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正在为一个女子上药,她的脸好像被什么划伤了,我明明在为她的脸颊上药,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真可惜啊,怎么受伤了?万一留疤就不好了。”我听见自己说。
她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拿起旁边的杯子斟了一杯茶慢慢喝起来,好像那疤是长在别人脸上一样。
“你不难过吗?”我又问。
“有什么难过?”
“疤痕不是很丑么?我有一道疤长在腰间,我都快受不了了。”
“我不觉得疤痕有什么,於我而言,不过是一段时光留下了明显的印记……”她的声音忽远忽近,有时似在我耳边,有时又似在天边。
“比起忘记苦痛,我更愿意深深记住,苦痛并不可怕……”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人,竟愿意记得苦痛。
“比起忘记不快和忧愁的,残缺的快乐,我更愿完整地体会……”
我的心似乎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被什么震荡了一下。一直以来那些我不再那么笃定的事情,彻底动荡起来,忘记苦痛之后残存的快乐,是不完整的,这并非是说,人活着必须经历苦痛,而是说,不该忘记那些曾经亲身经历的过往。
不管它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都不该选择遗忘,我们是从过往中活下来的,是过往那些境遇塑造了现在的我们,所以……
如果因为过往的某些不快便毅然决然将它们全部舍弃,那现在的我们,还是完整的么?
那一部分因为过往成长起来,站立起来的我们,会不会随着被舍弃的部分一同消失呢?
我猛地睁开眼睛,感到背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有一阵清风从窗户伴着明月走进来,白凌侧身睡在我的右边,是梦,是梦!是梦。
但是……
我转身过去抱住她留给我的后背,我知道她没有睡去,她很少真的睡去,这些天我也是,於是我将额头贴在她的肩上,说道:“如果有机会能记起忘记的曾经,那么我愿意记起。”
她没有说话,只任我静静地将胳膊挂在她身上,过了一会儿,我差不多又生出朦胧睡意的时候,我听见她问:“若以往发生的全是伤痛呢?”
“即使全是伤痛,我也愿意,我得是完整的我自己。”我的声音没有被风吹散,在夜里显得那样笃定,有一瞬我都诧异那声音是不是我发出来的,我甚至怀疑是梦里的那个女子借了我的身体说出来的,我什么时候有了低头看疤痕的勇气呢?也许我要回去好好查看我的过往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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