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懂事时起,我的双亲就只有父亲一人而已。
现在在我面前正在举行一场丧葬仪式——也是那位父亲的葬礼。
在特别设定的简易祭坛前,许许多多的人整齐的并排站立着。在合葬仪式祭坛里的死者,手上连一朵供奉的鲜花都没有。即便如此,在这个连救援物质都无法给予满足,俨然一片废墟的东京市内,举行这样一场简易的丧葬仪式也已经是大家竭尽全力所为了。
整个街区都淹没在冬日那挥之不去的寒冷空气中。
饱受战争摧残而受到伤害的人们,在这一天,为自己失去了的重要的人祈福着。
在祭坛前,嘤嘤哭泣的人群中,我和妹妹也站在其中。
不知为何……我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绝对不是因为我不难过。我不可能不难过的。
在得之父亲噩耗的那一瞬间起,我的内心,一直持续着被撕裂般的疼痛,不断的悲鸣着。尽管如此,我就是无法哭泣。站在我身旁的爱架低着头,红肿着眼睛,哭喊着。此情此景下,我的「流泪功能」坏掉了,这样说比较恰切吧。我空洞的双眸,连湿润都无法做到。
悼念死者的葬礼,就这样简陋却又庄严的举行着。
在祭坛前,唱经的僧人走了过来。人们开始为死者默哀。诵经的声音刚刚开始,有的人马上哭倒在地。有的人极力忍受着故人离去的悲伤,低着头抽泣着。有的人只是出於情分来参加葬礼吧,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等待着葬礼的结束。
以上确确实实就是各种各样人的真实写照。
因死亡而悲伤的人。
对死亡丝毫不关心的人。
那又怎样,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吗?明明都是因悼念死者才聚集在一起的人们,他们的行为举止,思考方式,却乱糟糟的各不一样。虽说本应是将人死的痛苦与他人分担的事儿,但各种各样的反应就好像是对不同性质的死亡采取不同的对待一样。
我的心中毫无感动,只是总结出了这样碎碎念一样的结论。
————啊,死亡是无法与任何人分担的事啊。
「……没有哭吗」
突然,后背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大叔,对我搭话了。我并没有回头,只是干涩着双眼继续凝望着祭坛。不知名的大叔一边注视着我沉默不语的背影,一边带着遗憾的语气,声音低沉的说到。
「……是么,这样小的年纪,真是可怜啊」
听闻此言,我扪心自问,我是个可怜的人吗。
我自己的境遇,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未曾认为过自己是不幸的。
在年幼时母亲便辞世了,此后父亲便独自一人将我们一手带大。也许是为了养育我和妹妹吧,身为刑警的父亲一直忙於案件,连家也没能好好回过几次。然而……在这场战火中,父亲却死在了一个,我连地点都不知道的地方。
和我,几乎没有时间好好相处过的父亲。
父亲这位亲人,就像是旁人一样。
没有哭的理由,也许也正因如此吧。因为父亲好像是个旁人,无法从心底感到悲伤吧。
如此说来的话,我可真是个冷酷的人呢。
「虽说没有哭,但不要因此鄙视自己哦」
彷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我身后的大叔继续说道。
「重要的,并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是否哭了。人的死……重要的是理解到人死是一件悲伤的事。如果你能够感觉到悲伤是理所当然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大叔只对我说了这些,之后就继续保持沉默了。
但是在那时,我无法理解大叔的温柔,只是感觉到不知为何心里空空的。彷佛胸部被开了一个洞一样的虚无、含混不清的感觉、
——我只是需要“话语”。
想要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是想要听到某人说的话吗,还是说是自己想说的话呢,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事我也搞不清楚。但是我,的的确确想要说些什么。彷佛想要将空空如也的胸口缝隙掩埋起来一般,不确定的,含糊不清的,但是却温柔的某种东西。从那种绝望,那种无情的虚无中将自己全部解救出来一般,有着压倒性的,绝对性的一句话。
[……大概,我是想要“话语”吧]
我无意识地,对着我身后连是谁都不晓得的大叔,彷佛倾诉一般的碎碎念道。
「能够让爱架不再哭泣的……让我从这种心中被拯救出来的话……那样的话啊」
大叔,认真倾听着我的胡言乱语。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空洞的话语,随着一旁边正在燃着的焚香的香气一同向空中嫋嫋散去。
但是不久正当我还在念叨着的时候,大叔说到。
「……如果还没有发现的话就去找好了。如果哪里都没有的话,创造出来就好了。因为我们现在还活着,从现在开始无法做到的事情,一件都没有」
■■■
当我睁开双眼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寝室的床上了。
在床上坐起身来,伸了个大懒腰。床的旁边,睡前看的的书还原原本本的敞开着在那里。
从书店打工回来,就继续读这本读到一半的小说……看来我是太累了吧,顶不住就睡着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的我,确认了一下挂在墙上的壁钟,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爱架是否赶在门禁前回来了呢。隔壁爱架的房间里一点声响都听不到……如果是熄灯的时候回来的话,一定会被责备的吧。虽然我不是很擅长责备他人,但是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对於爱架来说我就是代替了父亲的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走出自己的房间,望向爱架的房间。从我的房间出来的话就是客餐厅,穿过客餐厅径直往前就是爱架的房间。所以从我的房间出来的话就能看见爱架的房门。
爱架的房间里没有光亮,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也许是睡了吧。虽然想稍稍开启门缝瞧一眼……但是就在前几天,不敲门就进了她的房间,结果被狠狠骂了一顿。因为这样的事儿曾两天都不跟我说一句话。果然这个年纪的少女很难搞啊。虽然人都说小孩子很难照料的,但是现在还是相信爱架,不要看她的房间比较好吧,我这样想着。
就这样睡眼惺忪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注意到了窗户那传来的雨声。
「明天也是个雨天啊……」
自己的房间的窗子的另一边,雨水如细线般滑落下来。被雨水浸湿的夜色,是独一无二的,不过这也只不过是在市营住房的二楼看到的景色而已。
在我和爱架居住的周围,是市营自建的并排排列着的公寓住宅街。因为东京内战而流离失所的人们,暂时居住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临时住宅街。所谓的临时,是因为它是在这五年期间内搭建起来的建筑物,房屋的排列风格呈现代式,还稍稍有那么点别致的感觉。我住的公寓也是新建的,住在里面还是相当舒服的。
因为还不能马上就睡着。於是将之前读的书拾起来继续看了起来。一边仰面横躺在床上,一边将书开启举在眼前。这样读书的时间,是我一天之中心情最好的一段时间了。
————你为什么看书呢?
突然,脑海里回响出羽鹭的话来。
被这样问到的我,毫无谎言的本着真心回答了。「说不上喜欢但也并不讨厌,只是觉得非读不可」。在羽鹭看来,应该是不可理解的回答吧。说实在的……那个回答也不过是事实的一部分而已。
事实上,我不知不觉察觉到了我读书的理由。
因为想要遇见『想要的话』。
恐怕在我的心中一直有着「有话想说,但是却无法很好地说出来的」这种无法宣泄的心情。不能只是憋在心里。但是想要说的话却又无人能够理解。所以想要说的话无法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很是痛苦。但是,不将之化为话语说出来的话,别人就无法理解。这些现在尚未成形的语言,彷佛浸润了我那颗无法被填满的内心,我相信我想要的话就在其中。
「那时候……」
我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一边把头上的书放了下来,放在了枕边。然后仰望着天花板。
不知为何,想起了过去参加合葬仪式的事来。
——那时候的我,到底是想要什么话语呢。
即使是现在也不能弄懂。即使现在也回答不上来。
对死去的父亲报以悲悯的心情。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的鄙视自己的心情。
在各种情绪交杂的绝望中,我祈求着能够救赎自己的温柔话语。
我那时候没有发现的话语,至今仍在寻找吗。或多或少,一定在任何人的一生中,都有着寻而不见,却又想要的话语吧。
无论是谁,一定都正在寻找着什么而活着的吧。不会只有我一人如此吧。
「……」
想到这,不免有种自嘲的感觉。一丝苦笑牵扯了一下我僵硬的面部。如今我自以为是的思考方式,也许是因为羞於开口的原因吧。
因为不想再被这难为情的情绪误导下去,今天的书就看到这了,不再继续读了。那就看看电视看到想睡为止吧。
就这么想着,我就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在餐桌旁弯下腰来,把电视的电源线插进了插座里。点开了液晶电视,因为现在时间比较晚了。有什么有意思的电视节目么,我随便地换台,现在已经过了九点电视剧播放的时间段了。不管那个频道都是深夜新闻节目。
「………集体持枪自杀事件?」
印象中电视报道过这个事件,不自主的停止了换台的动作。
报道称在学校遭受欺辱的少男少女们,成了自杀自愿者。他们通过网路聚集在了一起,不知在何处得到了**集体自杀了。自杀的场地就在第二新宿车站前。
突然想起……白天时遇到的刑警说的话「他昨天,在第二新宿自杀了。」
莫非说,我看见的照片里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事件的死者?
我对集体持枪自杀事件,有一些兴趣。所以想要再听一下新闻详细了解事情的原委。
警察的调查结果显示,集体持枪自杀事件,存在三大疑点。
第一,自杀者们的遗书中,都描述了这样奇怪的一点。
从死者的家中,发现了各种各样的遗书。在遗书中,都流露出想要改变现在生活状态的句子。「如果这次赌赢了的话生活就会改变」或者是「在这场生死赌博中如果赌赢的话,自己便会发生改变」诸如此类的话。这场持枪自杀事件中,他们不知道为何深信自己的人生会往好的方向改变。将自己的未来扼杀的了人们,在留下的遗书中,有着相似的改变人生的愿望的描述,从这些话来看的话这的确是一个奇怪的疑点。
第二点,自杀者们是从哪得到**的呢。
自杀者们,只是一般学生身份的少男少女们。从他们的阅历来看,并未发现他们与犯罪集团之类的有所瓜葛。一个寻常之人是如何将军火搞到手的呢,**的来源成了一个迷。
第三点,绝不可能发生的『偶然的连续』,这也许是这三点中最大的一个疑点了。
持枪自杀共有七人。并且他们使用的都是同一种左轮**,每个人的**中只装了一发子弹。根据现场目击者的证言来看,自杀的这些人,将子弹装入**,转动了弹仓以后,只对准头部扣了一次扳机。
也就是说七个人,全部死於俄式轮盘赌(译注:左轮里面装一发子弹看你死不死的那种赌局)。
扣动一次扳机中弹的机率是1/6。
而且七个人全部,只扣动了一次扳机便死掉了。
七个人全部都中了这1/6之一的机率的话,也就是六分之的七次方。
即此持枪自杀事件发生的机率是——
「——大约为28万分之一?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发生……?」
不知不见看着新闻的我,无意识的自言自语地说着。
这时,从我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这么晚了,是哪个没有常识的家伙打来了电话啊。担心电话的声音会把爱架也吵醒,或者是骚扰到邻居。我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拿起还在响着的电话,显示的来电号码我并不认识……是恶作剧吧。
对方并没有挂掉电话的意思,我接通了电话把手机放在耳旁,电话那边传出了声音。
「……喂?」
「喂,请问这是冴上城一先生的电话没有错吧?」
从声音上来看,好像在哪听见过这个女人的声音。但是……是谁呢。一下子还想不起来。我答道「是的」。随即电话那方的女人,马上问到。
「你的妹妹冴上爱架,现在在家吗?」
「……」
爱架是否回来了。为什么,这个女人会问这样的事。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不好意思。我是警察厅刑警部,搜查一科,秋月杏子刑警」
秋月刑警。听到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下午时候,在打工的书店遇见的那位女刑警。起先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时,没能马上反应过来。但是好奇怪,我,并没有告诉秋月刑警我的手机号码。也就是说『被调查了』……有种不好的预感。
「爱架在家吗」。秋月刑警继续追问道。
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事情呢。内心开始泛起强烈的不祥之感。
……我为了再次确认爱架是否在家,走出了房门。
再一次,来到了爱架的房门前。屋里仍旧没有一丝光亮的样子。出乎意料的是敲门后居然也没有有人回应。我抱着就算惹麻烦也没关系的觉悟,试着抓住了门把。没有上锁的房门,和平常一样,轻松地打开了。
「…………没有……回来……!」
举着手机的我,惊愕的喃喃道。爱家的房间里没有人。已经夜里11点了还没有回来……这么晚了爱架还没有回来是不可能的。
深夜接到刑警的电话。没有回来的妹妹。
尽管不愿意往坏处想,但是事情还是朝着糟糕的局面发展了。
「爱架……我妹妹现在在哪儿?」
我满是焦虑的咬着牙,却一边假装镇定的问道。
秋月刑警的一句话,我的预感应验了。
「冴上爱架小姐,被诱拐了」
■■■
楼梯井处在车站的顶棚的半圆形屋顶上,有个电子告示板。擡头看看告示板,末班车的到站时间却没有显示。好像是因为发车时间晚点了,再次发车时间还没有确定。我伫立在检票口前。正对着我的方向,是通向月台的楼梯。在这里停下脚步等车的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
在站内嘲杂的人群中。愕然看着排着队的人群的我呼吸局促的耸动着肩膀。
接到秋月刑警的电话后,一秒钟都没有耽搁,夺门而出。
秋月刑警说要我在家待命,但是现在的我,完全没有那种余裕等待下一步指示。只是想着必须采取些什么行动,我连伞也忘记了带,就这样没命地跑在了雨中。
据秋月刑警所说,和爱架一起去唱卡拉ok的另外两个学生似乎正在警察的保护当中。据被保护的两个学生称,爱架被突然出现的一个男人带走了。详细的事情经过还不是很了解,所以现在,秋月刑警正为了获取详情在询问当中。总而言之……爱架被拐骗已经是事实了。
因为想要从被保护的两个学生和秋月刑警那里,尽快的询问出事情的详细过程。
所以我的目的地,就是保护两个学生的第二新宿警察厅。
为了能够赶上前往第二新宿的最后一班电车,拼命奔跑,终於赶到了最近的检票站……结果,没有想到因为受到电车安检的影响,电车居然晚点了。
在到达这之前,一直拼劲全力的奔跑着,冰冷的雨水浸湿了全身,疲惫不堪。湿漉漉的留海粘在前额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水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全身近乎无力的我焦躁不已的望向四周。车站里的店铺都早已过了营时间,全部放下了卷帘门。聚集在卷帘门前等车的人们,拿着手机,各顾各的发着简讯或打着电话。
该怎么办呢,向周围的人一样,就这么等着电车来是不现实的。想到就在这一瞬间,爱架如果就发生了什么事的话,心里就很痛苦。秋月刑警说「一旦了解了详细情况,就马上打电话通知你」但是现在爱架的情况是无法预测的……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多等,直奔警察署赶去,想要打听出爱架的情况。想要确定爱架现在是否安全。
「……计程车。对啊,计程车啊……」
从这到第二新宿的话,应该打车要花不少钱吧。但是事态紧急,现在不是考虑钱这种事的时候。如果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就全部用钱来解决。妹妹现在身处险境,没有功夫在这想这种事了。
没有过多考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向排队候车人群的反方向,车站对面的交通环岛跑去。但是和我有着一样打算的人,自然也是大有人在。很多人放弃了排队等候末班车,来到了计程车战前。是末班电车来的快点呢,还是打车快一点呢。两边都排起长龙,这种大规模排队让我有种两边都差不多的预感。
「怎么会……!」
我失落的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无情的拍打着。
虽然明白责备自己是毫无意义的,但是还是无法不责怪自己。
妹妹现在身处险境,直到刚才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啊。为什么没有注意到爱架没有回来。为什么让爱架去唱卡拉ok啊。
事到如今后悔不已,烈焰噬骨般的愤怒与懊悔让我近乎窒息。
「………爱架……爱架……!」
想着如此难堪的自己,紧咬的牙齿,浅浅地刺破了下唇。从破裂处渗出的鲜血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我伫立在那里,品含口中鲜血的味道,失落地垂丧着头。周围所有的声音,被沉重的雨声淹没。过往的行人,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伫立在雨中的我。
……这样一直在雨中失落着,到底过了多久了呢。
冰冷的雨水落在我身上,这时我看见了一只将伞撑过来的窍细的手。
窍细的手腕白嫩且细腻。怎么看来,都是个少女的手。打着伞的是谁呢。我顺着手,视线上移。
「…………羽鹭……?」
没有错,美丽的绿色的瞳孔。我喃喃的说道少女的名字。在我面前打着伞的,正是羽鹭。
「会……感冒的哦」
站在我面前的她,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只是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也许是有羽鹭在的原因吧,我轻微精神错乱的大脑总算稍稍冷静了一些。因为羽鹭只有一把雨伞,所以我就和她一起打同一把伞。没有想到会和她同打一把伞。我和羽鹭俨然一副有着密切关系的样子,面对着面。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时间,这个车站的环岛前遇见羽鹭。我简单地打量了一下,比我小巧得多的羽鹭。
红色的领带,白色的制服衬衫。红色的眼镜。就是她平时在学校穿着制服的样子。但是和平时相比只有一处不同——她的腰上绑着一本厚厚的书。被银色的锁链牢牢捆绑着的书,好像被封印了的样子。绑书剩余部分的锁链,松散的盘在了羽鹭窍细的腰肢上。
话回正题。我向上拢了一下湿漉漉的留海,为了解除这种难为情的气氛轻咳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呢,出什么事了吗?」
羽鹭淡淡的问道……我一时语塞,想不出巧妙的回应来。
妹妹失踪了,一刻都没多做停留的我就从家里跑了出来。没有跑到事发现场,就在车站前无计可施,这种情况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解释。更重要的是,如果把与事件无关的雪名卷进来就更糟糕了。
「不好意思,现在我还不能说」
我没有说出实情,搪塞了过去。羽鹭察觉到我有所便,说到。
「………这样啊。明白了。但是如果有任何可以帮上忙的地方的话,别客气哦」
「谢谢。不过羽鹭,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啊?」
「……不好意思。我也不方相告。只是,发生了点复杂的事」
羽鹭眯起了冰冷的双眸,我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即便是羽鹭也有着不想说的事儿吧。
虽然明白自己并没有权力过问别人的事情……但是还是有些在意。
我们之间再没有继续交谈什么。即便就这样近距离的在伞下的我们,连目光的交流都没有。
气氛尴尬的继续沉默着。
毫无任何征兆——我的大脑深处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呃!」
我发出的一声沉闷的呻吟。在大脑的最深处,彷佛被刺穿了一般的疼了起来。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我的眼球开始燥热充血。
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一回事。痛的难以忍受。我瞪大着双眼,双手抱着头。呼吸急促,头部好像要爆裂开来一般,剧烈的疼痛着。
我在这种彷佛发狂一般的痛苦中咬紧牙关挣扎着,强烈的耳鸣也随之而来。
「………怎么了,那人……?」
我察觉到了。
雨水淋泻而下的车站前的环岛,排队等待计程车列队的对面是列车轨道。在列车轨道上有一个『正在走来的人影』。
轨道上走来的人影,俨然一副诡异的样子。
一个男子,头戴压低了的红色礼帽,身着晚礼服。但是即便穿着如此诡异的服装,却仍流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帅气感。男子手撑一把猩红色的雨伞,优雅地从轨道的正中间走来。打扮也好,行动也罢,都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尽管电车晚点,还没有进站。在轨道里行走也是危险的举动啊。只要有点常识的人,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但奇怪的是……如此扎眼打扮的男子,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在轨道的一侧是值班岗,站在值班岗前的警官,完全没有注意到从眼前走过去的红帽男子。
在排队等候出租的人们,以及站在轨道旁的年轻人们都没有发现他。好像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没有看到轨道上的那个男子。
这个男人,任何人都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男子越来越向我所在的方向靠近,我的身体,发生了除头疼以外意想不到的异变。
视野————渐渐浸染成一片红色。
彷佛透过一片透明的红色镜片看影像一样,眼前的世界被染成了一片红色。有什么东西从我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滴滴答答的划过了脸颊。看起来一片红色的世界,我终於了解到从自己眼睛中流出来的东西的正体。
「……开玩笑吧!」
是血。
我在流着血泪。
除了赤红什么都没有的世界,我猛然醒悟到,抆在手上的眼泪和正在下着的雨的颜色截然不同。在视野变成一片腥红之际。在礼帽男子周围人们的头顶上,我看到了无数红色的数字。
全部都是立体的影像数字,这样说好像更贴切一些。
泛着红光的数字,漂浮在空中。警察的头上,还有等计程车的人们的头上都漂浮着数字,比如说像42等,不知是什么意思的数值。每个人头上漂浮的数字都像电视机讯号不好时一样,发出噪音晃动着。
到底那些发出噪音,发着光的数字到底在表达着什么啊……!
雪名好像很悲悯地擡头望着流淌血泪的我。
「讶上同学好像有潜质呢,你能看到『他』的身影吧?」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的帧速率过大了哦。因为,你很容易受到他拥有的『石』的巨大影响。真是遗憾呢。你有能看见『无次元数』的才能」
羽鹭这样说着意义不明的话,半强硬地将伞递给我。
她望着站台内的方向。调转方向,什么也没说就朝着站内的方向走去。将仅有的一把伞递给我后便转身离去的羽鹭,张皇失措的我喊住了她。
「等一下,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你去哪啊!」
「去会会他」
「他……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找在轨道上散步的他有事,所以才来这的」
羽鹭的双眸遮蔽在雨水淋湿的镜片后。
「他是应该被埋葬的最后的救世主……被称作灾难数」
羽鹭说完这句话后再也没说别的,向雨中车站的方向走去。我哑然地目送着渐渐变小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想到。
羽鹭来到这就是为了见那个男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