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笑道:“往日陈大人一直劝诫孤要守性,孤还当陈大人刚正不阿,没成想陈大人也是蝼蚁之辈啊。”
陈大人紧攥手,恨恨地看着他。
暴君又道:“世上的人都恨孤,说孤残暴不仁,陈大人,你说世人该怎么说你?”
世人会怎么说他。
他若没有上当送上爱妻,自然是不畏强权,留下一段佳话,倘若、倘若……
自然笑他贪生怕死,卖妻求荣。
“不必惊慌,世人自然说陈大人一心向主,为孤寻得美人,排忧解难。”
陈大人微合上眸。
他跪下行礼,“谢主隆恩!”
暴君目光深深,冕旒晃动发出轻响,“还不让孤看看你夫人是何等绝色?”
“《狐生记》第四十七场第四境,一次。”
百步台阶,陈大人走得步步艰辛,红轿就在他眼前,帘布吹动,依稀能看到里面着红衣的女人,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眸眼,一如他们当年。
那年他们相逢,桃花和天成了一色。
那年他带着她出了桃花源,带着她走进了尘世中,带着她穿上凤冠霞帔,又将她带给旁人。
现在,只要他骑着马,他就能带阿狐离开,去桃花源,去万里河山再也不回来,可、可那些陪着他谋反的兄弟怎么办?这黎民百姓怎么办?
额前的珠翠被吹得阵阵响。
吹得陈大人慌了神,他缓缓上前,手轻轻地掀开轿帘,“我、臣……臣请美人下马面圣。”
“卡!”
“唐意秋准备!”
“A!”
天下人都知道,暴君为了这只狐狸,杀了许多人,城楼下的血河从未干涸过。
大臣们伸着脖子看去,只听到铃铛的响声,越来越近,直到一只红绣鞋迈过了台阶。
那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她每走一步,额前的珠帘都会跟着轻轻晃荡,一身红衣衬得她肌肤如雪,纵使看不真切,也能看出其中美貌。
金殿之上,她走得极慢,距离就是那么短,她跟着陈大人到了圣前。
狐狸跪在了圣前。
台上的暴君手指下压着画,靠着龙椅上,找了那么久的美人,此时却不急色,直到狐狸开口道,“圣上万康。”
“真美。”暴君挥开袍子一步步朝着台下美人走去,到了美人跟前,展开画慢慢比对着,“不知和以前比较,谁更美。”
暴君撩开起她额前的珠帘。
狐狸天生媚态,就算不是粉黛也能美得移不开眼,别说她的唇抿过红纸,眸眼上了红妆,脸颊施了粉黛。
她抬起头。
一双冷眸没有情,像是桃花一般盛开。
暴君看得痴了。
“卡!时欢痴呆了!”
“卡!时欢看太久了!时欢说台词!”
“时欢时欢!再不回神,吉时要过了!”
陆百生和场记一连喊了很多次,才把时欢喊回神,这些天她演得男角演得一直都很出色,还是一次出现这种状况。
“不、不好意思。”时欢脸色涨红,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撩了好几次额帘,她还是会呆,唐老师怎么、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这次是大场面用了八个机位,本来是要拍摄唐意秋的镜头,现在里面全是她的红脸,陆百生微微皱眉,道:“调整好,这样拍不了。”
唐意秋从地上站了起来,跪久了,膝盖有些痛没站稳,她冷冷的道:“你再看下去,陆导要找替身来陪你演。”
时欢紧张地看向陆百生。
陆百生微微一笑,很有深意。
时欢立马站直身体,“三分锺,给我三分锺!”
“A!”
暴君的手指落在她下颚上细细摩抆,“比上次见你还要美,比孤后宫三千佳丽还要美,比……比……”他目光微斜,“比孤的皇后还要美。”
他牵着狐狸的手,一步步走向台上,他将人拉到怀里,“北里秘穠艳,东园锁名花。赐穠艳宫!”
“不可啊,圣上,穠艳宫是贵妃居住的地方,怎么可能让、让……”
暴君充耳未闻,他看着狐狸,蹙眉问道:“孤这么赏你,你怎么不笑?”
狐狸缓缓勾起唇,余光落在台下的锦衣上,她本应该很轻松的脸上就能笑出来,偏偏就是笑不出来。
短短的几步,一高一低,她已然明白了所有的局势。
暴君又摸上了她的眼睛,“你还想着他?”
“不,我恨他。”狐狸咬着牙,眼睛紧紧地盯着暴君,“我只会恨他,哪怕留在他身边,我也只会恨他。”
“是吗?”暴君的指尖抚着狐狸的脸,突然手指掐了上去,半旋着,“恨是因为太痛了吗,还会为他哭吗?”
“我不会哭。”
那双眼睛里不曾有泪,却是满满的恨。
“可是孤觉得你哭的样子更好看,你哭一下,孤就送你回去,送到他身边,如何?”
“我不哭。”狐狸急了,“我不会哭。”
“不会哭啊。”暴君摇摇头,“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学会,孤找个人教你,陈大人!”
台下陈大人头贴着地,锦衣湿了一片。
狐狸还是学不会,陈大人从来没有让她哭过,她会撒娇会开心会惆怅,可是唯独没哭过。
她的书生、她的夫君、她的陈大人说过。
阿狐生得这样开心,就一定要开心。
狐狸很努力的学,很努力的勾唇,又很努力的眨眼睛,她揉着眼睛,可是、可是还是没泪。
“哈哈哈!”暴君大笑着,“继续哭!继续哭给孤看!”
陈大人闭了闭眼睛,哑言叫着“阿狐”,狐狸没听清就学着他发出呜呜的声音,各种声音柔和在了一起,可就是没有眼泪。
狐狸不会哭,学也学不会。
不等旁边的小太监喊退朝,暴君抬起手,等不及的落在狐狸的腰上,道:“孤送你去洞房!”
他伸出手,嬉笑着要将狐狸拦腰抱起。
然而下一秒,就传来了暴君的痛呼声,“哎哟,我的腰。”
某个饰演暴君的人太弱了,并没有把美人抱起来,还闪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