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它的秒针滴答滴答地走着。
这种极具规则性的旋律,在狭窄的室内,不知反覆了多少次。
室内只有两盏日光灯。
仅仅只能够维持这件小小的审讯室的照明,看起来好像是功率不够的样子。
房间的角落变得阴暗而看不真切,室内整体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在坚硬的椅子上,我一个人坐着。
「……这也太闲了吧」
我发着呆,坐着警车来到警察局至今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我差不多屁股都要坐痛了,但是还是没有将我放回去的迹象。
听取了我的说明之后,就说着让我等在这个房间里,等待的时间毫无疑问非常无聊,我因为闷得慌,不禁打了个哈欠。
因为我也没什么事干,所以从刚才就开始思考的事,都是和那个杀人事件有关的。
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
我正好碰上了世间恐慌的杀人事件的现场,我还以为会被问这问那的,实际上,事件的听取只花了30多分钟的时间。出乎我意料的,是在还没有放出回家许可之前,我要被困在这里这么久的时间。
时刻已经跨过了日期变更的界限了。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让我回家呢
「……爱架,现在这会儿总该睡了吧」
我姑且,算是在警车中给妹妹打了个电话,说『今晚要做文化祭的准备,所以会很晚』这样的谎话。晚饭在外面解决的妹妹,和我想的一样,非常不爽。
听到了熟悉的妹妹的声音,我感到非常安心。
即使这样也算好的了,因为妹妹并没有卷进,这种可怕的事件。
在朴素的办公桌上,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用手撑着脸颊。不知道我打了多少个哈欠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口,好像终於被人想起了一样推开了。
有点微微卷的中长的黑发,非常严厉的吊眼。
「诶……秋月刑警?」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秋月杏子刑警。之前,因为一些事情而结识的警视厅的刑警。
「好久不见了呐,冴上君。我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你再会啊」
警视厅的刑警……为什么会专程跑来下属的警察机构来啊。
不过这时候应该这么想。
反了。正是因为她是警视厅的刑警。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是大事件。警视厅的人介入搜查是明显的事。秋月刑警,或许是负责调查这件事的人之一吧。
秋月刑警伴着高跟鞋的声音走过来,在我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穿着开襟的短外套的秋月刑警,谷间若隐若现,使我的眼睛不知往哪里放。
不管我怎么想,秋月刑警过了一会儿,用淡淡的口吻开始说。
「还真是长时间的禁闭呢,怎么样,你不累么?」
「如果没我什么事的话,真想现在就让我走啊……我还要继续呆在着么」
「不,回家许可已经出了。我和这里的负责人说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了,我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一点才过来的」
秋月刑警浮出微笑。
但是,我并没有释然,向她发问。
「……那个,你就是因为这点事情,才从警视厅里面跑过来的?」
「感觉很明锐呢,冴上君。当然,我并不是只为了这个而来的。在你回去之前,想请教你几个问题,这就是我的目的」
秋月刑警抱起双臂,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再次取回原来的那张严肃的脸,沉默地凝视着我的脸。
我不明白她沉默的理由,回望着秋月刑警,结果我受不了这尴尬的沉默,自己先开口了。
「问题,具体来说是什么呢?」
「单刀直入地说了吧,冴上君,你现在已经被怀疑是『嫌疑犯』了」
「…………诶?」
刚才,秋月刑警说了什么。
好像突然说了什么离谱的事情,就算我听到了她的话,我也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我一边咀嚼着这句话,然后我终於放弃了理解。
————我是嫌疑犯?
冷汗一下子流出来,关於秋月刑警那种不切实际的话,我不能听过就算了。
「嫌疑人是……我到底因为什么被怀疑的啊」
「电视上所说的『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你在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中的第4起的行凶现场出现了。因为这样才被怀疑是犯人的」
「怎么会,这不是碰巧出现在那里的么!这和事件又没有什么关系!」
我焦急地,粗鲁地喊出声。但是秋月刑警,还是很冷淡平静。
「待会儿估计就会有警察,24小时监视你了吧。搜查本部决定将你放出去看看情况,所以你在学校或是回家,都会有人跟踪吧」
「别开玩笑了!我什么都没干啊!」
热血冲头的我,忍不住爆出粗口对秋月刑警大喊。
我的鼻翼煽动着,冷冷地观察激动得身体前倾过来的我的态度,秋月刑警继续说
「你冷静一下,当然了,就我个人而言,我肯定不会怀疑冴上君是嫌疑人。但是,对警察这个组织来说可不是这样。作为公共权力机关,要怀疑你的话,是要有正当理由的」
秋月刑警稍稍往前坐,正面看着我的脸。
「我首先来确认一下,冴上君对这个杀人事件,到底清楚到什么程度呢」
她是在试探我……吧。
我察觉到秋月刑警在微妙地打量着我。
「……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电视上新闻报道的程度而已」
「原来如此。那么,我按顺序来说明吧,我接下来要说的有一部分,是对媒体也下了封口令的情报,请切记不要向外传播」
秋月刑警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手提包。
从其中取出的一个资料夹一样的东西里,抽出一张照片。
「最开始的时间发生在10天以前。被害者是有名的女校的理事长。接下来的被害者是一位律师。然后被电视报道的被害的大学教授是数学家。你刚好出现在现场的那次,被害人的身份还在调查中。在现已经明确的事件中,犯人一共犯下了这4起案件」
秋月刑警放在桌子上的照片,每张都是残缺不已的屍体的照片。
这就是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的所有被害者们的照片么?
每个屍体,都和我见到的屍体一样,身上到处都有U字型一样的咬痕。
……太残了
就好像是野兽的集团啃食完一样的U字型的伤痕,网上叫做连续食人事件,这样看来还真是合适的叫法。
倒不如说这个叫法,感觉会更加生动啊。
「每个被害人之间,在人际关系上没有任何接点,是连被害动机都无法理解的无差别杀人。所有被害者的共通点只有『被杀的方法』还有『与之有关系的人都会发疯』这两点。他们的屍体上有U型的伤口,所以在网上才会有传闻说是,有一个巨大的食人怪物犯下这一连串的罪行」
秋月刑警吐出一声小小的叹息,然后继续说
「这次的事件,有几个令人想不通的疑点,如果要仔细说的话,可能说都说不完。我就挑你被怀疑的两大原因来说吧」
秋月刑警竖起一根食指。
「第一个原因。现场的第一个发现人,一直都是用公共电话匿名举报的。按照被害者的死亡推定时间来计算,这个时间,通报者完全可能在犯人还在现场的时候进行举报。所以,举报的人是犯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通报者的声音是一位年轻的男性」
「就是说我是那个报案的人么。这也太荒谬了吧」
「是呢,我也这样想」
秋月刑警竖起另外一根手指,变成了V字型的手势。
「第二个理由,就是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塑料的小袋子
袋子中装的,是一个像钮扣一样的徽章,我非常清楚那个徽章是什么。
「这个……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校徽么」
「在大学被杀死的那个教授,在事发现场发现了这个」
「!」
我无言以对。秋月刑警告知已经无语了的我。
「……你已经知道了吧,冴上君。警察现在是在怀疑,犯人是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然后你又碰巧出现在了第4起案发现场」
听了秋月刑警的说明,我总算是知道了自己被怀疑的理由。
但是我不能接受。我并不是这个案件的犯人。
但是,要怎么说明才能然他们相信呢。
虽然有被怀疑的理由,但是我能让他们信服的说辞并不多。
这样下去的话——我就会冤枉地变成连续杀人时间的犯人啊。
沉默的我,突然灵光一现。
「对了……!不是有一个我一起带来的那个女孩吗?问她的话,就能证明我不是犯人了!她现在在哪里!」
秋月刑警,意味深长地陷入沉默。她想了一想,困扰地说
「她的名字是来栖真意。是私立女子学校——圣阿尔纳斯学园的一年级学生。这个学校就是第一起案件被杀害的理事长的那所学校哦」
「那么,和事件的被害者可能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啊。那不是更该问她了么!」
「遗憾的是,她已经被释放了」
「为什么啊!」
「他是『警视总监』的女儿。草草结束事件的听取,然后就放她回去了」
「警视总监的……女儿……!」(译注:我忍不住了,你爸确实是李刚……)
秋月刑警之所以面露难色的理由,我不知不觉地察觉到了。
名叫来栖的那个女孩,恐怕是受到优待了吧。
「听取内容是属於机密的,就连我也不清楚,真是对不起了」
看着秋月刑警的脸,我的良心在作痛。就算是口口声声说『没怀疑』,但是我内心总是觉得她在怀疑我。才会做出这种试探过我以后才告诉我情报的事。
但是,我仔细想想的话,就觉得这种推测不正确。
如果真的是像动用警察来监视我的话,秋月刑警根本就不会跟我说监视的事,这怎么想都是对她没有益处的。她特地过来告诉我,也只能是出於善意吧。我为猜忌秋月刑警的自己感到羞耻。
秋月刑警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二话不说,就走到我背后的房间的门口,将门开启,好像是要将门外的某人唤进来。随后秋月刑警,终於从将一位少女带入房间
「诚一君!」
「雪名……!」
我马上站起来,下意识地喊出眼前这位少女的名字。
出现这里的,是从咖啡店分开的同班同学,羽鹭雪名。
雪名现在一副想要哭出来的样子朝我冲来——将我紧紧抱住。
「太好了!我好担心啊!真的真的很担心!」
「等、等等啊雪名!突然抱过来」
被抱住的我,红着脸,有点狼狈起来。
从前就开始觉得了,她有时会做出过於大胆的事情,我有点困扰了。
恐怕她是天然吧。突然在人家注视下被抱住,真是有点害羞啊。
抱住我的雪名的小小的身体有柔软,还有甘甜的香味。
「……呃咳」
秋月刑警故意发出一声干咳。
我将抱住我的雪名的小小的肩膀轻轻推开,然后用一副要掩饰什么的态度看着秋月刑警。
「啊……对不起。我一下子太高兴了。那个……这个……」
雪名非常难堪地将视线从我身上撤开,然后原地双颊通红低下了头。
看着都沉默不语的我们两人,秋月刑警说了
「把雪名同学叫来的是我哦,我是想让冴上君请雪名同学帮忙啊」
「帮忙……?」
「从这里开始就是警察的范畴之外的话了」
丢出这一句前提,秋月刑警说
「我觉得着不是一般的人类所能赶出来的事,屍体上面的U字型伤口,还有原因不明的关系者们的发狂。我个人来说,我怀疑这次的事件是『涉数』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吃人的大怪物,至少犯人……布林巴基,『不单单只是一个人类』吧」
————涉数。
秋月刑警这个生造词,用世间一般的话来说,就是超自然的意思了。
两个月以前,我们和秋月刑警,一起和操纵『概率』的怪人·红帽子作战。
怪人通过操纵『数』,想要把这个国家给毁灭掉。
看来秋月刑警认为,这次的连续杀人事件,也是和怪人那时一样,是和『数』有关的『灾厄』
「先不论被卷入的我……在警察的范畴之外的调查,是要把雪名也卷进来么」
「能得到雪名同学的协助的话,你不也是很得力吗?」
……觉得稍微有一点,发现到了秋月刑警作为大人的阴暗面啊。
我并不能否定秋月刑警的话。如果犯人真是涉数的怪物的话,身为数秘术师的雪名在身边肯定会安心。但是这跟『因为我个人的好处』利用雪名没什么不同。
「好吧,我也会帮忙的哦」
默默低头地,我身旁的雪名这样说
「诚一君是我的,唯一一个的朋友了。不可能放之不管的吧」
雪名对我小小地微笑,这个微笑让我的良心隐隐作痛。
雪名静静转头面向秋月刑警。
面对着确认了这个回答的秋月刑警,也露出一个微笑。
「那么冴上君,我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给你说明情况哦」
秋月刑警再次坐回椅子上,让雪名坐在我旁边,然后在雪名坐下以后,秋月刑警将双肘压倒办公桌上,将双手在面前合拢(译注:参考EVA里司令的姿势)
「我读了你的笔录了。被异常者追逐,然后和同班同学的明津宪刚相遇,只收获了这些情报……不过,是不是还有没被记载在这上面的事呢?」
「怎么说……?」
「你已经猜到了吧,你比其他人的『眼睛好』。你在那里就没有看到什么么?」
……『眼睛好』
虽然是有点隐晦的表达,不过这确实是正确的认识。
我的『灵感』很强,是能够看到『数的异常』的奇怪体质。
无次元数——简单地来说,就是构成世间万物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所有现象还有物质,都是由『数』组成的,它的构造可以由数式来改写,我其实不是知道地很清楚,不过以前听说过,它『拥有着无形而巨大的能量』。
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照亮这里的电器能源一样吧。
『数』是充满宇宙的能量,是无处不在的,这种能量异常地聚集在一起而扭曲的话,我就能看到那样的扭曲的数字。
对於秋月刑警期待的线索,我倒也不是没有。
虽然是想在事件听取的时候就和警官说的……但是我觉得普通人应该理解不了吧,所以就没说。现在我就跟秋月刑警说吧。
「……红色的锁链」
「红色的锁链?」
「正确地来说,是U字组成的锁链吧……这样说比较恰当吧。是由『数』做出来的锁链,然后每个像狗一样的男子的脖子上都发现了一根楔子。并且在锁链的附近,还看到奇怪的数值。333什么的」
听到我的话,秋月刑警的表情变得阴暗起来。
「受伤的红色数字,扰乱数的秩序的东西,这个事件,已经和『灾厄之数』有关了啊」
——灾厄之数。
通过让『数』受伤,或是破坏,扰乱这个世界的法则,能够引发奇蹟的异能力者。
灾厄之数操纵的数字,我能发现他们泛起红色并且响着噪音的样子。
我看到的红色的数字,从这点来推测的话,应该是和之前的怪人一样,这个事件的犯人应该也是灾厄之数吧。
我发现,因为秋月刑警的话,坐在身旁的雪名的脸已经变惨白。
她视线朝地,一副愕然的样子。
我理解雪名痛苦的心境,但是还是继续向秋月刑警询问。
「灾厄之数。那么犯人就是通过『变革之石』最适化过后的人类吗……?」
——变革之石。
将人类的强烈想法『最适化』以后,将人类变成灾厄之数的石头。
秋月刑警也没有答案吧,她稍稍摇头说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是很多疑点都能说明清楚了么」
秋月刑警稍稍侧过头说
「……据我所知,东京内战之前,尖端科学机构制造的变革之石,我们打倒的那个怪人是最后一个了,我并没有听说还有其他的石头留下来,因为东京内战,尖端科学机构的设施也被破坏,制造工艺被掩埋在新宿巨坑的地下,谁都无法制造出新的石头……但是现在看来,貌似还有其他剩余的石头啊」
秋月刑警用一脸沉痛的表情继续说
「……回到原来的话题吧,犯人在现场留下来的资讯,应该是对某个读了它的人,抱有一定期待的。这样看来,我们并没能回应犯人的期待。所以才犯下了第4起的杀人案件。这个事件……肯定还没有结束吧」
秋月刑警用严肃的表情瞪着我。
「既然要说对手是灾厄之数的话,你也懂的,警察根本不顶用」
秋月刑警不得不绝望地宣告
「为了证明冴上君的清白,我们不得不找出事件的真凶啊」
■■■
结果,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这根本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剩多少,睡了一会儿就要去学校。
我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总之想办法出来上学了。
晴朗的天空,还有舒爽的秋风,柔和的气温,是个好天气。
……第三节是体育课,是踢足球的时间。
换上运动服的我们,到运动场上集合。
做完简单的准备活动以后,班里面分成三组,进行简单的比赛。因为球场只有一个,所以只能两个队伍比赛。所以剩下的一支队伍,只能在另两支队伍比赛结束之前充当裁判。
球场上,是石灰画出的白线,是简易的足球场。我就站在底线边上,因为现在是从对面的那个球门开球门球,我附近没什么人,所以很闲。看着远处的同学们争抢着足球,我不知打了今天第多少个哈欠
「这里的风很舒服呢」
忽然出现在我的身旁的,是穿着运动服的雪名。
女生因为不用当裁判,所以她比我还要闲。
雪名并没有看我,和我一样望着专注於足球的学生们。
「睡得好么?」
「算,是……」
「噗噗,说谎。今天你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好呢,都出黑眼袋了哦」
「什么嘛,都暴露啦。不过啊,这也不是我烦恼了就能解决的事呢」
「到底是说你乐观呢,还是缺乏紧张感呢,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奇怪的人呢」
我被冤枉的当成了连续杀人事件的嫌疑人。
如果这样下去我没有被证明清白,变成冤罪的那一天,我的人生也结束了。
再这样想下去的话,越想越失落,我便叹了口气,来将这种情绪减轻。
「虽然说了要找到犯人……到底怎么做才好呢。一个门外汉的我,连怎么做才好都不知道啊。这种时候,如果能召唤在书里面才出现的名侦探就好了」
「和书上说的一样的话,首先就应该确定该调查的物件吧」
「调查的物件,吗……嗯,现在看来,明津是最可疑的物件啊」
明津宪刚,我们学校的一年级学生,而且,还是和我同一个班的学生。
今天明津也是缺席,并没有来学校。
看来好像是从暑假结束以后就一直没来的样子。
「秋月刑警不是说警方正在怀疑犯人是不是我们学校的男学生么。那么我认为明津就是一个符合判断的人物啊」
虽然这样说,当然只凭这个条件的话,我们其他所有的男学生都应该一样遭到怀疑,但是,我并不是仅仅因为这个理由才怀疑明津的。
「因为现在还没有找到证据,所以秋月刑警也不好说什么……不过那时,我确实觉得操纵了犬男们的灾厄之数就是明津」
犬男们将明津包围住。
并且当明津离开了之后,犬男们也迅速撤退了。
这种时机上的匹配,我认为不是偶然。
如果明津就是灾厄之数的话,那个时候,是对犬男们发出了撤退指令了吧……那么明津所操纵的『数』,到底是什么呢?
让他人变得像狂犬一样的力量,我无法预计。
「想想看的话……如果犯人真的是灾厄之数的话,也会有专门的对抗灾厄之数的组织『教团』来对付的吧,他们貌似还没什么动静呢」
————教团。
不允许破坏这个世界的数的秩序的存在,对灾厄之数那些怪物进行暗杀的秘密组织。前段时间,在关东出现灾厄之数的时候,从暗中帮过我们的忙。
说不定这次的事件,教团也会暗中解决呢。
我抱着这样淡淡的期待,但是雪名反驳了我的话。
「教团所自豪的绝对的行动力,说白了就是那13位执行官。拥有神之子的弟子的名字的,只有那13个。在全世界的战场上和『数的异端』较量的话,就必须要有一个要对付的敌人的优先顺序。像我这样的『最重要杀害指定』,也因为现在的威胁很小,所以顺位就降低了」
「原来是因为人手不足而捉襟见肘了么。嘛,现在在日本引起的这种程度的杀人事件,就教团看来,不是什么大的威胁吧……嗯」
那么,重要的果然是,查明明津的正体了吧。
「明津么。再说那个家伙,完全不来学校啊。要说调查的话,也只能在学校里面打听小道讯息,平常都不来学校的家伙的情报有这么好找么……」
「诚一君在现场相遇的,不只有明津君吧,记得好像还有一个叫来栖真意的人。因为我们也知道她的学校是哪里,倒不如直接去问她昨天的事情不好么」
「对啊,明津袭击的她的话,她或许会知道一些关於明津的事啊」
确实,去见来栖真意这个办法不错。
再说,我还不知道,在我赶回现场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和什么啊。如果直接问她本人的话,应该会知道什么线索吧。
……本来,收集情报这种工作应该是秋月刑警来完成的。
但是,就昨天秋月刑警的话来看,身为警视总监的女儿的来栖并不是一介刑警就可以简简单单能够打探的物件,这里面貌似有大人们的原因。
好像她的父亲是一个很严格的人,应该会觉得自己的女儿被卷入这种事情很难堪吧。所以来栖的事件听取都是由口风非常严实的老练刑警负责。简单地听取完之后,就放她走了。秋月刑警其实并没有被完全透露听取的结果。
并不是刑警的我们,能不能直接去找本人问话呢。
「……嗯。也是呢,首先去问秋月刑警要来栖同学的联络方式吧。然后再和她见一面。然后再仔细问她那时候,在那里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决定好要干什么了以后,感觉心情畅快多了。
然后我突然想起,昨天在咖啡店里面的事。
「说起来昨天……你说这些血文字说的是一个叫做布林巴基的数学家的名字吧。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的,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血书里面出现的,尼古拉斯·布林巴基这个名字。
这或许是解读犯人的动机的提示也说不定。
「意思是说,尼古拉斯·布林巴基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啊」
对我的疑问,雪名马上做出了回答。她的眼睛被反光的眼镜片挡住了。
「1934年起,一些法国的年轻数学家们,写了一本关於微积分的书。在出版的书上,身为作者的年轻人们,并没有写上自己的名字,而是用了一个假名,创造了尼古拉斯·布林巴基这个虚幻的人物。这就是这个名字的诞生由来」
「这算什么啊,原来是架空的人物啊,这个叫布林巴基什么的」
不顾惊讶的我,雪名淡淡地继续说
「这之后,他们好像是在恶作剧一样,将他们所写的所有的书都用这个名字来着名。集合论,代数构造,排列组合。这些奠定了现代数学的基础的,遗留下来的他们的书,被整编成一本叫做『数学原理』的书(译注:这本书原名『élémentsdemathématique』,有其他同名的书)。以后,布林巴基就被称为是『无形的天才』,受到了许多人的尊敬。其实布林巴基并不是一位天才,而是几个数学家的集合,这才是它的正体」
「无形的天才……」
「犯人留下的『无形的威胁』这句话,这是理解了这一点才写的吧」
「……犯人的目的,还有他所操纵的数也不明确。确实,就像是『无形的威胁』一样啊」
————我是尼古拉斯·布林巴基。人人期望着的,无形的威胁————
我想起了血书的全文。
如果雪名的预测准确的话,『无形的威胁』我算是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人人期望着的』又是怎么回事呢?
期望着无形的威胁的人们,到底又是指谁呢。
期望自己的威胁到来的人,我不认为会存在。
我看着在足球场上的同班同学们。
「……布林巴基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也说不定是吧?那么在这个班里,存在布林巴基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啊。在这样普通地欢笑着的同伴们中,有一人是被刻上U字型的异常者也有可能……我真是不想去相信啊」
「普通地欢笑着……吗」
雪名的双眸显现出寂寞的神色。
「我们所看见的风景,全都是由点、线、面这些单纯的图形组成的。说起欧式几何,就是将这个世界上的图形给解析的学问哦」
我闭上嘴,倾听雪名的话。
每当雪名说这种奇妙的话的时候,我知道那一定是很重要的话。
雪名用手缕一缕被风吹拂的自己的留海。
「几何学里,在用图形描绘出世界的时候,用了无数没有大小的点,还有可以无限延伸的线。但是现实的自然界中,并不存在那种东西。我们只能用架空的点线面来描绘这个世界。不论是谁,都是看着现实,而描绘着虚幻的哦」
「……」
「组成大家的表情的『图形』,可能就和这没什么不同吧」
雪名仰望天空,她绿色的眼瞳中,映满了蓝天的颜色。
「我们在快乐的时候会笑,在悲伤的时候会哭,明明并没有谁来教我们这些,但是我们却能自然而然地显现出喜怒哀乐。但是,表情,如果极端一点地想的话,只不过是图形而已。这样的话,或许只是我们想摆出什么脸就摆出什么脸给别人看也说不定呢」
雪名用面对天空的,娇小而美丽的嘴唇说着
「你也说过吧,在不快乐的时候也可以微笑」
「……」
「就是因为大家都在笑,就能认为大家都不痛苦么。因为啊……东京内战使各种人遭遇了不幸,让许多的人悲伤。虽然现在大家都在笑,但是我不认为那是打从心底里的笑脸。就算脸上不表露出来,大家一定都被深深地伤害了吧……」
雪名变得弱气而陷入沉默。
这种时候,雪名应该是比我更加痛苦的吧。我不禁这样想。
雪名无法融入班级的理由,并不只是不习惯於别人交往,最大的理由就是……东京内战发生的原因在於雪名的双亲,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聚集了众多的『数』的变革之石。
制造出引发东京内战的石头的,正是雪名的双亲。
光凭一块石头,就能顶地球上数年的能量消耗,它会使现在世界的经济还有军事力量失衡,是一项能够使人类的文明等级飞跃性进化的重大发明。
但是仅仅是试做品的石头,走后成为了东京内战的原因,这项研究成果也从世界上消失了。
东京内战的真相——是各国为了夺取变革之石而展开的『战争』。
这些和教科书上写的不一样,但我和秋月刑警了解到,这才是真正的史实。
雪名现在还是,对自己的双亲引发了东京内战感到负罪感吧。
在因为内战失去家人的同学众多的我们班上,雪名就好像是进入了被害者圈中的加害者一样。无法打消一直负担着的加害者的罪恶感,雪名就无法融入这个班级吧。
「我还以为灾厄之数已经不会再次出现了呢。但是还是出现了。我的家人现在还在让未知的某人的人生疯狂吗……」
看着天空的雪名嗫嚅着。
或许现在,她的眼前正在像走马灯一样投影着,已经失去了的重要的人的面孔吧。
这种时候……我到底向她说什么话才好呢。
就算能寻找到适合说出口的话,我的嘴巴也不会说得出口吧。
「……对不起呢。现在明明是诚一君站在更加痛苦的立场上的。我却先说出这种话,不行啊」
雪名也没有强颜欢笑,只是说了这一句话。
■■■
体育课上完以后,我和雪名回到了教学楼的大门。
我把运动鞋脱下,然后换成室内鞋。
我正要走向教室的时候,突然发现,旁边的雪名僵在原地不动了。
她保持着提着运动鞋的姿势,面对开着的鞋箱,一动不动的。表情变得惨白,眼角飘出些许泪花。
「怎……怎么了么,雪名?」
看上去状态很不对,所以我担心地询问。
但是完全僵直了的雪名,对我的问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奇怪是发生了什么事,便朝她凝视着鞋箱看去。
「……诶?」
雪名的室内鞋上……有一只蟋蟀。
面对着蟋蟀的雪名,表情就好像是被蛇盯上了的青蛙一样,被怔住了。
该不会是……被蟋蟀吓得动都动不了吧。
说起来以前也是,在雪名的家里的时候,她也因为在浴室出现的蟑螂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了。虽然也不能说蟑螂和蟋蟀长的一点都不像……说不定,雪名是对所有的昆虫都很害怕啊。
「什么嘛,不过是一只蟋蟀而已嘛」
我伸手进雪名的鞋箱,想要将蟋蟀抓出来。然后蟋蟀在我正要把它抓出来的时候,跳进了雪名的胸口。
一瞬间,我都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雪名战战兢兢地看向自己的胸口,低头注视着贴在自己胸口的蟋蟀。
雪名颤抖的嘴里,正要发出了不能称之为语言的悲鸣。爬在雪名胸口的蟋蟀,侵入了雪名的运动服之中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雪名的惨叫,响彻了教学楼的入口。
完全失去了理性的雪名,在这块空间里上蹿下跳着,开始脱运动服的上衣,露出了体操服。然后脱掉了运动服以后还没见它跳出来,说不定刚才的蟋蟀——已经进入了雪名的体操服里了。
这次,雪名开始慌慌张张地开始脱体操服。
「笨,笨蛋!你到底在干什么啊雪名!你想在这种地方露出内衣么!」
我的制止的话,雪名勉强是听到了。
将体操服向上卷的她停止了动作。
虽然停止了动作,但是美丽的腹部已经呈现在我眼前了。
「诚一君!」
「是,是!」
正在困扰视线往哪里放的我,突然被雪名叫到名字,直接立正站好(译注:乖乖站好!BY比利)
「………………抓出来」
「哈?」
「它还在我的衣服里面……抓出来……求求你……!」
雪名露出腹部对着我,一副想哭的样子对我求救。
「抓……抓出来……就是说」
将手伸进雪名的体操服里面然后,将蟋蟀抓出来么……!
我知道,自己的脸瞬间就热起来了。
雪名用颤抖的手将体操服捞起,好像等着我用手伸进她的胸口一样。她到底有多害怕蟋蟀啊。她用力闭上眼睛,等待我采取行动。再怎么害怕虫子,对异性也太没防备了吧
我陷入了苦恼之中。
怎么说呢……把手伸到女孩子的体操服中……这样好么?
我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我在自己心里说服着自己。
根本没有下流的想法!我绝对没有下流的想法!
雪名很害怕,所以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从觉得不这样给自己打起的话,自己干不下去了。
我做好觉悟,然后走向眼前的雪名。
我胆战心惊地朝雪名撑上去的体操服的下侧伸出手。雪名的胸部的双丘有些颤抖,我不得不将手伸进体操服的下面。想要冷静接受这个事实的大脑,变得晕乎乎的。
我的手指,触碰到雪名的腹部的瞬间
「……啊」
我露出了一声傻气的声音。
蟋蟀从体操服中自己爬出来,然后好像是在嘲笑呆住了的我一样,跳走了。
「……」
还没有察觉到蟋蟀已经逃跑的雪名,还保持着将体操服卷起来。
然后旁边还有正要将手伸入她胸口的,僵直在原地的我。
我们就这样一动不动,这时,从门口对着的楼梯上,下来了一个女生。
齐肩程度的黑色直发,耳际戴着发卡的少女,感觉体操服胸部的部分被张得很紧。
「啊,有啦有啦,喂~冴上君……喂,诶诶诶诶!」
从楼梯上出现的少女,雏木叶苗发现了我们现在的状态,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惊讶的喊叫。
「在在在在,在干什么啊,你们两个……!」
一边说着,她一边朝我们这边过来,走下了楼梯。
被她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的我。还有慌慌忙忙整理体操服的雪名,将自己的肚子盖住。在雏木跑过来之前,我就和雪名耳语说『蟋蟀已经逃跑了』,听到了安全宣言的雪名,终於是打开了眼睛。
和正在急着寻找借口的我不同,雪名好像是松了口气一样,安心下来。
雏木面红耳赤的,并且不知为何有点悲伤地问我。
「唔姆姆~难,难道说……我刚刚来的时机打扰到你们了吗……」
「这,这是误解,雏木!我和雪名,绝不是想要做那种事!」
「那种事是什么事啊?不要用这种很古典的借口哦,冴上君」
「我会和你好好解释的,所以这件事你不要往外说」
「唔嗯嗯~约好了哦,绝对要告诉我哦!」
先不说要不要和雏木解释,至少挽回了局面啊,我放心下来了。如果有奇怪的传闻在校内流传,然后传到老师的耳里就糟糕了。为了不变成这样,我必须要马上向雏木解释我和雪名直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恢复常态,然后干咳了一声。
「……然,然后呢?为什么你要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呢,唔……」
雏木用少有的微妙表情说着
「今天放学,希望冴上君陪我一起来一下」
■■■
「真是的,突然给人家看到那个场面,是谁都会误解的啊!」
用着慢吞吞的语气说着,走在我旁边的雏木大笑起来。
因为误会已经解除,所以原先用可疑的视线看着我们的雏木,现在也恢复了正常。
放学后……
我和雪名,还有雏木三人走在去车站前的路上。
今天文化祭的话剧表演,主演和导演都不在,这也得向其他同学们道歉了……今天又无论如何都要做的重要的事。
走在我身旁的雏木,对我和雪名说
「那个呢,真意酱的家,在邻市哦,坐电车的话大概要花40分钟的时间」
雏木悠闲地说。
她口中所说的真意酱,就是来栖真意。
……连不用问秋月刑警她的联络方式,就这样能和来栖真意再次碰面我真是没有想到。
看来来栖真意和雏木是小学时代的青梅竹马,两人上了不同的学校以后,还是会偶尔用手机发邮件联络。
昨晚,来栖真意发来一个邮件,将所有事都说明了。
雏木收到的邮件里面,就出现了救了来栖的『冴上诚一』的名字。雏木马上就知道是在说我了。
来栖说了『下次再见面的话一定要答谢』什么的,觉得正好的雏木,就跑过来主动向我们介绍来栖的事了。
然后,我们现在在她的带领下,正在前往来栖的学校。
体育课上完以后,听到她的这个邀约,我们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虽然好像是要去问人家要回礼一样这种尴尬的感觉,一心想要问她问题的我只能忍下去。
而且,我从刚刚一直在意的……是走在我的另一侧的雪名。
正当我和雏木说些杂乱无章的闲话的时候,她一直沉默不语。
就好像是小孩子一样拉着我的衣角。藏在我的背后,时不时盯着雏木看,看来,她是对雏木怕生了吧。
想成为朋友,但是又不敢搭话,看上去就像是这种感觉。
察觉到扭扭捏捏的雪名的态度,雏木用悠闲的口气跟雪名说
「唔嗯嗯~冴上君和雪名酱,总是关系很好的样子呢」
「!」
雪名突然脸红,越过我的肩膀,看着雏木。
「经常看到两个人在一起啊,在足球课的时候,两人还在一起说话呢」
我和雪名是班上的朋友,并没有什么交往的事。
但是……心跳开始加快,脸颊开始发热,我到底是怎么了呢。听到雏木的一句话,我完全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回答,困扰的我,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另一边——雪名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小小的朱唇颤抖着。
被雏木搭话,是这么令人害羞的事情么?
雏木继续说。
「还有啊,雪名酱绑在腰间的那本书和锁链是什么啊」
雏木指向雪名的腰际。
雪名,又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虽然我是看惯了所以没什么违和感……不过第一次见到雪名这个打扮的雏木会问这个问题也是必然的吧。
穿着的学校的制服还好说,但是她的腰上却缠着几圈锁链。
锁链的另一头是非常厚的像是词典一样的书,就好像是封印住了一样被锁链交叉捆绑住(译注:原文是『雁字搦め』,是一种有点像SM的捆法),而雪名就这样夹着这本书,确实她的打扮,在旁人看来很奇妙。
「这,这个……那个……」
因为雏木刁钻的问题,雪名难以回答。
完全不像和我讲话时候那样可以口若悬河,现在她说话拖拖拉拉的。
我代替雪名为了打掩护,说出一句像玩笑一样的话。
「这本书是雪名很重要的东西,不过不见了的话不是很糟糕吗?所以就用锁链绑在腰上,也是为了防止丢失啊。是吧,雪名」
「诶……?啊啊,嗯!」
雪名同意了我的说法。
雏木也是个聪明人,我心想她绝对会把这个当成一个玩笑然后听之任之的。
「哦哦哦,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诶?啊咧」
不过雏木好像是坦率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双手合十,两眼放光。她是在开玩笑呢,还是真的接受了呢。总之雏木是那种不会想太多的型别,这一点倒是帮了大忙。算了吧。
这时候,我身旁突然发出了听惯了的吆喝的声音。
『烤白薯~烤白薯~』
「啊~是买烤白薯的啊!」
雏木欢呼雀跃地对我和雪名说。
「喂喂,我们去吃烤白薯吧,烤白薯。我最喜欢吃了」
提出要去买东西吃的雏木,开始像即兴创作的一样,哼着『烤白薯~烤白薯~』的吆喝。看来她非常高兴
「烤白薯…………是什么?」
「……!」
听到雪名的发言,当场就震惊了。
我无言以对,说起雏木的话,已经因为巨大的打击而脸色惨白,呆在原地不动了。
雏木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情拼命地,开始向雪名解说自己最喜欢吃的烤白薯。
「烤白薯哦~你不知道烤白薯吗。雪名酱就没有吃过吗……?」
「那个……嗯。我没有吃过,是食物吗?」
听到雪名的回答雏木完全被击垮了,瘫在了路中间。
……明明专业知识非常渊博的,对这种社会性的城市,她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呢。恐怕她连在这种小摊买东西吃的经验都没有吧。
然后我突然两眼大睁,迅速作出决断
「雏木,烤白薯啊!我现在超级想吃烤白薯啊!想吃到要把那家店掀个底朝天啊!」
「YESSIR!我们要让雪名酱吃到不能再吃的地步!」
失落的雏木原地满状态复活,挺胸敬礼。
望着马路对面的烤白薯的店家,她二话不说发起了特攻。
在雏木犹如鬼神般的魄力面前,店主好像有点担惊受怕了,途中还听到她发出『全部!全部!』这样谜样的呐喊,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雏木终於抱着一个装满了烤白薯的茶色袋子冲回来,其实话说回来,零花钱的数量是有限的吧,所以实际上买到的刚刚够三个人吃。
用铝箔纸抱着手,雏木从袋子中取出一个烤白薯交给雪名。
「给,雪名酱!因为很烫所以要小心哦~!」
「啊,嗯」
雪名结果烤白薯,很仔细地观察起来。
雪名看到雏木剥下了红紫色的皮,模仿将剥出来的金黄色的内容物一口咬下的雏木,自己也小心翼翼地剥开皮,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吃。
「!」
然后睁大了两眼,眼瞳之中闪闪发光
「好甜……好好吃……!」
「是吧是吧。呜呼呼~」
就好像是得到饵食的小动物一样,雪名使劲张大小小的嘴巴吃着白薯。
看着这个可爱的样子不禁心动的雏木喊着『雪名酱好可爱~』然后摸着她的头。
吃了一段时间以后,雪名忽然将自己的已经吃过的烤白薯递过来
「这个,很美味哦!诚一君也来吃吃看!」
「诶……!」
天真无暇的眼睛闪闪发光,雪名静候着我的回答。
她将吃到一半的烤白薯递给我,不知怎么的我头上冒汗了。
眼前的烤白薯的断面上,还有雪名留下的小小的牙印。也就是说,雪名咬过这个。
「呜哇~间接接吻!」
说的很露骨的雏木,冷冰冰地看着我。但是雪名却有点困惑
「间接接吻,是什么?」
「什什什么!雪名酱,这个都不知道么!就是说,就是说啊」
然后雏木走近她,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於是雪名的两眼睁大了,她的脸也越来越红。
雪名垂下要给我吃的烤白薯,低下头
「那那,那,那个那个……诚一君,抱歉,我不知道,间接接吻……」
她紧闭眼睛,说着说着,她的脸更红了。
但是我抓住了雪名垂下去的手,然后将她拿着的烤白薯凑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雏木说了间接接吻呢,我突然觉得间接接吻这种事不需要在意,心血来潮了。雪名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眼睛也开始湿润。
「诚一君……要和我间接接吻了……」
「间,间接接吻什么的,不要在意这种小事啊,像个小学生一样!」
「唔姆姆~冴上君是大人所以才不会在意这种事啊~呼呼呼~」
脸上已经变成红灯笼一样的雪名,还有在她旁边一脸瞧不起我的样子的雏木。
但是,过了一会儿,雏木回避我的视线,说
「……这样啊这样啊」
「?」
「你也吃吃我的行么?我也不会在意的,冴上君不是也不在意吗……?」
她的脸颊是绯红的,将自己的烤白薯递出来,问到
还时不时地窥探我的表现。
我并没有搞懂她这么做的用意在哪里,总之我先后退一步,然后说
「够,够了啊。你能不能不要捉弄我了啊,总是吃别人给的东西感觉也不好吧,你不是也买了我的么,我吃我自己那份就好了」
「是,是么是么!是这样呢!唔姆姆……」
微笑着的雏木的脸上,好像有点遗憾的感觉,这是不是我的错觉呢。
■■■
我们一直坐着电车,赶到了临市。
出了车站以后,发现这里的房子都是平房,好像穷乡僻壤以后。和东京都内的周边的高层建筑构成的水泥丛林比起来,可能感觉会比较寂寥。但是其实便利店啊超市啊什么的,都在附近有连锁店,所以也不能说是穷乡僻壤。
我们3人出站以后坐上公交车,往稍微靠近山的方向前进
「……总感觉,这个城市给人的整体印象比较黑暗呢」
我四处望着公交车里面的其他乘客说道。
在我刚刚出站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总感觉这里过往的行人,表情都很阴郁。大家都垂着头,根本不见有笑脸,这辆公交车里面也是。
不过在这辆被阴云笼罩的车中,有两个大声说话的主妇,她们并不在意我们会听到对话,一味地喋喋不休着。
「哎哟你听说了吗?今天的市政府,感觉好像不对劲哦。职员都一起离开座位,一群群地不知道去哪里了。放着市政府不管,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讨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感觉也不像是在逃生演习啊,也不知道去了那里,总觉得怪恶心的你~」
听到主妇们的对话,我突然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
市政府的职员们,一起都消失了?
好像这情况,就和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中的,被害者的周围的人都会发疯这个情况很相似啊。
最后公交车一路颠簸到达的地方,是被红叶的树木包围住的,很有自然风光的地方。
公交车停靠的地方在一个坡道面前,前方卡伊看到一所巨大的西式建筑,我和雪名都目瞪口呆
「好厉害。那个就是,圣阿尔纳斯学园吗」
「好大!」
冲上坡道的尽头。
然后看到的是,根本无法想象是日本的壮阔的风景展现在眼前。
粉色,白色,红色,巨大的庭园,装点着不同颜色的仙客兰(译注:一种花)
庭园的中心,有一幢像是西方的城堡一样的建筑物,恐怕,那个就是学校的教学楼吧。使用了大理石建造的,壮观的巴洛克式建筑。
————圣阿尔纳斯学园。
这就是来栖真意上的女子学校。我让同学国分事先用网路调查过了,这是一所,政治及或是富家的大小姐才能上的贵族学校。它的豪华,让一般市民的我们到这种地方显得好像是走错了片场。
不过……校园里见不到一个学生的影子。
这种安静而庄严的气氛,正是这所学校的特征也说不定。
像是城门一样巨大的铁闸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这就是校门吧,在这扇有压倒性地魄力的门面前,我和雪名呆呆地仰望着。雏木过了一会儿,对已经被这里的气氛所吞没的我和雪名说。
「想让你们在门外等一下~真意酱是这样说的哦,还没到约好的时间,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雏木好像很高兴地看看自己的手表对我和雪名这样说。
所以我们三人索性就在到约定时间之前的这段时间,在校门口等着了。
在等来栖的这段时间里,我和雪名非常好奇这所学校,到处指着,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闹的不亦乐乎。
然后我突然想到了一点,然后将自己想到的疑问,抛给雏木。
「话说回来,雏木和来栖是青梅竹马吧,那么来栖同学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唔呼呼~要说是什么人啊……」
我一问,雏木将自己的食指顶在自己的下巴上,视线在头上盘旋着
「这个啊~真意酱是一个很厉害的孩子哦,头脑很好,从以前开始就在班上名列前茅。运动也是万能,又漂亮,身材又好,家里面又有钱!」
就好像是在说自己的事一样,雏木非常高兴。
学习好运动强还有钱。并且还在这么豪华的大小姐学校上学,和我们这种平民简直是住在不同世界里的人啊。
话说……那样的完美超人的来栖居然会和雏木这种慢吞吞的家伙是好朋友,真是意外啊。小学毕业以后,现在还在用邮件来往,这两个彷佛是不同物种的存在,到底平常是怎么沟通的呢,我实在是想象不到。
从开启的大门对面,出现了一位少女。
发梢有些卷的终端发,细长而又清秀的眼睛,紧致的双唇。穿着整洁的校服的她,从发丝间还可以瞥见一边耳朵上挂着凯尔特十字架的耳环。
很有贵族气息的美丽少女——来栖真意。
在来栖背后出现的,是一个打扮成管家造型的老人,老人将大门关上这段时间,来栖就发现了我。
视线相对以后,她对我露出一个微笑,我有点害羞,开始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昨天还少有冒犯,我是冴上诚一——」
「真意酱!」
「——喂,雏木!」
我的自我介绍,就被雏木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
她蹦蹦跳跳的接近真意,然后抱住了她。
一边接着雏木的身子,来栖说着『等等啊,叶苗。这样很没规矩的哦』,陷入了窘态。看着他们互相都叫着对方的名,看来这两个人关系真的很好。
来栖将雏木从身上剥下来以后,就对我打了个招呼。
「昨晚能有您帮助,真是万分的感谢。我名叫来栖真意。如果您没有赶过来的话,我现在都不知道会成什么样了。嗯……冴上诚一同学是吧,旁边这位漂亮的人又是哪位呢」
来栖将视线移向雪名,雪名一脸平淡地回答
「我叫羽鹭雪名」
听到了雪名的名字的来栖,好像很吃惊的样子,细长的双眼睁大了。
虽然不知道她惊讶的理由……一段微妙的沉默之后,来栖开口了
「羽鹭雪名同学吗,真是可爱的名字呢」
来栖清秀的脸上绽开了高雅的微笑。
面对正统大小姐风范的来栖,我过分地挺直腰杆。
「今天劳烦您亲自过来真是非常抱歉,本想携赠礼亲自登门拜访的,但是叶苗硬是说要把冴上君带过来」
「谢礼就不必了,不过今天,我过来是有点事想请教」
「想请教?」
「虽然我知道这件事你也不愿想起,但是,我想知道的是昨天发生的事」
「……」
来栖沉默了,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回答
「……我明白了,毕竟是救命恩人的请求嘛,只要是我能回答的事,我会全部说出来的。接下来可以耽误你们一段时间么?」
来栖对站在旁边的老人厉声说
「椚木」
叫做椚木的老管家,单手压在胸前回答
「将这几位领到大宅,务必要殷切招待他们」
「听您的吩咐,大小姐」
老人恭敬地低下头。我看着老人和来栖的一言一行,重新认识到我面前的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对着惊讶的我,来栖优雅地说
「比起在这里说话,还是请赏光到寒舍吧」
来栖在落叶的天空下,拂动着自己的长发,微笑着说。
■■■
坐着漆黑的高阶轿车,我们前往来栖住的豪宅。
耳边流过雏木和来栖的聊天之声,我默默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一开到街上的时候,就感觉吸引了很多视线。
这种感觉或许是我自己太过神经质也说不定。
但是我想要辨明这种感觉的真伪,持续注意着车窗外。
感觉经过的风景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们坐的高阶轿车上。或许是因为坐的车太高阶才会很惹眼的吧。但是,就算是这么说,窗外的视线大多都很冰冷,总觉得有点怪异。
……结果,我就在自己纠结着这种违和感的正体,直到来到了来栖的家。
刚刚下车,雪名的眼睛就开始闪闪发光了。
「哇——好漂亮」
雪名由衷地,伴随这句话发出了感叹。
其实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已经被来栖上的学校的壮大给吓了一跳,没想到来到了来栖的家,我们还会有同样的感觉。
宽广的占地面积,我都不知道能建多少栋我住的那种公寓了。
而且巨大庭园的中心,有一栋差不多是教学楼大小的气派的西式别墅。
正如来栖所说的,这里确实可以称为大宅。
进入大门的地方,是铺上了红色的绒毯开阔大厅。二楼宽广的空间之中,天花板的中心处吊着气派的吊灯。
而吊灯的下方,是闪着黑光的三角钢琴,看来一定价值不菲吧。
我们被房子的好话吓到,为了不迷路,还要跟在来栖的身后。
到达的房间里,有一张铺着纯白的桌布的长桌,放置着烛台的长桌估计可以给十个人用餐。
来栖邀我们坐在了靠窗边的一排座位上
过了一会儿,刚刚的那个老管家也进入了房间。
老人推着载有茶杯和茶壶的手推车进来,开始用老练的技巧将茶杯摆在我们面前。然后恭敬地将我们每人的茶杯中倒上红茶。
老人将推车推走以后,来栖便优雅地端起茶杯
「不知道还合各位的胃口吗」
一边说着,来栖将嘴凑近自己的杯子。
我和雪名都诚惶诚恐地端起好像非常昂贵的杯子。
「感觉已经,好久不来真意家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