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寒将咖啡放在桌上,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间歇,她看到了前方的葛画,“今天可别再摔后脑杓了。”
葛画摸了摸昨天上篮被撞摔到的脑袋,笑着摇手,“不会了。”
“也不是短途旅游,学校开学以前我得在外面住,早知道申请留校住宿就好了。”松寒盯着电脑输入解锁密码,侧脸澄静。小九也忙着敲了会键盘做好群里的工作协调,“那就是离家出走了。”她说。
松寒扭头,张开嘴想说什么,又憋住,“也没什么大不了。”昨天说出那句挨巴掌的话不是一时冲动,松寒早就这样想过。孔门之后的爷爷在松寒小时候发过牢骚,“B超结果都显示确切是个女娃,陆梦非不愿意流掉,非得生。”
初中时有次母亲回忆往事情绪激动时也说,“孔维统当年还听他父母的话劝我做人流,可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松寒想起还没成人型的自己在鬼门关那盘桓了好几回就脊梁发凉。但有句话她一直没问,“您当年为什么去做B超呢?”
因为没去流产,还因为孩子离了婚。松寒就像天生欠了母亲一条命,谁愿意一生下来就是债务人?那巴掌让只有母女俩的小家沉寂了很久,午夜两点多母亲还没睡觉,松寒则收拾好了箱子和去客厅和母亲谈话,“我想和您商量件事,我想出去住一段时间。”
母亲离家旅游时松寒才会难得轻松,否则她随时处在一种心神戒备的状态:小心回答一个个精心构思的问题,担心自己在沉浸於爱好时被敲门声忽然打断。六十几平的房子其实足够两人生活,可松寒觉得透不过气。
“妈,我二十四岁了,不是十四。我想试试独立生活。”松寒向母亲恳切地说,“但我会常回来陪您。”
刚刚五十岁的陆梦非眉毛修得窍细,那双嵌在眉下的眼睛平日活力十足又散发出温润的书卷气,凌晨时她的眉眼像老了十来岁,她的神情松寒第一次见,难以捉摸的震惊随即被冷漠掩盖,“随你吧。也不用常回来,我还没到那一步。”
明明是个中学语文特级教师,课堂上说的话春风拂面气象万千,回家就要射出一发发的箭。如果说母亲最让松寒难忘的一句软言温语还是那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到了自己的实习或者工作安排,她就变得“只问前程,但行己思”。松寒清晨出门前,母亲喊住她,又挥了挥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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