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在包里被压坏了,装着火腿生菜和鸡蛋的三明治切口干巴巴的,松寒捡起掉落的生菜叶子送进嘴里。悠哉悠哉在春风里吃着午餐,随意看着广场里偶尔穿梭的人。

她穿着米驼色大衣,头发披下,头顶压着打眼的柠檬黄圆顶帽。这时有个迈着小内八走得脸蛋儿颤颠的小男孩走近,指着松寒的帽子笑,含着口水发出奶兮兮的笑声。这孩子也带着顶圆顶帽,怪不得注意到了松寒。

“你的帽子也很好看呢。”松寒咬了口三明治,边嚼边对孩子笑。

小男孩呼呼一笑,跑向左侧去找家长,松寒顺着他跑动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牵着孩子手的是Isabella。她的长发已经剪成了干净的斜刘海短发,脸比松寒印象中略胖,身材几乎没变化,连穿衣风格也还保持着男友风。灰色卫衣外裹着宽大羽绒服,牛仔裤下踩着跑鞋,一身带娃带得简练的妈妈气质。她看到松寒时,本来晴朗的气色忽然愣住,随即笑得舒朗,“松寒?”

抆了下嘴角,松寒站起来,“宋老师。”她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Isabella和她儿子。

“今天阳光好,我又没课,带孩子出来晒晒太阳。”Isabella给小男孩套上了腰部的牵引绳,走近松寒后打量了下,“你真长大了不少。”

松寒最近两年颇为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参加她的婚礼。本来两个人间没什么事,是松寒自己滴滴答答在心里念叨了好几年没全部放下,最后也只能发出那通强装敞亮的祝贺信息。

小孩围着妈妈和松寒开始自娱自乐地疯跑起来,不时抬头看着两个大人的反应。松寒拿着没吃完的东西,“因为我不小了嘛。”芥蒂的质地如果是水做的就好了,它可以悄无声息地蒸发在日头下。松寒的芥蒂构成物是后悔和羞耻感,它们的体积被七年的时间冲刷,但留下了斑斓的色彩。所以她此时面对Isabella时还是有些紧张,“您的婚礼……抱歉我那时不方便。”

“支教对吧,还资助了一个辍学的女孩离家出走。”松寒这档子事已经传遍了朋友圈,连Isabella都知道了。她笑的时候和课堂上一样有智慧的光泽,“不愧是你。”这句话从她口齿里倏然清晰地逸出,松寒听得牙关轻轻一嗑,心里释然了一半。

不愧是你,才敢和老师告白。不愧是你,才会帮人家出走。

这才是成年人的世情练达,一句话就消释了松寒的耿耿於怀。

Isabella坐在松寒对面的石凳上,眼睛时而盯着孩子,时而看着松寒,“这孩子现在一岁两个月,好动,喜欢漂亮物件。”她笑着看松寒的帽子,“很配你。”再随意聊了几句松寒的学习,Isabella看了下表,“抱歉松寒,我得带他回去吃饭了,要不饿极了他可不管在哪儿就会大哭。”她起身和松寒道别,“有空咱们喝咖啡,听你聊聊支教的事。”笑容拿捏得让人惊叹,没有老师的威严,也没有闺蜜的亲昵,更没有古怪情愫带来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