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不过,像我这样的死人是帮助不了的。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帮助的必要。

(要是他把我当做是“消耗品”来使用就好了)

在她冰冷的心里,有种同情的感觉,露娜莉亚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并不在意自己会被如何对待。

“好,那么走吧。”

莱尔把小费留在桌面上后,站了起来。

露娜莉亚沉默地跟在莱尔后面。

我不管了。无论是恶意还是善意,我都不想管了。——

所以

“啊”

突然被粗暴地塞住了嘴往身后拉去,她也管不了了。

“嗯?露娜莉亚?”

莱尔转过身去,发现已不见了露娜莉亚的身影。他立即巡视四周,但还是没有看到那十分醒目容姿的踪迹。

正当他托腮思考时,眼前出现了一名打扮粗糙的男孩子。

“你就是莱尔吗?”

“嗯,有什么事?”

男孩把一封信递给他。

莱尔惊讶地开启信,接着表情僵硬地看着男孩。

“这是谁给你的?”

“某个很臭屁的,穿得好好的,一眼看起来就像是贵族的家伙给我的。”

莱尔马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手中的信里夹着几束头发——那是扯下来的,光泽已经暗淡的银发。莱尔吐出了愤怒的气息。

“我明白了。你能给我带路吗?”

男孩略一点头,领着莱尔走去。

虽然此处是活力四射的商业地带,但原来也是贫困阶级的聚集场所。

伴随着王都的扩张,地价较为平稳的这一带地区成为了重点的开发区域。不过,在光鲜的外表那深深的下层,充斥了大量低廉破旧的建筑物。

莱尔所被带到的地方,正是那么一处昏暗的后街。

“就快到了。如果想要逃走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吧?”

“或许吧。”

“哼?看来你还有点骨气。”

“并不总是这样。啊啊,对了。先把这个给你。”

莱尔从怀里取出一枚银币,递给了男孩。

“或许这之后,你作为传话人的报酬会拿不到呢,所以我先给你这个。”

“你觉得我是那些想要搞你的家伙的帮凶吗?”

“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问题,与你无关。不过既然你有付出劳动,那给予适当的价格支付也是应该的。我不太清楚这方面的行情,不过他们想的什么倒是很容易猜到。”

男孩看着莱尔平放在手心的银币,然后默默地取走了它。

最终他们到达了一处被建筑物围起来的开阔空地。这里似乎是闲置后,以作为材料堆放场来使用的。

坐在废弃石材与木材上的少年们,在看到莱尔的身影后都站了起来。

总共有五人。他们正如男孩所说“穿得好好的”。

在他们中间,露娜莉亚就像被翼护一样围着。

“来了啊。”

似乎是负责掌控场面的少年瞪着莱尔说道。这张脸有点印象。在帮助露娜莉亚时想占她便宜的那个贵族少年——格里姆·斯查顿。

“你干得很好。”

格里姆傲慢地向将莱尔带来的男孩颔首,丢掷一枚银币。

“不是说好两枚的嘛?”

“闭嘴下等人。这么慢当然是要打折了。现在你可以消失了。”

男孩惊讶地瞪着格里姆,然后感激地看着莱尔。他说了句“再会”后,像是感到尴尬一样转身而去。

在男孩走后,他们很自然地堵住了出口。

“那么莱尔·韦德斯坦。把你叫到此地的理由你知道吗?”

“啊?不幸的是我可没有你们所想的脑子那么好使。”

“说得好。对,就是这样。这就是理由。”

格里姆轻蔑地说道。周围的几个人也投来了轻蔑的目光。

“像阁下这样的平民能成为光荣的维根海姆的特待生实在是可笑。只不过你有些名气,又讨老师喜欢而已。”

经过十门学科,三国语言会话,五次面试的考核,被说成只是因为师傅的名声才得以通过——毫无根据的理由,并没有给这个人增加什么说服力。

“并没用利用师傅的名字——”

“住嘴!区区平民,别说得像是很了解我们贵族似的!”

真是莫名其妙,莱尔想。

感觉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妨碍他们的事,或许只不过是妒忌而已。不管在哪一代,贵族们总是心比天高只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莱尔惊讶地闭上了嘴,格里姆等人误以为在气势上压倒了他,开始嘲笑道。

“是的要是没有你老师的名字是不可能的。艾尔路亚·阿索斯那样的天才怎么可能会教出一个平民。就是说,还有别的什么?有什么许诺给你优厚的待遇?是传闻中的吗?”

""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你肯定从老师的遗产从获得了什么好处。毕竟,阁下不可能做出什么成果的吧?说的没错吧?《最后魔女的弟子》?”

“还真敢说。”

贵族少年们皱起眉。

此时,莱尔不寻常地被激怒了。

至少,维根海姆的特待生资格,是莱尔自食其力所赢来的。

对——运用艾尔路亚所授予他的智慧与知识。

不管他们说他是不是靠着《最后魔女的遗产》之力,而是他们竟然敢小看艾尔路亚这件事可不能听过就算了。

面对他们疯狂的嘲笑,莱尔发抖了。

“我不是靠自己?那不是在说你们吗?纠结党羽,却连一个女孩子都抓不到的,就是你们这些伟大的贵族子弟所做的事吗?”

“这、这家伙!”

“这可是你说的!”

莱尔讽刺的语气,使少年们愤怒得满脸通红。他们从地上拿起边角木材和金属棍子,露出凶暴的表情瞪着莱尔。

“我们要在这种破破烂烂臭不拉几的地方等你的原因你还不懂?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只会被认为是流氓做的。不管阁下说了什么,喂——想逃吗?如果你逃的话,就由这个小妞来负起你该负的责任吧。”

控制着露娜莉亚的少年,像是展示一样擡起了她的下巴。

露娜莉亚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波动,并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莱尔胸口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我有言在先好吧?”

“很好。弱者有享受临终留言的权利。”

“马上放了露娜莉亚。如果现在放了她,并发誓以后不再找她麻烦,我就让你们少受点痛苦。”

贵族少年们张嘴发了一阵呆,然后爆发出大笑。

“哈哈哈,你是白痴吗?要痛的可是你!”

离莱尔最近,体型最大的少年,将手中的木块向莱尔肩上挥了下去——但落空了。

“哦?”

“——人类的视线范围在水平方向200度左右。”

余势未消,上半身往前探出的少年耳边响起从斜后右方传来的声音。

“迅速切换的视野将会变窄。这只是个提醒——”

少年往背后转身。

“人类的身体是一具精巧的机器。所以——”

抓住他的手腕,脚下一扫。仅仅这样,莱尔就把比自己体型大得多的少年按倒了。

“重心、躯干、姿势,可动极限——就算是精巧的机器,也有构造上的弱点。”

将膝盖顶在他背上的某一点,莱尔就将把倒在地上的少年行动完全封锁了。

从少年手中飞出的木料落到地面,发出干脆的响声。

看到他那利落的手法,周围的人——包括露娜莉亚在内——都睁大了眼睛。

“违背了你们的期待还真是抱歉了。不过我不怎么习惯这类打架啊。”

再怎么说,童年时他也总是被顽皮的青梅竹马拉着到处跑。卷入斗殴的次数数也数不清了。而且对於人体生理学的了解,也使他对物理上的打击十分精通。

“咕你这”

周围的少年慢慢缩短了距离。要是让他们一起上的话会有些不妙。

这正合他意。多少次在实战中领悟到的不成熟战法,可以让他攻敌於不意——

於是——

“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将食指往被按倒的少年脖子上一点戳去。

听到这般鬼哭狼嚎,周围的敌人都噤若寒蝉。

“人体的神经丛是各种神经交错的地方呢。”

莱尔用单调、彷佛是讲课一般的语气说道,并扭动食指。

“耶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这在东方被称作‘鍼灸’要穴。我现在按着的就是其中之一。”

咯哒咯哒。

如同濒死的惨叫回荡在深巷中。

“就这样继续我们的交易吧。放了她,这个人就不会再受苦。拒绝的话,你们也会嚐到同样的滋味。”

对方全体都被莱尔像是切换开关一般的突变表现震得目瞪口呆。——

这家伙真的是莱尔·韦德斯坦吗?

总是一副善良,老好人样子的优等生感觉消失了,他就像是看着路边的石头——不,像是看着写在纸上的“数字”一般。那是淡然与计算过的,累积起来的镇静,以及不带感情的平等。

被莱尔视线所及的格里姆等人,就像是进入了丧失实感的错觉中。

而莱尔本人对此也是心底雪亮。

结成党羽的人类的思考方式,实际很好预读。他们脑子里会想着“我们是受害者”而无法动弹。既得利益者无法忍受自己受伤,浅薄的思考与性癖——他们比微积分要容易多了。

莱尔对冷静地分析对手心理的自己感到恶心。

他厌恶像数学公式分解一般解读别人的内心,像是蔑视人类灵魂一般作为的自己。——

这么想着,他按在要穴的手指放松下来。

这是故意的,莱尔的手段是如此可怕。

“那么,意下如何?如果你们能在他发狂之前决定的话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他平淡地将引起譁然的话重复了一遍。他的镇静似乎在说“会照着所说的去做”。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场合下——

“你、你这!”

格里姆扔掉手里的金属棍,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块状金属——那是一把闪耀着黑色光泽的小型**。——

如我所料,他自爆老底了。

看着陷入混乱的格里姆颤抖地将枪口指向自己,莱尔忧郁地叹了口气。

如果她想逃的话随时可以逃。

在魔力用尽的以前还说不定,但在魔力充足的现在却是非常容易。

但是,现在她并没有任何抵抗或自守的打算。

露娜莉亚就这样任由他们把自己带到这里。把她带到此地的,是之前在综艺祭典上追着露娜莉亚的贵族子弟们。

“如果你乖乖合作的话,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的。你也不想被那个小崽子养着吧,不如给我们疼爱更好吧?”

露娜莉亚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不管怎样都好了。就算在这里被撕碎衣服推倒,她也并不关心。

可是,那个少年,愚蠢而又正直地出现了。

(难道不知道这是徒劳的吗,他到底是有多好人)

露娜莉亚从心底泛起了同情。

若是体验到痛苦的话,那个少年会醒悟过来的吧——但仅仅数刻之后,莱尔就将其中一人击倒在地,并提出了交换人质的要求。他的做法如此无情,她甚至都要赞叹他了。

一次次听到同伙濒临发狂前的惨叫,周围的贵族子弟视线开始动摇。

“你、你这!”

负责控场的少年格里姆从怀里取出了什么。取出的那个闪着黑光的金属块,吸引了露娜莉亚的目光。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别想戏弄我!”

莱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趁势取出**,并将枪口朝向自己以此威胁的格里姆。

“这样好吗?用钝器的话,也不过是打架的延伸而已这个一拿出来,就是案件的范畴了。恐吓、杀人未遂,我值得你被判以这些罪名嘛?”

“住嘴!别说得好像你什么都掌握了似的!”

格里姆听到莱尔说的话,口沫横飞地回喊道。周围的同伙也说着“喂喂,这不是什么好办法”,於是格里姆放下了枪。

“你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还自大地看不起我们!”

“这不过是你自己脑补的你认为自己被看低了,但并不因为你们是贵族。只不过是已经是既得利益者的你们,已经懈怠了吧?”

“什么!你、你你、你这”

枪口由於狂怒而激烈颤抖着。

“承认吧。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是靠自己的人罢了。”

“你这混账,你,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愤怒而颤抖的手指迅速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莱尔往后飞去。

一开始想让莱尔吃点苦头的少年们,正被莱尔按倒的少年,都被这突然的暴行惊得血色顿失。

“你,你干了什"

“喂,糟糕了,真的糟糕了!”

“闭嘴!都到这一步,没得选择了!首先把找个地方把屍体藏——”

在一片混乱中,露娜莉亚凝视着倒下的莱尔。

鼻子里闻到的是烧焦的钢铁与油的气味。

“啊啊”——

擡起的枪口——撕裂黑暗的炮火——接下来是纷纷飞散的鲜血——倒下的同胞们——那如噩梦般残留在脑海里的记忆,与眼前的一幕重合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

控制着露娜莉亚的贵族少年注意到了。他在突然呼呼颤抖起来的露娜莉亚身上感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迸发的汗水与颤动,摇曳的瞳孔。这是典型的恐慌症症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随着露娜莉亚的尖叫,突然间“雾”爆发般喷涌而出。

“什么!”

“呜啊啊啊!”

拘束着露娜莉亚的少年被“雾”的压力吹飞了。

具备着物理性压力的“雾”在抱着头的露娜莉亚周围旋转着。“雾”的漩涡像蛇昂起头一样,朝拿着**的格里姆袭去。

“呜啊啊啊啊!”

连扳机都忘了怎么扣,他条件反射般将枪投向“雾”之蛇,却在其暧昧模糊的下颚中被咬碎了。爆碎的子弹飞散出来,击穿了巷子两旁的墙壁和地面。

茫然的少年们,在听到变成废铁的**的声音后,全都吓得缩成一团。

像有意识般蠕动着的“雾”的中心,少女如同幽鬼一样晃悠悠地站着。她的银发无风自动,眼中闪过黄昏色的光芒。

“怪、怪怪物啊——!”

看到这超越人类理解力的一幕,贵族子弟们一哄而散。

露娜莉亚的琥珀眼条件反射地向活动着的他们射去。

咬碎**之“雾”的无数条蛇,向逃亡中的少年背后追去。

“——等一下!”

这声音就像是带着无形的冲击波,让“雾”之蛇如其字面一样云消雾散。

“——不能杀他们,露娜莉亚。”

紧握射出魔力启发光的怀表,莱尔拦在了露娜莉亚面前。

5

“——看起来不妙。”

因愤怒而射出枪口的子弹由於颤抖而偏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莱尔毫发无伤。

他本计划趁机溜走的,不过看见突然失控的露娜莉亚,他再也无法继续装死了。

露娜莉亚苍白的银发之间,黄昏色的双眼射出灿烂的光辉。

似乎有着意识,蠕动着的“雾”覆盖在她身上,这是与《暗夜的血族》所相应的鬼气重重的姿态。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来了!)

才退开的同时,“雾”将莱尔原本站立的地面削去了。在考虑着大概产生了多少压力时,被削去的土在“雾”的口腔里被压缩成了石头。

“要是被抓到,我全身的骨头会粉碎的!”

面对枪口也冷静异常的莱尔,如今也绷紧了脸。、

从露娜莉亚身体里吹出的“雾”,实际上是以雾的形式表现出的魔力,莱尔寻思道。能证实这一点的,是刚才他往里面投入的纯粹魔力块一下子就消散了这件事。

魔力即能扭曲现实的能量。

将魔力储存在体内的幻想种,他们自身而言就可以说是“魔法”。他们拥有以现实物理法则构建“魔法”的魔法师所不能相比的速度与控制力。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面对下一波袭来的“雾”,莱尔仅以一纸之隔奔跑翻滚着躲过了。广场上堆积的材料眨眼间就被冲得粉碎。

“还勉强避的开,不过!”

露娜莉亚似乎失去了心智。

不断漏出魔力启发光的琥珀眼,其中的聚焦点就像雾一般暧昧。精神受到强烈冲击,她陷入了混乱。

失去了冷静的思考,只剩下反射的本能行动是很容易预判的。这样的话他能够避开——但对手是“雾”。

能变换形状的不定形力量从地面滑过,想像树枝一样从空中伸展过来,包围了莱尔。——

‘存在於光的尽头,暗的尽头。指示出风的起源,火的起源——

咏唱,引出琥珀的魔力的同时,莱尔开始构建扭曲现实法则体系的“魔法”。

(膂力改变——!)

提升肌肉窍维最大出力,接近数倍的运动能力“强化”。

莱尔像蚱蜢一样跳到了石材的阴影处。然后屏住呼吸,将怀表盖子替代镜子一般遮住了它的周围。

盖子的内侧映出了露娜利亚,她因为跟丢了突然增加了速度的莱尔,正陷入彷徨。

(就这样等到她恢复理智不过似乎有点过高期待了)

如果现在让她跑到街上去的话,会引起大骚乱的。他不得不在这里迅速将她解决。

莱尔抓了一把手边的沙石,开始施放新的魔法。

(土壤组成——温度——湿度——反射——把握。开始构建“魔法”——)

莱尔从阴影处扔出了石头——往露娜莉亚所在不同的方向。不过,往地面落下的小石头,响起的是意料中的落地声音。

砰啪啪——

更像与之前枪声类似的声音。

露娜莉亚的身体开始震颤,然后往声音的方向释放了“雾”。为了将那貌似**的东西破坏,“雾”拍马杀到。

莱尔从阴影处再次扔出石头。

这回他直接扔向了露娜利亚。失去知觉的露娜莉亚,做出放射性的防御行动,将扔过来的石头用“雾”将其粉碎。——

噗啦。

突然出现的泥泞,让转身过来的露娜莉亚失去了平衡。面对突如其来的事态,“雾”停止了活动——这是为了支撑身体而做出的条件反射。

利用空气的浓密度调整声音,隐瞒水分的密度。

仅仅用了这些杂耍般的魔法,就让“雾”沉默了的莱尔跑近露娜莉亚——这是处理失去自我的人最恰当的行动。

“——抱歉!”

啪!

脸上受到冲击的露娜莉亚身体摇摇晃晃,莱尔紧紧抱住了她。

“莱尔、大、人?”

露娜莉亚茫然地呢喃道。琥珀眼的光辉黯淡了,“雾”也像其字面上一样雾散了。

“没事吧?”

“啊,是的”

虽然露娜莉亚这样回答,但她的头马上就一晃晃地发晕。似乎是突然使用魔法,让她的心脏受到冲击,然后疲劳便一起袭来。

虽然背上冒着冷汗,莱尔还是拼命支撑着晕过去的露娜莉亚。承受小巧少女体重的他眉毛挤成一团。

“拉到了”

他被撕扯的肌肉窍维发着高热,全身都感觉在刺痛。

这是魔法的反作用。

虽然说作用於肉体的魔法比较容易掌握,但“余波”也是很强烈的。

背着露娜莉亚,脸上因忍受着肌肉的疼痛而一脸难看的莱尔,为了找一辆马车而一步步向主街道返回。

※※※

“哈啊、哈啊那、那到底是什么?”

带着敌意袭击他们的雾——让贵族少年们像是看到传说里的魔物一般,脸色发青地夺命狂奔。

忽然,落在最后的少年摔倒了。

慌张间其余四人转过头去,眼前出现了一双女式的靴子。

“哎呀呀,你们几个看来做了蠢事嘛?”

声音所至,伸脚绊倒他的犯人身影出现了。

那是在这昏暗的小巷依然鲜艳的赤铜头发,以及细长的翡翠色双眼。

“玛、玛丽娅·海赖”

“你们明白的吧?知道你们自己干了什么吗?”

翡翠之瞳里燃烧的,是不会弄错的愤怒,玛丽娅像头母狮子一般厉声说道。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种话也该听过吧!”

话音刚落,玛丽娅就抖开一直背在身后的长布包裹,踏前一步。

“喝!”

玛丽娅的攻击是残酷的。将那像是武器的布包如棍子一般挥舞,少年们的胃和肝脏受到强烈的冲击而翻滚起来。其中有人试图抵抗。

“这女人——嘎!”

在挥出的拳头将布包弹开的同时,有什么东西的一端捅进了他的腹部。对着遭到冲击意识模糊的少年,玛丽娅毫不留情地以一个头槌闷到了他的鼻子上。

一点美感都没有的粗鲁动作,但确实是高效,能给予痛击的战法。她似乎学过类似战斗技的东西。

玛丽娅说话间,只有身体比较接近成人的四个少年已经趴在了地上。

“这、这是做、做什么”

最后剩下格里姆一个,他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盯着一看,就能知道格里姆的想法,玛丽娅愤怒之色不减。

“知道为什么留下你一个吗?”

玛丽娅将手中布包解开。包布落到了地面,木材的气味飘起,一把崭新的长枪露了出来。

玛丽娅从口袋里取出子弹,熟练地装填。随着枪栓卡到位置的响声,她将线条流畅的枪口指向了格里姆。

“啊、干、干甚——”

“别把我想得那么坏。这不过是战场归来的猎兵要给你上一堂课罢了。”

当她喋喋不休时枪口也并未动摇,她那自然张开与肩同宽的双脚,步枪就像是两手的延伸一般焊在上面。她不是新手,事实胜於雄辩。

“你和莱尔之前的事我可以忽略——但你却攻击了他。”

“等、等等,等一下——”

“闭嘴,下贱的混帐!”

砰!

随着远比**要大得多的枪声而射出的步枪子弹,掠过了玛丽娅所瞄准的格里姆的右手,然后击中巷子角落的一个木箱,粉碎了它。

“呃?”

冲了一会才感觉到自己右手的灼热感,格里姆按着伤口滚落地面。

“咕啊啊啊啊!手啊!我的手啊啊啊啊啊啊啊!”

“收声!只不过是皮外伤!”

靠近痛苦打滚的格里姆,她将坚硬的枪托往地上砸去。玛丽娅静静俯视着格里姆,脸上的表情依然凶恶。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对你的四肢各开一枪,不过莱尔是不会那么希望的吧。你得感谢他才对。”

她这么说着,把赤铜色的头发往上拢去,最终似乎是放松了肩膀的力量。

“——小姐。”

在一旁等待玛丽娅解决完的女仆米拉,此时开口叫道。她的脸色像是打心底松了口气。

“真让我担心啊。”

“哪里有?都没有必要让你帮忙的这些家伙吗?”

“不,我是担心你会越过最后的底线才担心的。”

“不会杀他们的,不过是这种货色而已。”

玛丽娅用鞋跟踩了踩晕厥的少年。

“子弹和钱就这么浪费了嗯?”

玛丽娅擡起头,用惊讶的目光凝视着小巷深处的黑暗。

“有什么人在那里。”

米拉也和她的主人看往同一个方向,低声说道:

“也是,能想到的只有那个人了。”

玛丽娅把头发往上一拨,靴子的跟部笃笃地敲击地面。

“那么——让我们处理这些家伙吧。还得封住他的嘴呢。”

虽然她出於愤怒而将他们击溃,但目击到这番场景的目击者也不能不管。

这是魔法只是传说产物的时代,如果有人把在之前发生的事说出来的话,只会被当做笑话——不过就算如此,“不要多嘴”这样的话还是必要的吧。

“可以的话,我再也不希望莱尔会那样想了。”

玛丽娅紧握枪身,脸上表情坚毅。

6

请逃走吧,有谁那么说道。

少女听从了那个声音,逃走了。

雾之血族——与此名所相应的,是有着雾的结界所包围的安稳的故乡。但如今,卷起的火焰与交错纷飞的子弹将白雾吹散,黑烟与鲜血的臭味像暴风一样将它一扫而空。

城堡崩塌,森林焚毁,一切恍若梦幻。

火焰逼近了。少女再次跑了起来。

可是,逃不掉了。无论逃到哪里,火焰都能追上她。

你就消失吧——火焰嘟囔到。你就融化吧。你就崩塌吧。就像梦那样,就像蜃景那样。这就是命运啊。你将要消失。这就是命运。接受它。接受它

火焰追到身后,捉住了少女的脚。

接受吧接受吧。火焰的低语冷冷地侵入了她,少女尖声叫了起来。

※※※

“——醒了吗?”

露娜莉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莱尔·韦德斯坦担心的脸正俯视着她。

露娜莉亚正睡在沙发上,她掀起毯子直起身来。

从艾尔路亚之灯摇晃一事看来,已经是太阳落山后的时分了。她竟然失去意识这么长的时间。

“非常抱歉,莱尔大人。”

直起身来的露娜莉亚低头道。

不过她的语气并不像是在道歉。这只是她普通的反射性回答。

露娜莉亚擡起头,看到了莱尔那困惑的脸。他手里还握着手帕。

在发问前她歪了歪头,发现自己手背上有水滴落。为了不让视线模糊她晃了晃头,更多的水滴落了下来。

""

她颤抖着用手指伸向自己的眼睛。脸颊已经被打湿了。

“你没事吧?”

莱尔想要用手帕拭去那泪水而靠近了。

“不!”

露娜莉亚反射性地弹开了莱尔的手。他握着的手帕掉到了地上。

“不要!不要看!”

她无意识地发动了“雾”。莱尔在“雾”的压力下一屁股坐倒。

“别看我不要看!”

露娜莉亚用两手遮住脸,尖声叫道。

没有流泪的必要。

也没有哭泣的理由。

那么——为什么自己要哭泣呢?

“雾”像是要展示混乱的露娜莉亚的内心一般狂怒着。成堆的书和档案飘在半空,桌子和书架咔哒咔哒地震动着。

“冷静点!”

莱尔把头伏在地上爬行着,他的头上纵横交错一片混乱。

当“雾”终於收回时,研究室里就像龙卷风过境一般惨不忍睹。

拨开散落的书本,站起来的莱尔注意到,露娜莉亚正捂着脸在沙发上缩成一团。

“虽然我也觉得看到一个女孩子哭泣的脸是不可饶恕的。”

莱尔把滑到一边的眼镜推回原来的位置,那么说道。

“但这是那么羞耻的事吗?就算是谁都会哭泣的吧?”

“才没有在哭。”

露娜莉亚藏着脸,试图用平板的口气回答。但,她的声音明显在压抑着哭腔。

“你不是正在哭吗?”

“我没有哭。”

“不,你是在哭吧。”

“没有哭。我不可能在哭的。”

“不不,你明明就在哭吧!”

“没有哭!说没有哭就是没有哭了!”

她最后大喊了起来。

不自觉地擡起了头的露娜莉亚固执地瞪着莱尔。

“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算你这么说”

“如果你想强暴我的话那快点上不就好了啊!想把我变成使魔,对我用‘制约’和‘调教’不就行了!来啊,快点来啊!”

“别那么不讲理”

莱尔像是在忍受头痛一般揉着眉根,然后面对露娜莉亚摆正了姿势。

“我并没有想过要束缚,或是利用你。也不需要你回报。”

“那为什么要帮我?”

“帮助有困难的人需要理由吗?”

莱尔歪了歪头。

这是他肺腑之言,并没半分虚伪。

“我从没感觉到困难。不管是在剧团时,还是被抓走时。”

面对莱尔的回答,露娜莉亚感受到了一种超越同情的绝望。

自己没有困惑的必要,没有流泪的理由。

不管怎样,自己只是个死人就好。

没有被拯救的权利,没有被拯救的价值。——

这个少年,什么也不知道。

露娜莉亚感到心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你觉得我会因此感谢你吗?”

她必须得让这个误解了的少年理解。他那天真,不会怀疑他人善意的脸,必须得学会染上失望与愤怒。

她还要向这个少年否定那不必要的眼泪。

露娜莉亚将表情换成了带着冷酷的恶意而扭曲的脸。

“如果你是带着善意来帮我的话,那简直是毫无用处。我,讨厌你这种人。我唾弃你。在以帮助他人为借口的表皮之下——你不过是个伪善者而已。”

“知道的啊。”

可莱尔赞同地点点头。

“帮助你,不过是为了我的自我满足而已。所以做这件事能让我自我感觉良好。从一开始‘为了别人’或者是‘帮助别人’这种事除了伪善以外什么都不是。因为伪善是不需要理由的。”

虽然听起来他是在暴露自己的缺点,但却并没有像是自嘲的样子,那语气就好像是在叙述“1+1=2”一样。

露娜莉亚找不到下一句可以回应的话。

莱尔一脸平静地巡视着研究室。

“在弄成这样的房间里我可睡不着,今晚就回先宿舍去了。你继续睡沙发吧。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的话,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如果没地方可去的话,住在这里岂不是更好?至少,可以让我心情好点嘛——晚安,露娜莉亚。”

他这么说着,静静地离开了研究室。

露娜莉亚像是被抛弃了一般惘然若失。

“什么啊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露娜莉亚任由情绪放纵地高喊。

注意到自己为愤怒与悔恨所扭曲的露娜莉亚,像是感觉到被击败一般低下了头。

“我才没有哭。没有哭的必要。所以说没有哭了我”

理应被抹消的存在。不断动着的死人——这就是露娜莉亚·内布拉布鲁特。

没有哭泣与悲伤的必要。她应该是这样的存在。

“说没有哭就没有哭了”

那是一声苍白无力的低语。

那个少年直到最后,也没承认露娜莉亚没有哭。

他避开了露娜利亚话语的锋芒,自顾自地说完以后便撒手不管了。

“真气人”

一点也不公平,露娜莉亚想。

完全是一边倒她咬着嘴唇,在想哪有这么恼人的男人啊。

""

露娜莉亚捡起掉在沙发旁的手帕。那上面湿漉漉的触感,让她惊觉自己一直都在哭。

“被别人看到哭脸,这还是,第一次”

露娜莉亚低声说着,将自己藏进了毛毯。

毛毯里确实有种独特的气味她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墨水的,气味吗?”

这是与这个房间和它主人所相应的气味。

在察觉自己还要再在那个讨厌的少年身边待上一会,露娜莉亚胸中就涌起了理不清道不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