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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什么也听不进去,时间久了,我甚至生出对娘的恨,旁人生死与我何干,旁人的命值得她用自己的命去换么?她走进火海时可曾想过她还有个女儿?

娘,我好想你,人都说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您从家的窗户看见我夜夜痛哭,是否也会心疼?

娘,我好想你。

我日日浑浑噩噩,闭门不出,饿了便死命地喝水,佟思怎么敲门我也不开,后来邻居们担心我出事,便从院墙上跳进来,开了门,我久不见阳光,有人推门进来,只觉得刺眼。

“霜灵,短短几日,你……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我瘫在床上,一句话也不想说,佟思为我带来一桌的好菜,都是我以往爱吃的,我拿起筷子送到口中,只觉得苦涩异常,不是菜苦,而是我的心苦,娘走了,将我爱吃的性子,开朗爱笑的性子也一并带走了,大火烧没了她,也烧苦了我的心。

我其实出去过一次,那是个夜里,我独自走到娘的墓前,我带了一把铁锹,想把自己埋了,埋在娘的旁边。

因我久未吃东西,没了力气,直掘到了天明,我在土里躺下去,任土倾泻,但最后一刻我还是本能地挣扎出来,挖的不深,我终究对自己下不了狠心。

娘死了,我独自一人在世上与死何异?左右不过等死罢了,反正终究是死。

佟思也同我一样上到十四岁便不再念私塾。但她家里是书香门第,还额外学些琴棋书画。

所以平日得了空闲便跑来看我,我不再如以往一样多话。反而她的话却多起来,总拣些新鲜的见闻说与我听。

邻居知晓我家的事,也处处帮扶着些,村里镇子上感念我娘的善举,也体恤我一人活着的艰辛,我虽是女子,却许我揽下很多活,我因此总是身兼多职,从早晨忙到天黑才归家。

忙碌叫我顾不得流眼泪。

我偶尔和娘一样在镇上的宅子里帮人跑腿采购,荷花时节便去采摘莲子背到集市上贩卖,也在夜里接些替书贩誊抄的活儿,什么样的活儿我都干,也随着船夫跑船,被事情填满,我就顾不得想其他。

有一日在岸边发呆等船时,佟思问我:“你今后想做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她之前也问过我多次,但这次我回答道:“想做一个永远忘记忧愁的人,永远忘记烦忧。”

可是世上哪有消忧的丸药呢?我永远忘记不了忧愁,直到我死去。

十六岁的夏天,本该噪杂如蝉鸣,燥热悸动,我却如荒废老宅中的一谭死水,寂静,沉默。

清晨摘完了莲子,上午背到集市上卖,下午便跟着船夫跑船,那船直到河中心的杏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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