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的季语安手上那块疤,季语安伸手去捂,但疤太长了,一只手捂不住,秦知言的手指在那处用力地揉搓,“说话!”
季语安一笑,做出无所谓的表情,“上次被划伤的,然后就留疤了。”
秦知言蹙着眉心,揉搓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这块疤给搓掉,“你没说实话。”
季语安唇瓣动了动,想要游走。
秦知言拦腰抱住她,鲜少露出情绪的人此时压低了声音,“跟我说说好吗?”
曾经什么都想和她分享,现在只有逃避。
季语安说:“没怎么,就是我以后不会再走秀了,对了,我要搬走了。”
“搬去哪儿?”
季语安抿着唇不肯说。
秦知言侧着头想去碰她的唇,却被躲开。僵持了几分锺,秦知言亲着那块疤,“痛吗?”
季语安咬牙,“不痛。”
“难受吗?”
季语安一愣,秦知言坚持问,“很难受吗?”
这次,秦知言没等她的回答,稍稍俯下身,“我给你吹吹。”
季语安稳不住情绪了,像是在同什么挣扎,她稳了很久,把秦知言推开,道:“已经结痂了,你不要来做无用功了。”
秦知言的动作一顿,她继续道:“我上次应该跟你说过,我后悔了。我不想在哭哭啼啼的去追求你了,这样就显得我特别幼稚,也会让你不堪其扰。”
说完她要起身离开。秦知言却是不肯,阴沉的眸子满是执着,和以往那个克制冷静的人不同。
远处秦妈她们找了过来。
“放开,来人了。”季语安推了一下秦知言,在秦知言的控制下显得十分微弱,她越挣扎秦知言越靠近,直到抵着她的额头,“别走。”
只是一句,季语安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忽地深入水底,攥着她的脚踝将她拉了下来。
俩人沉在水里,秦知言的手指落在她腰上轻柔,接着又压了根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季语安满脸的愤然,却是贪恋水下的柔情蜜意。
直到那根手指落在她的唇上,季语安猛然清醒,挣扎着推开眼前的人,攒足了劲往上浮动。
偏就这时,眼前人也用了力,紧扣着她的腰,唇瓣贴上来的瞬间,蛮狠地啃噬着,分明是要窒息的样子,却要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亲吻。
她在跟她自己较劲。
这个吻根本亲不下去,也更无法回应。
那些什么“心如刀绞”“痛不欲生”都是字面上的意思,而现在她们是切切实实的接近死亡,要一起溺毙。
水下没有台词,时欢费劲地缓缓地回吻回去,讨好的安抚着眼前的人,等唐意秋闭眼的时候,抬腿一脚将她踹开。
这会她本应该直接逃脱,可扭头之间看到水下的人,她又往深处沉,抓住着那人的肩膀。
两人在深处挣扎,又在一声耳光中浮上水面,时欢举着手,歇斯底里,“你神经病啊!”
唐意秋直直挨了一个巴掌,不怕痛似的伸手去抱她,再靠近,又挨了一巴掌。
就这样,动作一直重复着。
直到岸上的人冲过来将俩人拉开,想躲开的、想逃避的、藏掖的,在这一刻变成了滑稽的猴戏。
“卡。”陈令喊了一声,大家才反应过来是在拍戏,刚准备过去把池里的人拉起来,泳池里的时欢突然游到唐意秋身边用力抱着她,再松开,抹着脸,头也不回的爬上了岸边。
这一幕很快,惊得的大家都忘记了下一步动作,倒是陈令还在线,他用力拍了下手,“你们都干站着做什么,不知道过去给两个演员送衣服吗?”
文静先跑过去,时欢摇了摇头,一手抱着胳膊往休息室走,一手挡着脸,等到休息室的时候,时欢蹲了下去,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文静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梁君丽“嘘”了一声,将火炉拎了过来放在时欢旁边,道:“入戏了就是这样,让她静一静自己走出来。”
“可是,这得多冷啊。”文静想把羽绒服给时欢。
梁君丽制止了她的动作,道:“那你说水里冷不冷?”
文静哑言,把衣服放在时欢旁边,跟着走了出去。
梁君丽叹气,再怎么都是自己的艺人,她肯定是心疼的,道:“之前我问过了,陈导要求再怎么苛刻,像这种水下危险动作,一定会找专业的替身,她们刚刚是一镜到底了。”
文静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又怕瞒不住火,“说起来,欢欢的演技越来越好了,之前都没有这么入戏过,她会不会走不出来啊?”
“不会的。”梁君丽说。
就是需要一个过程,就像喜欢一个人,开始只是偷偷喜欢,觉得这只是自己的事,一个人也可以甜如蜜糖。
突然有一天被察觉了。
就开始不满足,疯狂的想要这个人,想和她在一起。
之所以只能偷偷喜欢,肯定一开始就知道无法在一起。当一个人的事变成了两个人的负担,感情就变了质。
要是洒脱点,会选择放手继续做朋友,要是舍不得的,只能咬牙苦撑,撑到脸面尽毁。
时欢就是这个混乱的状态,分不清现实,却又被共情了,不知道自己是放弃还是要苦撑。
文静不懂这其中的感慨。
旁观者清,加上年纪大了,早看透了这些粘稠的感情,梁君丽又说:“欢欢缺爱,又很死脑筋,她认定的事情很难放手,特别较真。”
文静赞同的点头,道:“别人是撞破南墙就会回头,她是把南墙撞破了还要继续撞,除非南墙主动跟她说‘没用的别撞了’,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几率可能回头。”
俩人说着,唐意秋从泳池那边走了过来,脸颊微红,应该是时欢刚刚没控制力道造成的。俩人看的心慌,生怕唐意秋要过来掰扯两句。
但是她们显然是想多了,唐意秋就是在她们休息室门口站着,眼睛里只有些许忧色,冷凄凄的。
文静撞着胆子问了一句,“唐老师你要进去看看欢欢吗,我们欢欢还没有好,现在特别难过。”
唐意秋往前走了一步,时欢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要没事了,你快回去换衣服吧。”
唐意秋薄唇微动,话在喉咙里打转,半晌又敲了敲门。
屋里的人烦躁地叫了一声,“你干嘛呀,我在换衣服!你要是敢进来我就对你不客气。”
唐意秋动作顿了顿,接着继续推门。时欢喊了一声,“你让我静一静啊,我很快就好的。”
“好。”唐意秋收回手,“我拍完戏来找你。”
说着,她又在时欢休息室门口站了一会,时欢一直没出门,直到常青过来喊人。
本来那场戏是在下午,由於时欢那一巴掌下的力太重,陈令怕她的脸肿起来,就把下午的戏提前了。
唐意秋回去换造型的时候,时欢就从屋里出来了,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滴着水,只穿着一件羽绒服蹲在门口。她两只手撑着下颚,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静愣愣地看着她,想劝她多穿两件,但是想着梁君丽抢先开口了,“欢欢,你现在发展趋势很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上次跟你一起录综艺的乔心月你知道吧?”
时欢抬眸看了一眼。梁君丽继续说,“你看看她现在发展好吧,她非科班出生,跟你一样被人捡进娱乐圈的,刚开始还没有你这么好的资源,只能演端茶送水的角色。你现在演技不错,最好把感情放一下,到时候肯定比她的发展好。”
“而且,只要自己变强了,才有资格去把控感情,要是位置低了,连个转身的体面都没有,对不对?”
这明里暗里的暗示时欢怎么可能不懂,梁君丽是在说,要是哪天她和唐意秋掰了,也有个体面的收场。
时欢抿了抿唇,很烦躁,她偏头朝着唐意秋的休息室看过去。唐意秋到底是不会哄人,还是唐意秋并不想哄她?
她越看越颓废,最后还是陈令拿着大喇叭冲着她喊了一声,她才有了精神。
“陈导,我今天的戏不是都拍完了吗?”时欢揉了揉耳朵。
陈令点头,似随口一说,“但是后面有一场重头戏,你可以去学习学习。”
后面的戏都是唐意秋,之前时欢想溜过去看,陈令都不让,怎么这次主动让她看了?
她抬了抬眸,来了点兴趣,“我可以过去看吗?”
“嗯,之前看到过唐意秋抽烟吧?”
时欢用力点头,每天一起她们拍戏,按理说应该能发现什么,但她完全不知道,偏偏就那一次看到,可见唐意秋保密措施做的多好。
“去看看就知道了。”陈令说着,又开始跟她分析角色的感情,“你抱唐意秋的那一镜不能留下,个人色彩太浓烈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其实还不到入水,在秦知言问季语安难不难受的时候,时欢的角色就已经失控了,只是唐意秋的演技好,带着她拍才没被发现。
说起来,季语安比她坚定多了,下定决心不再当模特,就真的狠心放弃。她手上的疤是她特地弄的,单是陪违约金公司也不会放过她。
她先是咬牙把秦知言上的药洗掉,之后再也没有给自己上过药,硬生生的留下一条疤痕。而时欢哭了伤心了,还是不舍得放手。
时欢道,“我知道,谢谢陈导提醒。下一场几点拍啊,我去换身衣服,头发也吹吹,太冷了。”
“你知道冷就好。”陈令道,“半个小时吧,唐意秋那边造型弄好,就要开始拍了。”
半个小时足够时欢收拾自己了,她重新回到休息室,颓废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等收拾好出来,除了眼睛有点红,她还是那个一点小快乐,就能兴奋到不行的时欢欢。
场务非常给力,短短一会功夫,他们就把泳池附近布置的和秦知言画室一模一样。
时欢本来想在陈令身边看,陈令直接给她指了一个地方,“看到那儿了没,那儿正好对着唐意秋的窗户,你一眼就能看到她。”
“可是……”时欢有些不理解,道:“那不是拍摄场地吗,要是把我录进去了,后期你们处理多麻烦啊。”
“没事,你去那里当个道具就行了。”
“道具?”时欢指指自己,在看看这满地的道具,她这样一个大活人去当道具真的好吗?
“怎么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还是不想看唐意秋拍戏了?”陈令不耐烦地说,“你再不过去,我就要喊人清场了。”
“唉唉唉,你别急,我去。”时欢也不管那么多了,赶紧蹲过去,她伸着脖子看了看,果然透过窗户能看到人影。本着一个道具的应该有的素质,时欢抿紧了唇,一句话都不说。
等场记喊完镜头就落在了唐意秋身上。
此时的唐意秋就坐在画架前,她低着头在调色,可是她显得很没有耐心,就将画笔拿了起来在画布上用力使了两笔,力道很大,不像是认真画画,好像是在用刀子捅什么东西。
唐意秋本人会画画,每次拍戏要用道具或者需要到画画的情节都是唐意秋亲身上阵。
不管是时欢演的季语安,还是时欢她自己,她们都很喜欢看唐意秋画画。
她画画的时候很安静,好像什么都不会打扰到她,又很认真,每一笔都很温柔,那一瞬间,时欢就好像变成了她的画,在被她认真对待。
也不知道是画到了什么,唐意秋的情绪从暴怒难控到逐渐平息,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到收笔要重新上色的时候。她背抵着椅子,按了按眉心。
烟盒里还有留着半根烟,唐意秋将它点燃夹在指尖,每次到要熄灭的时候,她才会吸一口,好几次抖落烟灰都险些烫到她。
星火烧到烟蒂,最后那一点被压在调色盘里,唐意秋沾着颜料,把画上最后一处收尾。
她习惯性地朝着窗外看去,对面的房子再没有亮起光,住在那里的人搬走了,就在今天。
最开始她没有发觉,只是觉得烦躁,理不清头绪,再后来开始焦灼。那几天季家一直在收拾东西,晾晾晒晒的,像是新春之后最普通的打扫步骤,可是总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直到季家父母把晾晒好的东西收进箱子抬上车的时候,秦知言才猛然反应过来,她们是在搬家。她想去追回季语安,但是季语安再没出现。
唐意秋再朝着那熟悉的方向看去,仿佛间出了幻觉,季家大门口蹲着一个人,她梳着好看的丸子头,动作小心翼翼的好像是再偷看她画画。
她想看的再清楚一点,本身的克制又制住了她的动作,唐意秋伸手去拉窗帘,带动了画架上的画,就那么巧合,让窗外的人看到画的内容。
画上是一个少女,她沉在深海里,海草缠在她的手足上将她往下拖,嘴巴被人捂得紧紧的,只有一双眼睛带着逃离的光。
窗外的人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两人对视,都是红了眼,一如很多年前一样。
那时候的季语安接了小太妹的烟,秦知言回去告了状,当夜季语安回去就被狠狠揍了一顿。
季语安觉得自己没抽,执拗的蹲在门口不肯进门,狠狠地瞪着秦知言。
瞪着瞪着她又怕距离太远,秦知言看不见,就过去拍秦知言的窗户,威胁道:“你给我等着,总有天我会烧了你的画!让你付出代价!”
秦知言在房间起初没有搭话,直到季语安要到窗户进来,秦知言才转身瞪了她一眼,随即将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
她以为自己吓到了秦知言,用力拍了两下窗户,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蹲着。
她哪里知道,配着那样深的夜,和她脸上不能言语的可怜,秦知言的心门被敲的阵阵响。
在她翻窗户之前,秦知言就鬼使神差的蹲在画架前,抽起了那根从她手里缴来的烟。
此时,唐意秋也做了关窗户的动作,但是镜头里那些没有撩开的画布,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画,这次全然展现在时欢面前。
如果说秦知言抽烟是因为季语安,画画是因为季语安……
那,唐意秋笔下的人,到底是为了迎合剧情画出来的季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