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时刻,某个重物掉落在吹笛人的身后。
事实上吹笛人说的没错,蓝格确实在卫兵所之中布置了炸裂榴弹。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利用操绳术,将炸裂榴弹悬挂在司令室门外的走廊天花板上,只要轻声念出咒语,就可以解除操绳术的魔术。如今来自地狱的三头犬在吹笛人的背后获得了解放。
吹笛人连惨叫的机会也没有。
炸裂榴弹的暴风席卷全场,无一幸免。
「咕……呜……」
爆炸的烟雾与飞散的尘埃笼罩整个空间。
焦黑的瓦砾堆之中,出现蠢动的黑影。
破破烂烂的帽子掉落在地,长发披散肩头,融化变形的面罩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脱落的可能。
即使身处爆炸的中心点,吹笛人依然活着。身受重伤的他挣扎着起身,不假他人之手。
「总算是……捡回一命……」
声音比先前更加低沉,说话的同时还伴随着空气泄漏的声响。
吹笛人的笛子遭到彻底破坏,已经不复原形。卫兵的催眠术应该很快就会解除了。
环视四周,强大的爆破风将现场的卫兵吹得四零八落。
「喂,没事吧?」
「我听不见……谁来救救我……」
哀号声此起彼落。不过从扭曲挣扎的躯体看来,应该没有人不幸丧生。
事实上蓝格早就事先调整了炸裂榴弹的爆炸力。
再加上部分的肉体已经被魔装机所取代,吹笛人才得以保住一命。
等到恢复正常的卫兵苏醒之后,自己恐怕会成为阶下囚吧。於是吹笛人踩着踉跄的步伐,试图逃离卫兵所。眼看着他来到走廊,就要走下楼梯了。
「呜咕!」
这时腹部突然遭到重击。
吹笛人几乎是毫无防备,腹部的重击顿时让他不支倒地。只见他擡起头来,试图寻找敌人的踪影。
一只小巧玲珑的长靴突然踩上了吹笛人的腹部。
「你想去哪里啊?」
傲慢、骄纵、不可一世的语气。
荷叶边的短裙裙摆随风飞舞,柳眉倒竖的蓝色瞳孔正睥睨着脚下的吹笛人。
「夏绿蒂!?」
蓝格被压在昏迷不醒的卫兵之下,忍不住惊呼一声。只见他奋力推开卫兵的身体,努力地爬了起来。
「蓝格,你没事吧?」
夏绿蒂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吹笛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你不是被关在地牢吗……?」
吹笛人的胸口被夏绿蒂使劲踩着,语气听起来有些痛苦。
「地牢?像我这种高贵的人,怎么可以待在那种地方?你离开之后不久,我也跟着离开了。」
「什么?慢着,之后你在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
听见夏绿蒂的说明之后,蓝格顿时微微一惊。只见他以锐利的眼神,仔细地观察夏绿蒂的模样。
「这……」
「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夏绿蒂的模样看起来很正常,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不过吹笛人是个可怕的敌人,如同蓝格设下了炸裂榴弹的机关,说不定他也在夏绿蒂的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快说啊!那个家伙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这……」
夏绿蒂神情忸怩,双眼四下游移,双颊更是涨得通红,看起来就像个害羞的少女。可是这种态度反而引起了蓝格的疑心。
或许是蓝格的眼神过於严肃,夏绿蒂知道自己再也隐瞒不住了,只好乖乖说出实话:
「这个……当时我想起了一件事……」
只见夏绿蒂低头俯视脚边,双颊一片火红。
「想起了什么?」
「被卫兵绑架的时候,正准备去做的那件事……」
蓝格皱起眉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接着又努力的回想当时的情景。
「……上厕所?」
夏绿蒂羞得连耳根都红了。只见她紧咬下唇,悻悻然地别过头去。
「其、其实我一点也不急!可是我也是人,坐视不管的话,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有损贵族名声的差错。更何况现在又是非常时刻,所以……」
在这种非常时刻想起上厕所这档事实在有点突兀,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管怎样,总比跟吹笛人展开对峙的时候拚命蹭着自己的大腿要来得好,因此蓝格也不便多说什么。
「而且卫兵所根本找不到适合的场所!每一层楼的厕所都是男用的,而且又脏又臭,只有柜台后面那一间勉强能够接受。」
夏绿蒂的抱怨固然可以体会,不过这里是卫兵所,没有女用厕所也是很正常的吧。
再说查帕尔提耶的卫兵所之中,根本就没有女性的工作人员。
「这点一定要改善,害我差一点就……!」
话才说到一半,夏绿蒂的脸上就浮现出做作的笑容。
「没、没事!身为一个贵族,随时替自己准备后路绝对是必要的,所以当时我一点也不急!」
「……是吗?那就好。」
蓝格勉为其难地做出同应。
他只感到十分无力。眼前的危机尚未解除,现在根本不是讨论厕所的时候。
无视於蓝格的倦容,夏绿蒂勇敢地挺起胸膛。
「既然个人的私事已经解决,现在就只剩下一件工作。」
只见夏绿蒂睥睨着脚下的吹笛人,拔出腰间的长剑。
「绑架查帕尔提耶的少女、试图玷污少女贞节的恶徒!准备接受夏绿蒂的制裁吧!」
「……那把剑……不是早就被我没收了吗……?」
凝视着锋利的剑尖,吹笛人喃喃自语。
「结果你随手把它放在柜台的旁边,神果然是站在正义的这一方。」
大概是寻找厕所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吧。这种事情也能扯到神,着实是令人佩服。
夏绿蒂当着不以为然的蓝格面前,轻飘飘地往后退了几步。原本以为自己的咽喉将会被利刃划开的吹笛人,顿时一脸讶异地凝视着夏绿蒂。
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夏绿蒂再度开口:
「站起来吧,吹笛人。让我们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
「可恶……」
吹笛人双手撑着地面、狼狈地在地面爬行一阵后,这才勉强站了起来。只见他拔出腰间的短剑,在夏绿蒂的面前摆开态势。
「接招!」
确定吹笛人已经做好准备之后,夏绿蒂立刻以闪电般的速度递出手中的长剑。吹笛人拖着沉重的身躯勉强闪过,手中短剑同时招呼夏绿蒂的侧腰。
夏缘蒂连忙改变手腕的角度,正面接下吹笛人的短剑,结果却受到吹笛人的压制,只好弃攻回防。
「你倒是挺有一手的。」
经过几次交手之后,夏绿蒂这才发现吹笛人是个不容小觑的敌人。
即使身受重伤,过去好歹也曾经是个魔装兵,植入体内的魔装机更是大大增强了他的攻击力与耐力。夏绿蒂的速度虽然略胜一筹,力气却远逊於对手。
如果这个怪人毫发无伤……
蓝格不禁捏了把冷汗,眼前的夏绿蒂依然勇敢地发动攻击。
「可恶……!」
吹笛人突然咒骂一声。长剑在攻击范围大占优势。再加上夏绿蒂发挥如同猫科动物的矫健身手,排山倒海地攻击连连。以吹笛人现在的状况而言,根本是无法抵挡。一段时间之后,大衣和手套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析俲。
吹笛人一步步后退。眼看真的招架不住,吹笛人干脆往后一跳,转身跑向楼梯。
「休想逃走!」
「啧!」
夏绿蒂宛如飞鸟一般抢在前面,挡住吹笛人的去路,接着又递出手中的长剑。
虽然勉强挡下刺来的剑锋,但逃生之道就此被封住,这下子生路又少了一条。
吹笛人立刻拉开距离,朝着反方向——也就是通往上层的楼梯前进。
夏绿蒂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夏绿蒂!狭窄的场所对你不利!」
「你给我待在一旁欣赏我华丽的剑术!」
狭窄的楼梯没有半盏照明,蓝格只能依稀看到两个灰色的人形剪影在楼梯上格斗。双方的武器在半空中交错,激发出灿烂的火花。
即使如此,蓝格还是看得出来夏绿蒂的攻势并未减弱。在那种狭窄的空间之中,为什么还能施展如此华丽的剑技?夏绿蒂的剑术确实令人着迷,欣赏的同时,蓝格也不忘跟在身后追了上去。
漆黑的空间突然被切成锐利的四边形。
其实这只是视觉上的错觉。来到楼梯的转角处之后,吹笛人开启通往屋顶的大门。
即使吹笛人逃到屋顶,夏绿蒂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来到宽阔的空间之后,夏绿蒂的攻势愈来愈激烈。
以空旷的夜空为背景,令人眼花撩乱的剑技益发犀利,阻绝了吹笛人的退路。
蓝格只能待在一旁静观两人的交手。身违的魔术具只剩下烟雾弹而已,完全派不上用场。如果绳索还在身边,或许可以将吹笛人捆绑起来,只可惜蓝格的绳索已经毁於炸裂榴弹所引发的爆炸了。
这时蓝格的背后出现好几个人。
回头一看,原来是衣衫单薄的少女以及卫兵们。他们都恢复了正常,特地跑来观战。
卫兵手中大多拿着火绳枪或是军刀,却没有人敢加入战局。双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甚至连瞄准目标都很困难。
「这里很危险,大家退后一点。」
只见少女们纷纷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情不自禁地探出上半身,试图掌握最新的战况,迫使蓝格不得不出言提醒。就在这个时候,蓝格的眼角余光捕捉到朝着人群的方向逃窜的吹笛人。
「大家快逃!」
「不必紧张!」
蓝格大叫一声的同时,夏绿蒂也纵身一跳,挡在吹笛人与人群之间,手中长剑顺势往前一挑。
清脆的碰撞声之后,吹笛人的短剑脱手,在地板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
吹笛人的视线下意识地盯着逐渐远去的短剑,腹部冷不防遭到夏绿蒂的重击。
「咕……呜呜……」
痛苦的呻吟之后,吹笛人终於不支倒地。
「胜负已分。」
夏绿蒂剑尖直指倒地不起的吹笛人,做出胜利宣言。在一旁观战的卫兵和少女顿时爆出如雷的掌声和热烈的欢呼。
志得意满的夏绿蒂继续开口:
「吹笛人,劝你还是乖乖投降,接受应有的制裁吧。我就是查帕尔提耶的法律,依照我的判定,你所犯下的罪行应该处以斩立决之刑,不过……」
夏绿蒂朝着身后瞥了一眼。
打量着身后的众多少女之后,视线又回到吹笛人的身上。
「你的所作所为替许多民众带来不安,如何消除人民的不安,正是我夏绿蒂的责任。因此我特地允许你在全体人民的面前接受制裁。」
「哼……笑话……」
「意思是不肯投降吗?」
「我是十恶不赦的恶徒?笑死人了,我只不过是……」
「夏绿蒂大人!」
一名少女从人群之中跑了出来。
只见她从后面抱住夏绿蒂,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没事了,不必害怕。我夏绿蒂一定会……」
话才说到一半,夏绿蒂突然没了声音。
贴在背上的少女也往后退了几步。
「夏绿蒂殿下,请收起您的长剑。」
少女的手中,握着一把**。
枪口对准了夏绿蒂的太阳穴。
「你……」
夏绿蒂为之一愣,旋即恶狠狠地瞪着吹笛人。
「可恨的怒徒!居然拒绝我的慈悲,再度操弄少女的心!」
非但没有收起长剑的意思,气得全身发抖的夏绿蒂甚至恨不得立刻贯穿吹笛人的喉头。
「夏绿蒂大人……」
少女也在发抖。枪口依然对准了夏绿蒂,脸上的表情却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慢着!这孩子并未受到控制!」
蓝格大叫一声。
他一直凝视着少女。少女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畏惧与胆怯,没有受到催眠的人特有的空虚神情。而且吹笛人已经丧失了催眠能力,对抗夏绿蒂的过程当中并未吹出笛声,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是米耶尔吧?诺娃·德托列的姊姊……」
「……嗯,我是米耶尔。」
少女点点头。
「米耶尔,不要害怕。我夏绿蒂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既然不是受到催眠,恐怕是内心的畏惧使然。於是夏绿蒂耐着性子安慰米耶尔,试图化解她内心的恐惧。
可惜却弄错了方向。
蓝格多少有所察觉。
米耶尔的动机,就是整件事的真相。
「唔……」
吹笛人推开眼前的长剑。夏绿蒂受制於米耶尔的威胁,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吹笛人缓缓地自地上起身,米耶尔凝视着吹笛人的眼神也流露出些许的关心与不安。
「吹笛人,你的工作是什么?」
提问的人正是蓝格。半毁的面具之下,吹笛人微微一笑。
「……我是女衔。」
「女衔?那是什么?绑匪的同伴吗?」
夏绿蒂露出狐疑的神情。米耶尔黯然不语,身后的其他少女也低下头去。
「夏绿蒂,女衔是人口贩子的一种。」
「喂喂,这种说法也太难听了。我只是个仲介业者,只不过仲介的商品是年轻的女孩罢了。」
「人口贩子?贩卖人口的意思吗?」
夏绿蒂为之愕然。只见她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吹笛人儿状,忍不住出言嘲讽。
「有没有搞错,连人口贩子都不知道?果然是贵族家的大小姐。像你这种不知人世险恶的温室花朵,居然还敢以领主自称!」
吹笛人笑得十分夸张,似乎忘了自己曾命悬人手。从他的笑声听来,似乎是打从心底感到滑稽。
「利用年轻少女的肉体抵消债务,这本来就是自古流传至今的交易方式。」
「……蓝格,他说的是真的吗?」
夏绿蒂回头询问,蓝格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蓝格好歹也是个讨债人,对於女衔的事蹟多少也有耳闻。只是拥有魔术监定士称号的蓝格负责催收的物件多半都是拥有魔术具的富裕人家,倒是从未涉及人口贩卖的业务。
不过科尔涅金融公司确实曾经借助女衔的力量处理难以回收的呆帐。
因此蓝格并不是无法理解米耶尔为什么要协助吹笛人的原因。
开启话匣子之后,吹笛人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当然,偶而也会碰到家人或是本人不愿意卖身的情况,这时我的力量就派上用场了。毕竟商品在抵抗的过程中不慎受伤,可是债权人的一大损失呢。」
「居然将少女当成商品!」
「不管怎样,至少我毫发无伤地将商品带了回来。光是这一点,就应该好好地感激我才是。」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你以为这样子就能获得宽恕吗?」
夏绿蒂气得满脸通红。只见吹笛人笑得全身乱颤,完全不将夏绿蒂放在眼中。
「没错,人口贩卖确实是违法的行为,理应受到惩罚。不过惩罚的物件可不只买方,连卖方也包括在内。」
「连忍着泪水出卖自己的人也要受到惩罚?哪有这种道理!」
「哪有这种道理?我倒觉得这样子挺公平的。不过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以这个理由为借口,拒绝偿还债务的女人。通常只要我亲自出马,多半都可以躲过卫兵的耳目,让不愿卖身的女人自动自发地跟着我走。」
「唔……!」
「如果世界上的少女都跟米耶尔一样听话,我的工作可就轻松多了。偏偏查帕尔提耶几乎都是欠债不还的家伙,害得我多花了不少力气。」
盛怒之余,夏绿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米耶尔,你是自愿跟着他走的吗?」
「是……」
面对蓝格的质疑,米耶尔小声、但却坚决地表示肯定。夏绿蒂丝毫不为所动,全神贯注地聆听米耶尔的描述。
「……我的父母亲经营了一家小酒店。以前的景气不错,酒腑里面总是人声鼎沸,父亲和母亲虽然忙碌,脸上却带着满足的微笑。从小我就负责照顾妹妹,心里一直盼望着长大之后跟喜欢的人结婚,共组跟现在一样幸福的家庭……」
拿着**的米耶尔轻声细语地娓娓道来。双眼凝视着远方,彷佛缅怀过去的那段幸福时光。
「……可是好景不常,幸福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其实我早就知道家中的负债一直增加,甚至连感情深厚的父亲和母亲也常常为了钱的问题吵架,幸福的家庭顿时走了样……」
米耶尔紧咬下唇,握着**的右手微微颤抖。只见她强行压抑内心的激动,试着调匀呼吸,继续未完的倾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是我却什么也帮不上。家中的情况再继续恶化下去,甚至连诺娃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你才决定卖身?」
「没错!我别无选择,这是我唯一帮得上忙的地方……」
米耶尔的五官皱成一团,泪水几乎快要夺眶而出。
之后。
压抑许久的号泣传递四周。
「呜啊啊啊啊啊啊——!」
无视於旁人的讶异,夏绿蒂放声大叫。
只见她紧握双手、全身颤抖,确实是在大声哭泣没错。
「……夏绿蒂?」
无论是蓝格、卫兵或是少女,大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
甚至连瘫在地上的吹笛人也难掩内心的讶异。
至於情络激动的米耶尔则是露出愣怔的神情。
「……夏绿蒂大人,您为什么哭泣?」
「都是我的错!这场悲剧是我造成的!」
放声大哭的夏绿蒂,看起来就像个纯真的孩子。
这下子米耶尔可糊涂了,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跟夏绿蒂有何关联。
基本上蓝格也是一样的。虽然知道夏绿蒂总是不按牌理出牌,蓝格却不明白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哭泣。而且在这种紧张的状况之下,应该不是放声大哭的时候吧?
这时蓝格突然发现吹笛人趁着夏绿蒂分心的时候往后移动。
「夏绿蒂,小心吹笛人!」
蓝格的提醒却替吹笛人扣下行动的扳机。
只见吹笛人原地翻转,右脚往夏绿蒂持剑的右手猛力一踢。猝不及防的夏绿蒂顿时失去她的长剑。
得手之后,吹笛人立刻扑向掉在地上的短剑。
蓝格也同时展开行动。只见他伸手入怀,将怀中的烟雾弹丢向夏绿蒂的脚边。
「唔!」
白色的烟雾笼罩四周,失去攻击目标的吹笛人被迫停下脚步。
一定要赶上!在内心祈愿的同时,蓝格飞也似地冲向夏绿蒂。於烟雾之中抵达预定位置的蓝格,立刻撞上柔软娇弱的身躯。
「蓝格?」
他抓着夏绿蒂的身体,尽可能地远离现场。
想不到吹笛人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在蓝格的面前。
「死吧——!」
短剑划破白色的烟雾,刺向夏绿蒂的胸前。
布帛撕裂的声响传遍四周。
「呵呵……呵呵呵……」
红色的液体沿着剑身缓缓流下。
略带着一点黏性的液体滴落地面,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滩。
紮实明确的手感。吹笛人发出诡异的笑声,这种手感让他回想起在战场上屠杀敌人的快感。
一阵强风吹过屋顶。
所有的真相为之显露。
「……蓝格……」
夏绿蒂喃喃自语。
蓝格挡在她的面前,双手握着吹笛人的手臂,以自己的胸口挡住吹笛人的短剑。
「什么……?」
满心以为复仇成功的吹笛人不禁变了脸色。
短剑只是稍微陷入蓝格的胸前。
鲜血虽然从伤口汨汩流出,蓝格的双眼却弥漫着旺盛的生命力。
「被挡下来了?这怎么可能?」
「你可别怀疑自己的眼睛啊。」
蓝格紧抓着吹笛人的手臂,露出诡异的微笑。
「毫无防备的肉体……竟然承受得了魔装兵的力量……?」
吹笛人的身体微微颤抖。
飘逸的金发自蓝格的身后优雅飞舞。
「认命吧,吹笛人!」
夏绿蒂的怒吼响彻云霄。
蓝格突然感受到刺入胸口的短剑为之一松。
「呜喔喔喔喔喔!」
吹笛人惨叫一声,两只手臂高高举起——
手肘前端的部分却消失无踪。
「我的手臂、我的手臂!怎么可能……!」
「那不是你的手臂,而是魔装机的一部分!专门用来伤害他人的魔装机,理应立刻报废!」
正如夏绿蒂所言,吹笛人的两只手臂化成无数的碎片,掉落在他的脚边。
手持长剑的夏绿蒂拭去脸颊的泪痕,面无表情地睥睨着眼前的吹笛人。
「哈……果然厉害……」
两人的决斗终於告一段落,松了口气的蓝格当场坐倒在地。他完全无法捕捉夏绿蒂斩断吹笛人手臂的那一招。即使是瞄准了关节和零件的接合部位,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破坏魔装机的本事。
觉悟到自己的失败之后,吹笛人无力地软瘫在地。
夏绿蒂不再理会吹笛人,甚至连看也不看蓝格一眼。手持长剑的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米耶尔。
依然握着**的米耶尔也呆呆地凝视着夏绿蒂。
「我……我……」
夏绿蒂的眼神令米耶尔感到畏惧。
这时夏绿蒂朝着米耶尔迈开脚步。米耶尔不禁缩起了身子,拿起**对准夏绿蒂。
「不要过来!」
那是近乎哀求的声音。
「夏绿蒂,别这样!」
这时不应该刺激米耶尔。但夏绿蒂无视於蓝格的警告,也无惧於米耶尔的**,只是踏着自信的步伐一路前进,同时伸手贴着自己的胸口。
「开枪吧。」
「什么?」
「对着我开枪吧,米耶尔。」
右手握着长剑、左手轻抚胸口,夏绿蒂一步一步地逼近。米耶尔虽然握着**,却反而显得有些犹豫。
「开枪……?为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按下扳机就好了,没什么好顾忌的。米耶尔,这是你的权利。」
「可、可是……」
面对步步进逼的夏绿蒂,米耶尔的手不禁微微发抖。
夏绿蒂只要再往前走个几步,就会紧紧地贴着枪口了。
「不……不要——!」
撕裂空气的枪声响彻云霄。
夏绿蒂的眼睛眨也不眨。脸颊出现一道伤痕,露出鲜红色的组织。
「啊……啊啊……」
米耶尔全身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扣下了扳帜。夏绿带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正面接下了米耶尔的子弹。
高举的**颓然垂下,米耶尔的右手几乎失去了知觉。
夏绿蒂握起米耶尔的右手,轻轻地倚靠在自己的胸前。
「把所有的愤怒与悲伤,发泄在我的身上吧。」
「……夏绿蒂大人,为什么……」
米耶尔哭了,泪水自圆睁的眼睛夺眶而出。凝视着夏绿蒂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因为我是查帕尔提耶的领主。让所有的人民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是身为领主的我应尽的义务。所以我应该为你的不幸负起最大的责任。」
「可是……就为了我一个人……」
「当然不只你一个而已。」
握着米耶尔的右手,夏绿蒂环视四周。卫兵所的卫兵和其他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一旁,目睹事态的发展。
「你们也包括在内。领主的失职造成人民的不幸,现在我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惩罚。」
没有一个人采取行动。无论是被绑架的少女抑或是被控制的卫兵,大家都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必须向在场的所有少女道歉。对不起,是我害你们遭遇不幸,请你们原谅我……」
夏绿蒂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的。
近距离目睹夏绿蒂的哀戚,米耶尔终於松开手中的**。她自己也当场跪倒在地,泪水潸潸落下。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沉默地啜泣。
伫立在米耶尔面前的夏绿蒂依然握着她窍细的手。将长剑收回剑鞘之后,更是双手将米耶尔的小手紧紧地包覆起来。
「把吹笛人带过来。」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蓝格微微一惊,不过他还是立刻跑到吹笛人的身边,死命地将瘫坐在地的吹笛人拉到夏绿蒂的面前。
「……真是令人不忍卒睹。」
「托你的福。」
吹笛人被带到夏绿蒂的面前,显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停止啜泣的米耶尔也站了起来,躲在夏绿蒂的背后。
「吹笛人,我打算拯救这些少女。」
「我明白。可是我只是一个仲介商,不能决定什么。」
吹笛人一派轻松地耸耸肩膀,却被夏绿蒂严词驳斥。
「你应该知道拯救这些少女的方法。」
「既然你这么说,就替她们偿还债务吧。只要付钱,自然什么问题都没有,她们也能立刻获得自由。」
吹笛人伸长脖子打量着夏绿蒂,语气之中更是带着明显的讽刺,满心以为疑绿蒂不可能这么做。
「需要多少?」
夏绿蒂的眼神十分严肃,吹笛人眼中的嘲讽顿时消失无踪。虽然略感讶异,不过缠还影陷入了沉思。
蓝格的心中浮现不祥的预感。
「这个嘛……每一头少女一年的获利大概相当於农民的十倍。再加上她们还年轻,少说也能赚个十年以上。」
「所以呢?」
夏绿蒂强忍着内心的不悦,继续追问。
「这里总共有十三头,大概价值五亿法兰克吧。」
「灌水灌太多了吧?」
身旁的蓝格忍不住喃喃自语。这是女衔的计算方式,讨债人的演算法又有所不同。只要偿还各自欠下的本金和利息就已经足够了,劳动力根本不应该计算在内。
就算十三名少女替家中背负的债务加总起来,也不可能有五亿法兰克之多。
然而夏绿蒂却毫不在意。
「好,这应该就足够了吧。」
没有丝毫的犹豫。
夏绿蒂扯下挂在颈子上的项链,丢给眼前的吹笛人。
「这是什么?项链?没那么值钱吧?」
「这是查帕尔提耶家族代代相传的秘宝『青泪』,据说是吉克弗立德王身边的魔术师路菲使用过的魔术具。」
「……你说什么?」
吹笛人闻言,立刻扑向眼前的「青泪」,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仔细的端详。
现场的局势变化可说是峰回路转,完全跟不上的蓝格这才大梦初醒,察觉了事情的严重性。
「慢着,那是我的!」
可是吹笛人早已将「青泪」紧紧地抱在怀中。
蓝格试图夺回「青泪」,却被夏绿蒂往后一扯。
「吹笛人,立刻离开查帕尔提耶吧!」
「等一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是答应我了吗?夏绿蒂!猾看你到底做了什么!」
就在被愤怒冲昏头的蓝格忘了自己的身分,将内心焦急和怒气,股脑儿发泄在夏绿蒂身上的时候。
「给我住口!」
蓝格的脸颊传来清脆的声响。
天外飞来的巴掌重重地摇晃了蓝格历经一整天的苦难、早已油尽灯枯的大脑。
蓝格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