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点回来?”之岚抱住她,急得松寒捧住她的脸,“今天开幕式,乖,我十一点前一定回来。”

“小朋友的运动会不会拖到那么晚吧?”

“九点就会结束,我们公司还要再开个短暂的碰头会。”松寒今天的日程蛮紧张,“再回家一趟拿点东西。”

之岚的手松开,“好。”她忽然乖巧地答应了。

送走松寒后之岚再也睡不着,便将两人昨天的衣物都洗好,再收拾了下有些狼借的客厅。坐在沙发上休息时,之岚听到后方墙壁上闹锺的滴答声,一秒一秒地凿在空气里,提醒着她时间在无意义地流逝,深闺怨妇一般的气息涌现。之岚起身,去洗澡换了衣服出门。

昨天的工作证还能用,之岚在篮球馆内找了个座位,目光在媒体区流连后落在了松寒身上。松寒那双眼饱含着光彩,不同於私密动情时分的迷蒙,此刻的松寒泠然而机警。松寒当时选择传媒专业说是因为想多了解社会和人,一向被兴趣牵动的之岚也选了这个专业,她想了解松寒。

松寒是一团棱角看似平顺但雾气缠身的云海。每当之岚觉得自己抓住了她要强上进的心灵轮廓,松寒又变了个模样。她以为松寒必然对出国深造感兴趣,结果松寒拒绝。她觉得松寒会对传媒类工作感兴趣,私下里也帮了她一把,结果松寒一头扎进去却难得浮出水面看看自己。松寒很久都没对自己倾注这般热情。本以为感情里最幸福的事是相知相伴,可在嘈嘈漫漫的助威声中,松寒在为球场上的学生鼓掌,之岚坐在人群中快认不得自己。

爱情看似美妙,其实经不起细细打量的。你爱我几何?我恋你多少?其实就是时间、精力、目光乃至心灵的观照渗透。母亲告诉过之岚,“你得学着自私些。”恐怕她早看清楚这场关系中的之岚已经溺水。因为之岚没有告诉松寒,她去伦敦后学了半年传媒,终觉无趣后转向了设计。也没有告诉松寒,元旦时的北欧之旅并没有什么爱沙尼亚同学同行,她准备了两张票一个人走了遭。还没有告诉松寒,她提前一周回国不是因为什么项目的结束,而是被检查出房间隔缺损需要做手术。说来好玩,她的症状之前的体检都没查出过,说是先心病症状之一,却潜伏了二十多年才现身。而爱情里的先心病,之岚在四五年后才发觉。

松寒太忙了,她的视线真正安静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时间不知几多?一小时?或者三十分锺?是不是只有温存时那清醒的一小会儿?之岚不是斤斤计较的性格,却在松寒面前时不时地掂斤簸两。

S省的球队最终不敌对手,但那个女孩却表现亮眼,全队七十多分,她一个人得了一半。她垂头走向教练席时松寒也走了过去。松寒笑着说话时有两枚梨涡,她垫脚又摸了那女孩的头,还轻轻拍了她的背。大姐姐那样的宠溺,老师那样的宽容。

之岚的母亲这时来了电话,埋怨之岚放假也不回家陪陪家人,催促她赶紧定下去医院复检的时间。母亲欲言又止,还是道出对松寒的不满,“好歹……你们是这层关系,她就不为你想想?”

“妈,她不知道。”之岚的眉头不自觉蹙起,她感知到了母亲的焦急,“我答应你,明天就去复检。”

开朗、直接又大气的之岚,成了敏感、踌躇又自卑的之岚。也许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互相影响,之岚依旧撒娇,可不会告诉松寒自己内里真正的孤独,也不愿拿做手术的事卖惨换来她的贴心关注。松寒要强,之岚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