四周,寻找其他可能的藏身之处。
这时他的脚掌突然碰到一个硬物。低头一看,地上有个小小的玻璃瓶。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打算将玻璃瓶捡起来。
「呜喔!」
指尖还没碰到瓶身,瓶口就冒出一阵黑烟。卫兵虽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最后还是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
「喂!发生了什么事?」
浓密的黑烟自房间窜出。
浇熄头发和胡须的火焰之后,另一名卫兵准备返回二楼,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站住!」
房间里面传来同伴的怒吼、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玻璃碎裂的声响。
「喂!」
停留在走廊上的卫兵终於下定决心,准备冲进房间。这时屋内的同伴也刚好冲了出来。只见他蜷曲着身子,咳得十分厉害。
「出了什么事?」
「那个家伙……从窗户逃走……」
咳得死去活来的卫兵勉强挤出片段的字句。这时一阵强风从破窗吹了进来,浓密的黑烟蔓延至走廊。胡须被烧得精光的卫兵强忍着刺目的浓烟,转身回到楼梯口。
「让我来对付那个小子!」
之后就乒乒乓乓地跑下楼梯。
俯视同伴雕去的背影,留在二楼的卫兵又一连咳了好几声。
可是等到同伴离开酒店的声音传入耳中之后,卫兵却立刻挺直了腰杆。
「好险,幸好没被拆穿……」
卫兵脱下头盔——蓝格的脸孔赫然浮现。
其实蓝格跟卫兵的体型相差甚远,不过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也难怪另一个卫兵看不出破绽。
蓝格脱下抢来的上衣,朝着烟雾逐渐散去的房间瞄了一眼。只见一名半裸的年轻男子倒吊在天花板上,这一切都是蓝格的作战计划。
隐身衣橱之前,蓝格将烟雾弹藏在床架上。着火的卫兵茌屋内到处乱窜,结果不小心撞到床铺,让烟雾弹掉落地面。
烟雾弹在蓝格最需要的时候发生作用。黑色的浓烟辽蔽了卫兵的视线,从衣橱冲出的蓝格趁机以绳索捆绑卫兵的脚踝,再利用操绳术将卫兵倒吊起来。
接着他又迅速夺下卫兵的头盔和上衣,塞住卫兵的嘴巴,然后就伪装成被浓烟呛伤的模样,上演了一出绝妙好戏。
「那个小子真的从窗户逃出来了吗?」
「一定还在附近,把他揪出来!」
包围酒店的卫兵也中了计,朝着四面八方敞上。
蓝格擡头望着倒吊征人化板卜的男子。只见男子一张脸涨得通红,被塞住的嘴巴呜呜作响,似乎正在咒骂蓝格。
「别急,你还有另一项任务呢。」
男子顿时停止了咒骂,眼神流露出一丝惧色。
事态演变至今,蓝格恐怕也很难置身事外。
即使心里面再怎么不愿意,蓝格也必须救出夏绿蒂,取回「青泪」。
手边的装备十分有限,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明知一场恶战难以避免,蓝格还是下定了决心,将右手伸入怀中。
悠扬的笛声缭绕於阴暗的地牢。
睡得正沉的夏绿蒂猛然惊醒,却又立刻倒抽一口冷气。
「你……!」
戴着面罩的脸孔近在眼前。
夏绿蒂试图起身,却怎么也办不到。双手被绑在背后,脚踝也被捆绑在一起,几乎动弹不得。悔恨交加的夏绿蒂气得咬牙切齿,却怎么也无法阻止吹笛人得意洋洋的笑声传入耳中。
「……那是什么?」
不断挣扎的夏绿蒂突然发现吹笛人拿着一面小小的镜子,映照出复绿蒂的面孔。不过镜面绽放出蓝白色的光芒,显然并不是普通的镜子。
「你对我做了什么?」
夏绿蒂的语气虽然锐利,吹笛人却笑而不语,缓缓地站了起来。
「小姐,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作对……?」
身材高瘦的吹笛人俯视倒在地上的夏绿蒂。然而夏绿蒂丝毫未见惧色,勇敢地挺起上半身。
「看来我似乎还没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夏绿蒂·亚历山卓·康士坦达·德·查帕尔提耶,是查帕尔提耶的第一百三十二代领主。」
「哦,所以呢?」
「保护查帕尔提耶的人民,是领主的责任与义务。一旦出现了危害人民的恶徒,就必须立刻加以制裁,这就是我的正义!」
「原来如此。」
喃喃自语的吹笛人再度蹲了下来,右手捏着夏绿带的脸颊,强迫她擡起头来看着自己。
「唔……放哄我!」
「长得不错,脾气也满泼辣的。」
夏绿蒂颈子一扭,吹笛人也顺势松手。
「不过领主大人的身分可就有点难办了;绑架贵族之女只会把事情闹大,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吹笛人再度起身,一派轻松地耸耸肩膀。
「别这么激动嘛。我在这座城市的工作就快告一段落,大概明天就会离开了。」
「是吗?幸好还赶得上。万一让你这个可恶的恶棍顺利逃脱,岂不是让查帕尔提耶家的名声为之蒙羞?」
「离开之前,我会先彻底消除你的记忆。既然什么都记不得,自然没有蒙不蒙羞的问题,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
「不,我绝不让你得逞!我一定要亲手制裁你这个为非作歹的恶棍!」
夏绿蒂拚命地挣扎,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吹笛人的脸孔虽然隐藏在面罩之下,不过看起来似乎相当愉悦。
「是吗?不如我现在就改变你的记忆如何?让你忘了领主的身分,成为在夜晚的街头讨生活的烟花女子,似乎也挺不错的。」
「你终於露出马脚了!竟敢砧污纯洁的少女,说什么都不能原谅!」
夏绿蒂气得横眉倒竖,恶狠狠地瞪着吹笛人。
窸窣的脚步声突然传入她的耳中。
「吹笛人殿下。」
卫兵和一名少女出现在地牢。吹笛人将气呼呼的夏绿蒂丢在一旁,以亲切的口吻向少女开口:
「米耶尔,有事吗?」
「米耶尔……?」
夏绿蒂顿时睁大丁双眼。名叫米耶尔的少女,确实跟诺娃有几分相似。
米耶尔让卫兵留在入口,独自走进监牢。
「您所指示的调查行动已经有结果了。」
「哦?结果是什么?」
吹笛人招招手,示意米耶尔靠近一点。於是米耶尔依言倚靠在吹笛人的身上,附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
「原来如此,果然不出所料。」
吹笛人点点头,伸手在米耶尔的臀部摸了一把。
米耶尔的身体微微一震。
「米耶尔,你果然是个好孩子。」
「不……不敢……」
目睹两人亲密的模样,夏绿蒂的怒气终於爆发了。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夏绿蒂挣扎着想要起身,她扭曲的身体就像是离开水面的一条鱼。即使全身上下几乎无法动弹,夏绿蒂还是忍不住想要教训眼前的吹笛人。
「放开那个女孩!米耶尔,不要屈服於恐惧之下!我夏绿蒂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吹笛人无奈地耸耸肩膀。他非但没有放开米耶尔,反而一把将少女抱在怀里,接着又以幸灾乐祸的挑衅眼神打量着气得满脸通红的夏绿蒂。
「我该上去了。米耶尔,你就跟卫兵留下来监视她吧。」
吹笛人放开米耶尔,将她往夏绿蒂的方向轻轻一推,发出几声低沉的冷笑。
「呵呵呵……她一定会告诉你很多有趣的故事。」
吹笛人把话说完之后,便踏着脚步走出地牢。
被留下来的米耶尔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外面的卫兵则是站在门口保持警戒。
等不及吹笛人的背影消失在地牢的入口,夏绿蒂主动向米耶尔攀谈:
「你是德托列酒店的女儿吧?诺娃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米歇尔毫无反应。神情黯淡的少女低头不语。
「真令人同情……那个家伙的笛声束缚了你的心,控制了你的身体。等着瞧吧,到时候我一定会……」
「……别再说了。」
米耶尔摇摇头。双眸之中流露出一拣哀愁,彷佛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夏绿蒂见状,顿时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求求你,不要违抗吹笛人殿下,更不要理会我好吗?」
「那怎么可以?放任那个恶棍为非作歹,可是会让我夏绿蒂的威名扫地。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亲手打倒那个家伙。」
「千万不要,这样子只会让你受到无谓的伤害……」
「这就不对了。」
夏绿蒂的语气异常坚定,甚至连一直不敢正视夏绿蒂的米耶尔也忍不住擡起头来。
「对抗吹笛人不会让我受到任何的伤害。我的伤害来自於人民的伤害,人民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
「可、可是……」
「身为查帕尔提耶的领主,这本来就是理所常然的。」
夏绿蒂的语气没有一丝犹豫。
「我从诺娃的身上感受到心痛,如今也从你的身上感受到莫大的痛苦。往后不管遭遇何种苦难,我都要拯救你於水深火热之中。」
夏绿蒂的眼神十分坚定,这就是她所坚持的信念。
「可是……」
米耶尔怔怔地流下泪来。
只见她脚步踉跄,一路往后退去,直到贴在墙上才停了下来。颤抖的双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要诉说什么。
「米耶尔?难道你的催眠术早就解开了?」
夏绿蒂的内心闪过一丝希望,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
「我……我……」
米耶尔什么也没说。
紧闭双唇的她头也不回地逃离地牢。
「米耶尔!」
夏绿蒂高声呼唤逃走的少女,米耶尔却并未回头。
「米歇尔……你再忍耐一下……」
擡头看着天花板的夏绿蒂突然缩起了身子。只见她的双腿往后一躬,直接从被绑在身后的双臂之间穿过,展现出惊人的柔软度。
「你给我老实一点!」
守在入口的卫兵眼见情况不对,立刻提着斧矛冲了上来。当然,夏绿蒂是不可能乖乖听话的。
只见夏绿蒂双手撑地,当场倒立了起来。
短裙的裙摆飘然掀起,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呜哇!?」
试图阻止夏绿蒂的卫兵目睹眼前的光景,不禁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彷佛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保持倒立姿势的夏绿蒂往上一跳,在半空中轻巧第转了个圈,好整以暇地站在卫兵的面前。手脚的绳索虽然尚未松绑,嘴角却浮现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你、你这样子还想做什么?给我老实一点!」
尽管有些失措,卫兵还是摆出了架式,准备随时举起斧矛给予痛击。
「还想做什么?当然是制裁可恨的恶徒罗。」
「不、不要闹了!竟、竟敢跟司令官作对,你活得不耐烦啦!」
卫兵干脆丢下武器,赤手空拳对付夏绿蒂。大概以为光靠拳脚工夫就可以摆平手脚受到拘束的少女吧。
只可惜他的对手不是普通的少女。
「喝!」
挥出拳头的时候,夏绿蒂早已不在原地。
只见夏绿蒂往后一跳,并拢双脚朝着墙壁猛力一蹬。
「什么!?」
接着又利用墙壁的反作用力在半空中转了一圈。
「立刻给我清醒过来——!」
干净俐落的跳跃飞踢结结实实的命中卫兵的咽喉。
「咕哇!啊……」
受到重击的卫兵当场倒地不起。
「保护查帕尔提耶的卫兵居然被笛声操纵,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夏绿蒂不禁有感而发。至於夏绿蒂自己也曾经被笛声操控的事实,则是被她自动忽略。
从昏迷不醒的卫兵身上搜出短剑,割断手脚的绳索之后,夏绿蒂终於恢复了自由。
对於夏绿蒂而言,斧矛显然过於沉重,而且又少了一分轻灵的美感,根本激不起使用的慾望。
於是夏绿蒂带着抢来的短剑,飞也似的离开地牢。她的目标是吹笛人,这次说什么都要打倒那个恶徒,拯救所有的少女。
「啊……!」
就在踏上通往地面的第一阶楼梯时,夏绿蒂突然停下脚步,双腿更是微微颤抖。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下半身的颤抖逐渐往上延伸。全身肌肉为之紧绷的同时,夏绿蒂不禁紧咬下唇。
「我太……大意了……」
扭曲的表情异常病苦,沉重的双腿举步维艰。
夏绿蒂擡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阶梯,眼神之中充满了绝望。
※※※
进入梅贝尤魔术大学就读的第二年。
第一年几乎是在基础知识的学习之中渡过的,不过升上二年级之后,类似高等魔术具的精练与应用等等的实习课程逐渐增加,大家也首次感受到梅贝尤最高学府的学业压力。
我几乎每天都埋首於书本,亲手操作前所未见的魔术具更是带给我唔比的喜悦。授课内容愈来愈多样化,教授所指定的课题总是充满了惊奇。
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授课,就是『阻止迷宫中的魔像』。
历史悠久的梅贝尤魔术大学於大崩落之后不久正式成立,校区内依然保留了许多当时的老建筑。广大的校地散布着各式各样的设施,有些设施甚至连在学校任教多年的老师都未必知晓,学生就更不用说了。
因此当时的我们都是第一次进入『魔像迷宫』。
课程的内容十分简单。全班同学各自分组,一组五人,然后教授在迷宫中安排与分组组别数量相等的魔像。
所有的魔像一律从迷宫的中心往外移动。如何阻止魔像走出迷宫,就是课程的最大考验。
课程内容的描述听起来就像是巡回游乐园的特别活动,大家心里面只觉得有趣,而且这种课程设计也相当符合凯赛贝克教授创新前卫的风格。然而实际的情况是否如此呢?
「呜哇啊啊啊!」
直接深入迷宫、站在宛如庞然大物排山倒海而来的魔像面前,才赫然发现事情并没有想像中的简单。
我和其他组员无不面如土色,四处逃窜。
「喂,蓝格,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不知不觉中,我成为五人小组的领袖。面对其他同学迫切的询问,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然,我们并不是一味地逃命。事实上我们拟定了几个作战计划,也试着付诸实行,结果全都以失败收场。事先准备的魔术具几乎消耗殆尽,大家的心中都充满了无力的挫折感。
於是我下定决心,打算放手一搏。
「等一下请你们牵制那个家伙的行动。等到它停下脚步之后,我再趁机跳到背上。」
几个同学摇摇头,试图劝我打消主意;然而亲眼目睹厉声咆哮的魔像击碎石壁的景象之后,大家都不再说话。
「就这么办,你自己小心。」
於是其他的同伴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将魔像包围在中间。
这时我也快步冲向目标。
「就是现在,动手!」
接获我的指示之后,大家立刻掷出课堂上制造的雷石。经过一整年的学习与训练,雷石的效果获得长足的发展,强大的雷鸣和闪电成功让魔像停下脚步。
趁着这个机会,我钻过腿像的胯下,接着又转身跳上了魔像的背部。
宽阔的背部刻有魔术式,借以控制魔像的行动。只有解读、改写魔术式,才能让魔像停止行动。
我一个人的重量并不足以影响魔像的动作。只见它摇晃着身体,依照魔术式的既定路线一路前进。我只能紧紧攀附在魔像的背上,与魔术式展开搏斗。
迷宫的光线本来就特别阴暗,解读复杂冗长的魔术式可说是一项苦差事。光是攀附在左摇右晃的魔像身上就已经很辛苦了,我的额头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大概就是魔术式并未转换成暗号吧。
努力解读魔术式之后,总算找出控制行动的部分。虽然没什么自信,我还是试着改写魔像的魔术式。
这时魔像的移动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成……成功了吗?」
保持一段距离尾随在后的同学喃喃自语。
跨出最后的一大步之后,魔像终於停止了行动。
「万岁!」
其他同学围绕着我跟魔像大声欢呼。我也松了口气,直接软瘫在魔像的背上。
这时我突然从魔像的体内感受到一股蠢动。
猛然擡头的时候,已经冲了一步。
魔像发出一声怒吼,全身关节再度发出刺耳的倾轧声。
「糟糕!上了教授的当!」
简而言之,这是「陷阱题」。
凯赛贝克教授将陷阱藏在控制行动的术式走中,改写术式就会触动陷阱,再度启动静止的魔像。
「蓝格,危险!」
魔像的速度变得飞快,已经可以用宾士二字来形容了。身体的摇晃愈来愈激烈,最后终於把我甩了下来。
撞上墙壁的我感到一阵晕眩,其他同学立刻赶了过来。
「怎么办?要不要逃走?」
畏惧与害怕的心情全都写在大家的脸上。
可是我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一想到自己居然没发现教授设下的陷阱,心里面不禁感到十分懊恼。如果因此害得其他同学无法取得这门课程的学分,往后我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於是我爬了起来,取出事先准备的绳索。念出操绳术的咒语之后,绳索立刻像一条蛇般往前游动。缠住魔像的脚踝之后,又一连绕了好几圈,最后终於将魔像固定在迷宫的石柱旁边,制止了行动。
「停下来了!」
「绳索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被挣断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听到我的说法之后,高声欢呼的同伴顿时安静了下来,面色十分凝重。
「先离开这里再说。趁着那家伙不能动的时候,重新拟定作战计划。」
没有人表示反对。於是大家排成一列,朝着出口的方向前进。
接近出口的时候,我们停下了脚步。在测验期间离开迷宫,可是会被严重扣分的行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想拿高分,而且就算离开迷宫,也无法补充魔术具。毕竟以有限的装备完成任务,才是这门课程的训练重点。
於是我们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确认大家仅存的装备。
这时地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声音来自迷宫深处,逐渐朝着出口逼近。只有魔像才会发出这么沉重的脚步声。
「不会吧,已经追上来了吗?」
我们连忙拿起摊在地上的魔术具。准备迎战敌人的同时,眼睛也不时环视四周,寻找安全的掩蔽场所。就在这个时候,魔像出现了。
「咦,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
那是巴妮拉的声音。只见她坐在魔像的肩膀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另外四名同学则是兴高采烈地跟在旁边。
「……搞定了?」
「当然,这种魔术式轻轻松松就解开了。你们呢?瞧你们一副狼狈的模样,该不会是落荒而逃了吧?」
心事被巴妮拉说中,我顿时无言以对。察觉到我的狼狈之后,巴妮拉身边的同学顿时吃吃笑了起来。
「也罢,我们要出去了。」
在巴妮拉的指示之下,魔像再度迈开脚步。看来她已经完全控制了魔像,真不知道是怎么改写术式的。
「先走了,蓝格。这次是我赢了。」
心里面虽然不甘愿,却也不得不佩服巴妮拉的实力。当时巴妮拉已经取得全学年第一名的成绩,大家都在猜测校方会不会破格让她跳级。
目送巴妮拉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有感而发。
察觉「陷阱题」的同时加以改写,这不是我所能办到的。我的实力还不足以解析魔像的魔术式。
虽然不怎么好受,还是得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我们这一组通过考验的可能性,几乎是趋近於零。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真的只能放弃吗?
「那是什么声音?」
陷入沉思的我立刻被拉回现实。说话的人是巴妮拉小组的一名女学生。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从迷宫深处传来。
「来了!」
我的组员个个面色凝重,凝视着声音的方向。
绳索已经被挣断了。由於我改写成错误的魔术式,比先前更加凶暴的魔像正朝着我们迅速逼近。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放弃这次的考验吧。於是我转头打量着出口。
载着巴妮拉的魔像映入眼帘。
我立刻堆起了满脸的笑容。
「太好了!那个家伙来了!」
听见我喜不自胜的喊叫之后,组员和巴妮拉无不吃了一惊。
「喂,蓝格?」
以手势制止试图问个究竟的组员之后,我朝着巴妮拉开口:
「真可惜。你们应该尽快离开,不要停下来跟我们说话。这下子胜利是属於我们的了!」
「慢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命令魔像停下脚步之后,柳眉倒竖的巴妮拉厉声反问。暗自窃喜的同时,我煞有介事地回答巴妮拉的问题。
「其实我们的魔像也修改了魔术式,准备打倒其他的魔像。」
「你说什么?」
「不相信吗?自己看吧!」
我伸手往前一指,身上还缠绕着几截绳索的魔像正以惊人之势直扑而来。
「有意思……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受到刺激的巴妮拉立刻接受挑战。
「魔像,准备迎击!」
我不禁在内心暗自窃喜。
接获指令的魔像立刻迎了上去。巴妮拉从魔像的身上一跃而下,继续下达命令。
「先抓住敌人!很好,使出扫堂腿!挥拳打它!」
相较於无人控制的魔像,依照指令行动的魔像显然大占上风。双方僵持了短暂的时间之后,我们的魔像就遭到彻底破坏,化作无数的土块散落地面。
「表现不错喔,魔像!」
巴妮拉下达停止攻击的命令。只见她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双颊因为胜利的兴奋而泛起红晕。
「还说什么胜利一定是属於你们的,你的魔术式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之后,巴妮拉却为之一愣。
「慢着,你那是什么表情?」
「噗……呵呵呵……」
这也难怪,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憋不住满腹的笑意了。
目睹魔像变成一堆堆的土块之后,原先不明究理的组员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蓝格,真有你的!」
「巴妮拉,多谢罗!」
大家高兴得又叫又跳,指着魔像的残骸哈哈大笑,甚至还有人牵着巴妮拉手舞足蹈了起来。
巴妮拉和她的组员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大家在高兴什么。
「慢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於是我强忍着笑意,向巴妮拉坦承一切。
「其实我在改写术式的时候出了差错,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失控的魔像。幸好你的魔像替我解决这个难题,说起来还得好好感谢你呢。」
「啊……」
巴妮拉脸上的茫然很快的被怒气所取代。
「蓝格,你居然欺骗我!」
「哈哈哈,抱歉抱歉。不过你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呢。」
狗急跳墙的策略竟然奏效,顿时让我难掩内心的得意。
本来想轻拍巴妮拉的肩膀表达善意,却被她一把拨开。
「哼……我要去跟教授告状!」
巴妮拉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去。盛怒之下,甚至忘了带走自己的魔像。
离开迷宫之后,凯赛贝克教授正等在前面。巴妮拉见状,立刻气势汹汹地来到教授的面前。
「这门课的重点在於魔术式的解读和改写,蓝格的做法违反了规定,应该不能列入计算吧?」
「嗯……」
陷入沉思的教授朝着我瞄了一眼。巴妮拉的说词并不是毫无道理,我不禁有点担心了起来。
「不,我觉得还挺不错的。」
「教授!」
只见教授露出促狭的笑容,轻拍巴妮拉的肩膀表示安慰,接着又对着我微微一笑。
「课程的主旨确实如巴妮拉所言,不过链金术的手法可不只局限於教科书的内容。」
手掌离开巴妮拉的肩膀之后,教授环视在场的所有学生。
「记忆、理解魔术式或是魔力当然重要,然而优秀的链金术师更需要的是灵活的思考和跳脱既成观念的着眼点。如此才能提升现代链金术的水准,替人类创造出更美好的未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教授的教谕牢记在心。
「你的做法很有趣,不过还是得加强魔术式的学习。」
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后,教授的脸上露出淘气的笑容。面对教授的称赞,我也报以礼貌性的微笑,不过心里面还是感到轻飘飘的。
「哪有这种事!太荒谬了!」
唯独巴妮拉依然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