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哦。”松寒小声回答,偏过头对着女孩笑了,伸手摸摸那颗硬脑袋,“捐助人说了,只资助应届生。”她编了个理由敷衍沉溺於自责的孩子。“葛画,”松寒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既然有机会,再困难你得坚持下去,知道吗?资助人说,你考上大学也会继续帮你的。”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我?葛画乌黑的眉毛蹙起。
可能在那头看到一个瘦弱却微微佝偻的身影触动了松寒那一刻的心吧。“因为——你个头最高,兴许还有朝体育方面发展的可能。”松寒又找到一个理由,“你今天打篮球就很有感觉。”
终於劝得葛画和她一起回家,走在田间路上时,松寒问身旁的女孩,“害怕回家吗?”
“不怕,最多一顿笤帚。”葛画说。
“晚上会好好学习功课吗?”松寒继续问,她的声音在陌生人听来会有些清冷,但如果熟了就会听出极为细密的暖柔。
“会的。”葛画垂着头。
松寒忽然拍了下她的背,“我知道个头太高的人因为经常要低着头和别人说话,时间久了会有些佝偻。但是,你不可以哦,你才十五岁,这样对脊椎不好。每天看书抽半个小时靠墙能改善体态的。”再走了会儿,松寒问,“如果回家你妈妈打你,你怎么办?”
不会哭的倔强孩子很吃亏啊。之岚就说过,小时候她闯祸,父母才刚刚瞪眼她就眼泪滴答了,这样对方一心软也就说两句。直到读大学时她还是来这一手,无奈的之岚妈妈叹道,“你外表看着清清爽爽又干练,怎么动不动就哭呢?”之岚吐舌头,“女人的武器就是眼泪。”
“我就让她打,我不怕疼,也不会哭的。”被打时的眼泪是自尊的折损,葛画从来不会像妹妹那样“哇哇”求饶。
走了会儿路,松寒慢悠悠的声音飘到葛画耳中,“我知道有时和父母不能讲道理,他们的道理压根就不是‘理’。可你越是不服输,他们打骂得就越起劲。我去劝你妈妈消消气,你的表情可以放软一点,有时嘴巴也可以甜一点嘛。”
“不要。”葛画的认知里,“嘴巴甜”等同於“撒娇”,她不知道如何撒娇,如何说甜话软话,也不知道如何去哭。无数次的扫帚棍棒责骂已经把她锤炼成一根硬钢条了。
“哎,”松寒瞥她,“真是孩子。”随即放开脚步跑起来。
没想到葛画不甘落后,她很快追上松寒。两个人同时摆臂,“我可不会输的,我都跑了四年了。”松寒加快了摆臂速率。
葛画则是第一次在乡间小路上跑步,前方星星点缀的昏黄灯光,炊烟,虫叫,土香,脚下松软的露面……在她耳尖鼻畔抆过,她越跑越轻快,越跑越开心,不知不觉地就将松寒甩到身后。意识到后她停下等待身后的松寒。年轻的老师一手叉着腰一手招着她,“跑这么快干什么?”
葛画得意地扬起脸,“天生的。”头顶挨了松寒一下,“小兔崽子,长得高,还跑得快。”葛画呆住,心里浮起一种莫名的想哭的情愫。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