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还有碘伏的颜色,因为穿了长袖薄T恤和长裤,其它处的伤口被遮盖了。松寒和她父母提了个要求:不要说是她资助的葛画,就说正好葛老师介绍了一位外地的帮扶项目,她运气好赶上了。
过几天,女孩脸上红紫的疤痕会褪尽,但心里的呢?这下倒是松寒自己分了神,她下意识抚摸了左手手腕上的疤痕,片刻后马上提醒自己专注。
教室里朗读的声音这时响起,松寒辨认学生的发音,发现里面混杂着滥竽充数的,也有细若蚊蝇的。离她最近的葛画没有出声,那两瓣薄唇微微张合,盯着课文眯眼又专注的模样像自己没戴老花镜看报纸的外婆。松寒低头笑,没注意葛画瞥了她一眼后嘴角也挑起。
葛画不需要住校,午饭也不在食堂解决。他父亲白天去市里跑运输,母亲则忙农活,大姐日常住在市里的亲戚店里。家里剩下三个孩子要吃饭,做饭就是她的事。中午十二点时下课铃一响,葛画就马上收拾好书包小跑出去。
锅里米饭蒸上锅,葛画取出昨天晚饭时妈妈留下的一碗烧鸡,这是特意为中午回家吃饭的尔康准备的。妈妈说过,“你们三姐妹个头太高了,你弟弟这长势却挺愁人,得多补补肉。”
可是葛画打小儿也没多少肉吃。以前父母在北京打工时,他们一家六口挤在村房出租屋里,三姐妹日常吃得很朴素,弟弟则会补充各种奶粉肉类,周末还会被带到外面去玩。因为不仅仅操心他的身高,父母还说男孩子要开眼界见世面,於是他们偶尔也去一些景点,故宫长城雍王府之类的。而葛画在北京住了几年,对北京的印象是懵懂的,都说这是祖国的心脏,是首都,可葛画只记得住处惨白的墙和暗红的瓦。能记住的就是夏天闷热冬天冷得刺骨,春天的柳絮还让她感染过鼻炎。
葛画还是喜欢家乡。七岁后她就留在了老家,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收割小麦,种花生玉米,还有秋翻冬灌也是把好手。也因为大姐和自己的能干,父亲才打消疑虑不再坚持一个人留在北京打工,而是回家跑起了运输。
两个蔬菜起锅后,妹妹紫薇、弟弟尔康回来了。葛画先替母亲装上饭菜,然后三个人围在厨房小桌子上吃起来。紫薇很少会因为吃东西和弟弟争执,只是偶尔馋了会夹走尔康的东西。以前大姐燕子在家时,弟弟有几分忌惮也就是哭喊几声。但最近半年这孩子脾气越来越暴躁,对妈妈也是爱理不理的。刚刚紫薇夹了他一块小小的鸡翅膀,他立马扬起筷子狠狠砸了三姐的头,就像母亲拿着笤帚的动作。
“有你一口吃的你就知足吧,你敢抢我的?”尔康瞪着眼睛的样子像父亲。
紫薇愣住,随即指着弟弟“哇”地哭出来,“凭什么好东西都是你吃!”
“因为这个家以后都是我的,你以后要嫁人滚出去的。”个头不高的男孩吼出这句后偏过身体护着碗继续啃着鸡肉。下一秒他手里的碗被抽走,正在尔康愣住时,那碗红烧鸡块被葛画扒了一半到紫薇的碗里,“一人一半。吵什么?家里肉你吃少了?也没见你个头长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