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砸了过来。
「喂,坏女人!看这边啊!」
头发被揪着,脸被迫看望那个方向。
「好痛……!请不要这样做……!」
我快要哭出来,但是还是强忍住泪水哀求道。
一直以来都在欺负我的,是那些年上的少年们。都是一些居住在教会附近的孩子们,他们也一如既往地,发现了买完东西后回去的我,然后那我当玩具。
我被拉到赤炼瓦街的小巷子里,并被反剪着双手。
作为首领的那个孩子,拿着石头盯着我的脸。
应该是在享受避开视线的我的反应吧,他好像很高兴地微笑了。
「我之前听说了,你,之前在某个国家的妓院里呆过吧?」
「……!」
到底是谁说漏了嘴。应该不是神父大人吧。那就是给我伪造护照的那个技师,或是和他有关的某人,还是说,是周围的这些大妈们呢。
总之,我自己的遭遇被人家看破,陷入了绝望的硬直之中。
看着双唇颤抖脸色发青的我,他们认为我是肯定了这个回答了吧。
少年们刺痛人的轻蔑的视线,朝我的全身投来。
「这家伙,明明比我们要小,但是已经做过了呢」
「果然移民的女人都很野蛮呢」
「怎么办啊,这家伙。明明是个妓女但是还穿着修道服哦,还是一个修女哦」
「妓女担任神职什么的,是我国家的耻辱了,喂,你们几个……给我把她扒光了」
一声号令,几个少年就过来把我团团围住,就好像是要把我掩埋一样。
我被推倒了,这样下去被做什么的都不奇怪。
「嘿嘿嘿,没什么不好吧,反正妓女也是要接客的吧,让我们也高兴高兴吧」
「才没有这种事情!我只是那里的医生的助手而已,我才没有做过这种事,一次都没有!」
「不要扯谎啊!」
脸颊被打了。
我咬紧牙关忍住脸上的痛楚,察觉到打我的那个男生的旁边有空档,便朝那边挤过去。最后穿出了少年们的包围网,我就这样全力地往教会奔去。
「喂,站住!快抓住那个家伙!」
「不要让她跑了!追!」
从背后传来了,想要抓我的少年们的呼喊声。
没过多久,就感觉少年们的吐息声逼近过来了。
我选择了市场上人比较多的地方,然后冲过了那里。
午间的太阳光照亮了赤炼瓦道路,一切都是平稳的日常。
但是对我来说,这条街每天都是地狱。
我躲过了少年们的追踪,好不容易是逃到了现在的住所——教会。
我将大门推开,进入其中以后,便把插销插上。
——来到这里的话就安全了吧。
因为我跑来这里一路上气都没有喘一下,所以暂时就在原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教会大门的前方,是铺着一条红色绒毯的直线,礼拜席就整齐地分布在地毯两边。
绒毯的最前端是祭坛,被彩色玻璃装饰的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浮雕。
当我的心脏渐渐平稳的时候,我终於迈出步子。
我走在绒毯上,朝着礼拜堂的十字架走去。
……我丢下买来的东西,自己回到了这里。
……被那些欺负人的男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我无力地双膝跪地祈祷着。
然后仰望着十字架,流下了眼泪。
「……呜……呜呜……!」
哭出来的我攥紧修道服的裙角,拼命地克制要哭出来的声音,静静地落泪。
肩膀颤抖着。
……双亲在我幼小的时候,就被黑手党袭击惨遭杀害。
当时还小的我,就被这样诱拐,放到了妓院。不过万幸的是并不用接客,因为风俗街上有进行违法的堕胎手术的人,那里的黑医也需要助手,所以我总算是以一个医生助手的立场得到保全。后来经过各种事情,我便来到了这个边境的教会中。
从一开始就与正当的生活无缘。
被那些欺负人的孩子臭骂,自己却无法反驳,我对自己的这种人生感到悲哀。
只是伴着孤独和痛苦的每一天。
对自己来说,到了哪里这一点都不会变,感觉就像是一成不变的东西一样。
「你在哭么?」
我哭着哭着,本以为没人的礼拜堂,却意外地传出了人声。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我发现,就在我哭着的那个位子旁边的礼拜席上,仰躺着一个少年。
在礼拜席上躺着的少年,白色袖口加上黑色长袍,是一个神父打扮的少年。虽然说穿着神父的衣服,但是也只是上半身,下半身还是穿着牛仔裤。
不整齐的黑发,锐利的眼神。表情中看不到一丝感情的波澜。
装满水的水桶放在他的脚边,看来是打扫卫生偷懒了吧。
他将双手垫在头下,只是一味地仰望着教会的天花板。
「……请问你是谁……」
我好像见过他。
就是最近,安德鲁神父带过来的,新的候补生,是一个孤儿的少年。虽然名字很古怪,但是要说他的脸的话,我还是有印象的。
「……鸦先生?」
「叫鸦就好了,我也不是能被叫『先生』的那种体面的人」
明明他没有看着我这边,但是却对我的脸做出了评论。
「被打了么,脸上都是伤啊」
经他这么一说,我摸摸自己被打伤的脸颊。
应该是肿起来了吧,一碰自己的脸就感觉面板又热又痛。并且,嘴唇也刮破了吧,流出了一些血。正在哭泣的我,想要慌忙掩饰自己被打的事实,开始用手指拭去血。如果在外面的事情被神父知道了的话,会被赶出教会也说不定。这种事我绝对不要。要不想再次原来那个地方。
但是就算是这样……痛苦的生活还是毫无改观。
「你相信有神么?」
「……诶?」
鸦仰望着天花板,好像在自言自语地说。
在教会,一个神父打扮的少年,对现在一身修女打扮的我,问出这样的问题,真是奇怪而又意义不明的问题……但是我一边流着泪,一边眼神锐利起来。
「……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总是对我见死不救呢……!」
「原来如此」
鸦终於从礼拜席上坐起身子。
「你是买完东西回来的吧?」
鸦一边问着我,一边站了起来。
然后将水桶后面的藏着的、买东西的竹篮拿出来,交给我。
「……这不是!」
「我刚刚捡到的哦。上面还写着我们教会的名字呢」
虽说他说是捡到的……但是到底是什么时候捡到的呢。
我来到教会的一路上都是全力奔跑的,只要没有比我跑得更快更早回来这里的话,就不可能把我丢下的东西还给我吧。鸦到底是怎么样做,才将这个篮子回收的呢,真是个迷。
但是,我还是理所应当地需要道谢。
「这个,就是我刚刚落下的!能捡回来真的非常感谢你!」
我确认了里面的东西平安无事。这些其实是晚饭的食材。
鸦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背过我。
他将手插到裤子的荷包里,便要离开礼拜堂。
「……这不是很好么,能够救你的神明,看来还没有死呢」
「……!」
鸦的话让我目瞪口呆了,我拿着自己买回来的东西呆立在原地。
「……等一下!」
因为我的呼喊,鸦静静停下了脚步。
鸦并没有回头,我压抑着自己跳的很快的心对他说。
「我……我的名字叫做『利兹』,那个……真的很谢谢你」
鸦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名字呢。
因为他没什么反应,所以我也弄不明白。他只是默默地离开了礼拜堂。
「……谢谢」
总觉得自己好久没有微笑过了。
自己僵硬的脸,是不是能够很顺利地笑出来都不知道。
但是,我无法忘记,这时候我心中这种被温暖的感情溢满的感觉。
■■■
电车中的座位是面对面坐着的那种配置。
我和雪名并肩坐着,而对面的座位上的是……一脸严肃的迪格和一脸不满的安德鲁。雪名则是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迪格展开了古旧的地铁地图在观察着。谁都没有说话……所以感觉这个空气沉重得令人受不了。
奔走的电车左右摇晃,能清楚听到车轮走在轨道上的声音。
看来这趟电车,是雪名用数秘术来通电的,她使用了能将周围的数转化为电力数式。在不知道到哪里才是个头的隧道走着,我还担心如果没有开车的人会怎么办,不过好像迪格比较熟悉地下空间,听说短时间内低速行驶的话,还是不会有问题的。
「……为什么诚一君,会和安德鲁同学两个人,一起来这种地方呢」
「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鲁莽地来到危险地带,雪名会生气也是正常的吧,但是……总觉得她生气的角度有些奇怪啊。
「……诚一君,和安德鲁同学,关系很好么……?」
总感觉有些扭扭捏捏的雪名,紧紧闭上眼睛,簌簌地左右摇晃脑袋。
「你,你从刚刚开始就怎么啦」
「才,才没什么呢!」
雪名好像在生闷气一样,脸上泛红。最后将脸撇了过去。
这次轮到我向雪名发问了。
「……雪名才是,为什么会和迪格一起来这种地下空间啊?」
「这是因为——」
「让我来回答吧」
回答了我的问题的,很意外不是雪名,而是迪格。
迪格的神情还是紧绷着,还是用那种严肃的表情说。
「这次的讨伐克里夫特的作战,教团需要羽鹭雪名的协力」
「……虽然说是教团要执行任务,但是要拜托『无限』的灾厄之数羽鹭雪名么?和不知哪天就要打个你死我活的敌人合作,你开玩笑么?」
就好像是在嘲讽迪格一样,安德鲁说出这些带刺的话。
但是迪格并没有屈与她的嘲讽,反驳说。
「很不巧,根据马蒂亚的判断,第四位执行官并没有被编入这次的战斗人员里面哦」
迪格毫不客气地反讽了被排除在外的安德鲁。
「赛迪斯本来是想让『炎之符术士』作为佣兵,过来帮忙的,但是你也知道,最后并没有实现。要说这个国家,还有能够与克里夫特抗衡的强大的战斗能力的人,也就是羽鹭雪名了。而且,这次她也有一个『特殊的职责』。这个是充分考虑了现场实情的判断,你没有指责的资格」
安德鲁满是不服地盯着迪格,但是最后默默地将自的话吞回去。
我向迪格发问。
「……迪格,克里夫特的人强大到,像你这样强大的执行官都不能一个人对付两个么?」
「……」
迪格沉默了。
但是又慢慢开口。
「冴上诚一,还有安德鲁。你们实在是太莽撞了。所以接下来只有我们四个人一起战斗了吧。那我也和你们说说敌人的情报吧」
说完这句像是开场白一样的话,迪格盯着我的脸说。
「首先,将来栖真意变成『集合』的灾厄之数的男人,椚木杀刺。虽然不清楚他所属与克里夫特以后的经历,但是他以前的经历还是明确的。他是中国秘密的刑务机关收监的犯人。罪状无数,主要的理由是,杀害了122个妓女的大量杀人罪,换句话说他就是以杀人为乐的家伙,刑期为1320年,所以只要是在他有生之年,本该是不会被放出来的」(译注:记得好像第一卷提到过中华联邦的事情,也就是说这是半架空世界观吧,你们不要当真233,在中国会没有死刑么,1320年,哈哈哈)
听到名叫椚木的那个男子的犯罪历程,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看到昨晚见面的那个礼仪端正的态度和口吻,根本让人联想不到是个如此残虐的人物……不过我还是想解决我的疑问。
「……刑期1320年,但是现在已经流窜到世界各地了,难道是越狱了」
「应该是收监的时候被克里夫特的人给挖掘,最后变成了自由身吧,我们得到了这样的情报,但是能够作证的另外的囚犯们,被杀害封口了,所以再也问不出什么。但是其实自己越狱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是个『死灵使』」
……在漫画中经常听到的单词登场了。
「死灵使……记得是那种能够操纵屍体的人吧」
「用最近的说法来说的话,就是拥有忘却数式的人呢。没有被现代数学规范化的数式,也就是像禁字刻印那样,通过媒介使用能力的,数秘术的一种。听说人类在生命岌岌可危的时候,会从身体中放出数,将这些数捕捉以后,就能够再构筑出人体,从而创造出『死灵』。听说是这种技术哦,并且,创造出来的死灵在自己的支配下,能够随意摆布。这就是椚木使用的死灵术了」
「制造死灵,并且控制死灵的法术么……」
我想起了昨晚试胆大会的时候出现的,椚木操纵的那些红色的数的手臂。
恐怕那就是椚木创造出来的死灵的手臂吧。
如果有这种可以随意显现的手的力量的话,自己逃出监狱这种事还是很令人信服的。
不论实际是怎么样,我听到我的敌人,其中有一个是名叫椚木杀刺的杀人鬼的这个情报,就觉得有点惧怕了。
「还有……鸦。那个少年的出现,使我们不得不判断这次的任务只有我一个人负责。也可以说请求羽鹭雪名来帮忙的其中一个理由,就在这里」
「……」
听着迪格的话,安德鲁开始咬起指甲,非常不平静的样子。
鸦——被称为『教团杀手』的,拥有冷酷眼神的少年。
迪格不悦地瞥了一眼安德鲁,继续往下说。
「他的经历……比椚木要异常得多」
「这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是,在中东的战场上到处辗转的一个少年兵,是被游击队掳走,给他加以药物麻醉,将他作为一个战士培养起来的少年。这种事情当然并不少见,但是国籍看上去是东洋系的少年鸦,为什么会在那里长大,这是谁都搞不懂的。当时他在战场被称为『杀人的天才』,而遭人惧怕。在世上各种各样的学问中都不乏被称为天才的人,但是他是将杀人作为一项技术,并被称为天才的。毕竟,他能够连续创下,难以想象他是普通士兵的战果」
迪格叹了一口气。
「过去美军,曾经为了消灭这些游击队而制定了攻击市街的,军刀行动。听说鸦一个人,就击退了美军的六个小队,并且没有用刀,『只用匕首』」
「怎么可能……普通的人能做出那种事情么……!」
「事实是怎么样还没有判明,但是并不只是这样,类似这种的传闻持续地传出,鸦单独地将对方的游击队全灭,或者是将战斗直升机用匕首击落之类的。虽然不论是那个传闻都让人难以相信……但是事实上,他确实杀害了一个执行官」
「而且,那家伙也是灾厄之数哦」
就好像是在补充迪格的话一样,安德鲁小声地说。我听到这句话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开玩笑吧」
回答我的问题的,不是安德鲁,而是迪格。
「这并不是玩笑,他以某日为契机,完成了作为灾厄之数觉醒」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昨天在他和安德鲁的攻防战之中,他放出了正体不明的红色的光芒。但是那个时候,鸦到底干了什么,我却完全没办法理解。
「要说鸦是灾厄之数……那,那个家伙到底操纵了什么样的数字呢」
「————零」
「……0?」
「是偶数的其中一个,也是正数和负数交界的数字,他是操纵这个『零』的灾厄之数,其他的情报,马蒂亚就没有说了。关於操纵零的这种力量的性质还有其能力都是未知。总之还是要多加小心的」
……就算说要多加小心,但是对那种超乎规格的家伙,应该怎么对应呢,连办法都找不到。就从听到的这些来看,感觉在鸦和椚木面前,我们没有胜算……不过迪格有什么制胜的奇招么。
迪格一连串地说完了以后,好像没别的想说的,抱起双臂沉默了。
另一方面,安德鲁用不高兴的眼神瞟着迪格的侧脸。
围观着两位执行官之间不快的气氛,我重新看向身旁的雪名。
「……这可是要战斗的哦,你帮这种忙真的好么」
我就是担心这一点。
恐怕雪名,在我和安德鲁之前就从迪格那里获取了情报,但是我还是没有想通,既然是知道对手有如此危险,为何雪名还要自愿来到这种地方。难不成,是被教团抓住了什么弱点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论如何都要保护雪名的感受……!
不过雪名清楚地说
「……我有些在意的事情啊」
「在意的事情?」
雪名微微点头,继续说
「北海道旅行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是和诚一君分头行动的吧?我那个时候……听克里夫特的稻濑果穗小姐说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新宿的地下真的有实验设施么』『我真的生活在那个地下么』这样的问题……除了那个设施内部一概不知的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新宿的地下……真的有实验设施么……?」
「克里夫特,应该是将来栖同学和黑枝同学都变成了灾厄之数的坏人们吧,我不会原谅的。但是我来这里的理由,并不是为了杀他们,而是觉得,或许……这里还有一些东京内战中我不知道的秘密和事实被隐藏起来,是想打消自己的不安吧」
「……」
「我真的是……羽鹭雪名么,总觉得好像有一种,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感觉。所以感到很不安,因为无法忍受这种心情,我才来到了这里」
听到雪名的独白的我,反而有点能接受她的话。
毕竟我也是,抱着和雪名相似的理由才来到这个地方的。
「……我来这里的理由和你相似哦」
「诶?」
雪名好像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的脸。
「我的生父……在东京内战的时候就去向不明了,我想应该是死了吧。虽然是没有『可能还会生还』的这种期待,但是这样的父亲,或许会因为某种原因,和东京内战扯上关系也说不定」
「……诚一君的……父亲吗?」
「啊啊,但是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所以想要确认这些,我来到了这里。新宿巨坑的地下,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真实被隐藏起来了也说不定。我是这样想的哦」
「……诚一君」
应该是听了我和雪名的话吧,迪格开始向我搭话。
「原来如此,如果说这就是冴上诚一来这里的理由的话,我还是能够接受的。虽然我并不认同你这种行为。那,安德鲁呢?」
迪格侧目看着身旁的安德鲁。
「你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呢。教团已经认定你无法参与这次事件,但是你还是违反了这个意志,这可是严重的背叛行为哦」
「……」
安德鲁陷入了沉默,而迪格很少见地好像对她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算你不说我其实也猜到了,大概……是来亲手解决鸦的吧」
「……」
迪格所指出的这一点,也是我最初就猜到的这一点。
我下定了决心,开始问安德鲁。
「安德鲁,你和鸦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
应该是不想说吧。
安德鲁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人不想说的话,就不要深究。这是我的作风。谁都有一两个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所以,我看到安德鲁的反应,就没想再去追问什么了。
但是安德鲁说了。
「…………那家伙和我,都是作为执行官的候补生,在前任安德鲁管理的教会生活的人」
我和雪名都被安德鲁的话惊呆了。
安德鲁和鸦,作为执行官的候补生,在一起生活……?
知晓这件事情的迪格则是在安德鲁身旁,一语不发。
「教团将全世界拥有优秀的能力的人类,召集并拉拢来自己这边,在然后在此之中培养新一代的执行官。我们这种无依无靠的孤儿,也是候补生的一员」
安德鲁咬紧嘴唇,不甘心地说道。
「在被教团召集之前,我一直都被囚禁在凶恶的社会的黑暗中。不过,在那个教会中的生活,我觉得非常幸福,非常温馨,非常温暖,对我来说,那个地方是特别的。明明是这样的——鸦把那个教会烧毁了」
「……」
「我不会容忍,我也决不能容忍……!」
安德鲁血从牙齿咬破的嘴唇流出。
在孤独之中做出了黑暗的决意的安德鲁。对这样的她,我们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
■■■
电车一路遥遥晃晃,差不多经过了15分钟。
我朝自称非常熟悉地下构造的迪格询问道。
「这个电车,到底是开到哪里去的啊」
「很快就能看到了吧」
「……?」
迪格坐着,将自己的吉他盒抱在怀里陷入沉默。
「……!诚一君!看那个!」
雪名抓着我的手臂,指着车前方。
我看向雪名手指的方向,在那里的是,令人惊讶的光景。
被车前灯照亮的狭窄的隧道,突然就变得宽广起来。
运动场……?
我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黑暗的地下空间,敞开了一个半球形的棚子。
虽然是这么说,也不是什么漂亮的半球形状,这个天顶高的令人觉得这是在地表上建起来的一样,还有无数的巨大钢筋耸立,在天顶的正下方……青白的光芒像是水波一样荡漾着的圆环。看起来,就像是在地下设定的一个圆形游泳池一样。
穿过了隧道,电车就拐弯抆过半球形的空间,走一个半圆形。我们乘着的电车,开始绕着巨大的圆环周围转圈。
迪格终於站起来,朝我和雪名走过来,然后,说道。
「……『微型·戴森环』」(译注:英文microdysonring,应该是戴森环的一种模拟形态,之前标题的戴森环没有解释,其实是一种人类对宇宙空间开拓和资源利用的模式,具体内容请度娘)
「……那是什么?」
一如既往的,我还是没有理解迪格说的话。
不光是我,就连应该很博识的雪名也惊讶地挑起眉毛。
应该是看到了我们理解不能的表情,迪格一边看着开启的窗户外面的圆环,一边解释道。
「美国的宇宙物理学家,弗里曼·戴森所倡导的一个学说。就是说,『高度发展的文明,如果能够利用恒星的所有资源,是不是能够扩张出一个能将恒星包围的巨大球体』的这种学说。也就是说将恒星包围的球体,能够吸收所有恒星产生的能量,就是这种系统哦。你也可以想成是恒星发电吧。我们就将这个成为『戴森球』,这里所存在的『戴森环』,并不是球体,而是将做成了环状的能量吸收装置,正如我们所见的那样」(译注:如果没人度娘的话,我直接说了。其实戴森环和戴森球是一个东西,是同一个理论中的不同变体而已。所谓戴森说,其实还包括了人类文明的分级,分别是能够完全利用本星球,恒星,星系的能源。人类现在处於0.7级,而能够建造戴森球这种东西是属於2级以后的文明了)
「那个叫做戴森什么的环……是能量回收装置……?」
雪名重新认识到。
「回收能量,难道说……!」
「你真敏锐呢,羽鹭雪名。这个环就是为了从周边环境那里,收集看不见的能量『数』,并且积攒起来的装置」
无次元数——形成万物的根源。
这个世上的各种现象和物质,都是由数构成,而数式构成了他们的骨架,数就是『无形的能量』,我是这样听说的。比如说电能之类的,就是身旁的一些数的能量的代表。
自然界中溢满了的通常状态下的数,是发出青白的光芒的,但是,其中也有看上去散发了红色的光辉的数,那就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扭曲破损的异常的数。
「那个是……数的回收装置……?」
「如果要说的话,也可以说是『超大型的集数媒介』吧」
被迪格这样一说,我们只有呆然地从车内望着外面的戴森环。
在溢满了美丽的青白光芒的环中,泛起了像是水面一样的波纹。是不是看得入迷了呢,我暂时放弃了思考。
迪格看着戴森环,用有些记恨的语气说。
「……原来如此,看到克里夫特出现,我就在想会不会这样……居然还能执行,我还满以为那个男人已经把它破坏了呢」
迪格到底在说什么呢,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先不说这个,我还有别的问题想要问迪格。
「……建造这个的,是尖端科学机构么」
「不,建造这个的,并非人类」
「……?」
「预言者,拉结尔。人与神结合生出的,白发的种族,高贵的血族的女王」
「!」
雪名脸上血色全无。这个理由不言而喻。
拉结尔——是雪名母亲的名字。
雪名用颤抖的喉咙,拼命挤出话来。
「为,为什么母亲……要创造出这种东西!」
「……」
迪格什么都没有回答。
是不是开始混乱了呢,雪名接连丢掷问题。
「这里到底是……?要说新宿巨坑的地下,就是尖端科学机构的实验室,也就是我长大的地方……?那为什么,会有戴森环这种东西存在……为什么……?实验室又在哪里呢?我……我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接住了身体摇摇晃晃,将要倒下的雪名。
雪名一脸茫然若失的表情,沉默地低下头。
确实从表面上看,并没有找到看起来像尖端科学机构的实验设施的建筑物。难道是搞错地方了么。还是说,正如稻濑果穗所说的……实际上并不存在呢。
意志完全消沉下来的雪名的身体,显得更加渺小了。垂下的双肩感觉更加柔弱。
「雪名……」
我扶住雪名的后背,除了叫她的名字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突然电车剧烈地摇摆了。
「!」
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么。车开始毫无征兆地减速,快要抛离车的地面的我们,只能拼命抓住车内的吊环和柱子。
「——晚上好,教团的各位」
这个声音!
「椚木!」
我喊着这个名字,看向能够看到戴森环的窗子的对面。
——异形的魔物,正在我们的电车的正上方。
闪耀红色的光辉,缠绕着车体的巨大的怪物,只有这样形容这幅构图了
附在车体上的怪物,像是游戏里面经常看到那种魔物一样,一开始我以为是和车辆差不多大的,像是巨大的蜘蛛一样的怪物,长着圆形的身体,生出了几只脚,这些脚缠住了我们所乘坐的列车的车厢。
但是看着窗子的对面,还残留有无数的手的印迹。
我还以为是非常多的脚,没想到『无数的手』才是正解(译注:好有意义的正解233)
魔物的大手全部一共10只,每只手都是像巨大的树干那样粗,其中的4只左右两边夹住我们的列车,另外5只在轨道上晃动着,好像是当做阻止电车行进的缓冲一样。
然后最后一只手的手掌上……出现了一脸悠闲的椚木杀刺的身影。
被魔物阻止行进的,我们乘着的电车的车轮发出了火花,伴随着刺耳的尖锐摩抆声,降低了速度。在这个非常紧急的事态中,安德鲁喊道。
「什么啊,这个怪物!」
椚木微笑着看向抓住电车的扶手大喊的安德鲁,和蔼地回答。
「让本人来介绍一下吧,他是用256个死灵混合而成的,我制造出来的人工恶魔『阿德拉梅莱克』,望各位能记住」(译注:阿德拉梅莱克,是地狱尚书长,经常以骡子或是孔雀的姿态出现,以上是度娘原话。但是,他应该是太阳神的一种,其中『梅莱克』在希伯来语中是『王』的意思,所以有些日本的游戏称它为『愤怒的灵王』,实际上应该是地狱的宰相。经常被形容为神的人,伪善者。就我的理解他的形象应该比真正的冥王要负面一些,顺便藐视一下度娘百科)
然后名叫阿德拉梅莱克的恶魔,用四只手,缠住了车头的四面八方。
「等,等一下啊!喂!这是在开玩笑吧……!」
椚木的笑容完美无缺。
「既然你们远道而来,在这个地下走了这么久,想必应该对电车之旅感到厌倦吧,那么就不劳烦各位,让我来给各位引个路吧」
阿德拉梅莱克轻松地将我们乘坐的车头举起来。
在车内差点转滚起来的安德鲁,抱住了攥着吊环的迪格的脖子得救了。我抱着柱子,紧握着雪名的手。
椚木眯起的眼睛微微睁开,露出了嗜虐的笑容。
「那么各位,虽然有些粗鲁,不过让我们现在就拉开地狱的幕布吧」
他的话犹如讯号一样,阿德拉梅莱克和我想的一样,将我们的车高举,最后扔了出去——朝着戴森环。
「咿呀啊!」
「雪名!」
雪名小小的手从我的手中滑出。
她被丢掷了身旁的那个窗子。
我放开了紧紧攥着的柱子,朝窗外扑出去。
「冴上!」
背后传来迪格劝阻我的声音。
但是已经冲了。
我从在空中摇晃着的列车中飞出。然后发现了好像被吓晕了的雪名,我在空中自由落下的过程中,困难地翻转身体,总算是挣扎到了雪名的身边。
我拉住她瘦弱的手臂,将她身体紧紧抱住。
耳边掠过激烈的风声,除此之外没能听到别的。眼前也是,青色的光芒覆盖了整个视野。
「……到此为止了么」
我紧闭双眼,想要逃避直接死亡的瞬间。
在不知道要下落多久的无重力感中,我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
……意识模糊。
连方向都感觉不了,连重力都感觉不到,就是这样的地方。
在没有任何感觉的空白的空间中,我有一种彷徨的感觉。
『…………诚一』
於是,我发现有谁呼喊着我的名字。
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
这是有印象的声音。
又好像不是。
只不过感觉非常怀念,这个声音让我有这种感觉。
声音只是单方面的不断对我说着。
『……遗憾的是,你已经『改变了』。并不是任何人的原因,这全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它也将你指引来了这个地方』
……到底是谁呢。
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是我认识的人发出的。
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怎么都记不起他的名字。
『……诚一,你为了成为你自己,而寻找着『枪』,要说能够阻止你的东西,除此之外也没有了吧,你……不得不作为人类继续存活下去』
给我等一下。
你到底是谁。
正想要发问,突然感觉那个声音正在远离。
并且同时,也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摇摇欲坠。
『这个世界,到处被各种不讲理的数支配着,依凭数的异能,放纵自己的力量的人横行霸道。但是不要惧怕任何人。没有任何力量的人都可以打破数的支配,这一点你之前已经无数次地证明了。你才真正配得上『不屈於数字支配之人』的这个称号』
因为这句话,我终於想到了这个人物的正体。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太冲了,我的意识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
「老爸……!」
我惊坐起来,喊道。
但是醒来的时候,那个和我说话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是梦……么……?」
我低头看着,手心满是汗的双手。
然后发现身旁有谁扑了过来。
「唔啊啊啊啊!」
扑过来痛哭的,是雪名
「呜哇!雪名!」
「太好了!诚一君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样子,我还以为已经不行了啊!你能活着,真的……真的太好了啊……!」
雪名一边紧抱住我一边哭。
我只好一边抚摸着雪名的头,一边道歉。
摸着头的同时,我还环顾了周围。
「……什么啊,这里……」
美丽的庭园。
璀璨的阳光从天空照下,能听到小鸟们的啼叫声。
在我刚刚醒来所在的喷泉的附近,周围一带都用大理石建造起来,是一个有中世纪风格的大庭院,各种鲜艳的花朵争相盛开,茂盛地结着果实的树木丛生。
我一边听着喷泉发出的清脆的水声,一边对周围的景致感到愕然。
「我们应该是……落到了戴森环里面吧……?明明应该是在地下的,但为什么会有这种大半天的明亮啊……?再说还是这么漂亮的庭园……」
我慢慢站起身,再次环望,最后得出结论。
「……哈哈哈,难道说我们是来到了天国了么?」
「既然绝对不死的我和你在一起,这个认识应该就是错误了的吧」
雪名一边抆着自己的眼泪,一边自嘲道。
确实不老不死的雪名是不可能死的,而雪名在身边,我就感觉已经死了这件事,是不太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