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吸欧器,不可能如此无情,让她被生活毒打!
那人轻轻笑了声,声音似落雪清冷,缓缓问:“怎么猜出来的?”
微莺瞪大眼睛,“皇、皇后娘娘?”
皇后:“嗯,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她?”
微莺吸吸鼻子,迎着冷风掉泪,悲痛欲绝地说:“因为葫芦娃的六娃。”
越清辉:?
但她最后选择忽略微莺奇奇怪怪的话,轻轻抆过少女眼角的泪珠,问:“为何深夜来到这里?”
微莺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她和皇后只是口技之交,这上来就抆泪牵手什么的,干嘛鸭!
害她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在胸腔哒哒哒跳广场舞——好险好险,发现及时,没有一次全把盲盒给抽掉。
好家伙,皇后比她还要非,也是没谁了。
“娘娘为何来这里?”微莺蹙眉:“我闻见了烧焦的气味。”
越清辉眸光浮动,带她来到花苑角落,这里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有几碟酒水糕点,一双筷子笔直插在盛满米饭的碗里,旁边一柱冉冉燃烧的香。供桌底下,有个黄铜盆,盆里还有纸钱的余烬。
“今日下元节,在我家乡是用来祭奠朋友、安抚孤魂的日子,所以我来祭奠一下曾经的好友。”她递给微莺一捧纸钱:“你也来烧点。”
微莺被迫在寒风里烧纸,目光落在在风中散开的零星灯火上,想到什么,悚然大惊,不觉抬头望向皇后。在她眼里,皇后只是道模糊的人影,乍望过去有点像女鬼。
微莺:“娘娘,我能冒昧问一下,您那个故去的朋友,名字里有没有一个云字?”
越清辉微微一怔,然后说:“是有的。”
微莺倒抽一口凉气,很久没有说话。
“怎么?”
微莺认真地烧起纸来,表情有点难过,“我想,你的朋友可能成为一个半仙,专门掌管运气的那种,娘娘没事可以来多烧烧纸,转转运。”
原来以为女鬼姑娘是深宫某个嫔妃,甚至把怀疑对象放到过皇后身上,但没有想到她是真的女鬼……微莺心里很复杂,千种万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最后化成一声长长叹息——
“我的吸欧器,原来早就已经凉了!”
吸欧器辛辛苦苦为她转运,她居然只给人家布置一个简陋的供桌,简直莫得良心。
微莺难得有些良心痛,决定回去以后,把供奉福星的供桌升级成豪华版,每日的三炷香还要改成五炷香,以慰借云姑娘的在天之灵。
越清辉眼神里裹着犹豫不前的徘徊:“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皇后娘娘开口,就算不能帮也要帮。於是微莺说:“当然能,女人不能说不能!”
越清辉眼里浮现很浅的笑意,看着眼前少女许久,“那你请你,帮我弹奏一曲二胡吧。”
微莺怔住了:“哈?”
越清辉熟练地回到房里,摩挲半天,从床底翻出一把二胡。
微莺在后面看着,心想,好家伙,皇后怎么这么熟练,熟练得都像《后宫迷情录》里那个摸上妃子床的宫女了。顺着这个思路,她的思想越来越危险,好像明白为何云姑娘身陨此处了。
“统,你说该不会这位云姑娘和皇后有那种特殊的关系吧!”
所以才被灭口了。
而云姑娘的鬼魂等待在此处,也是为了每年下元节和皇后娘娘一会。
微莺想想就要感动得落泪了,多么可歌可泣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啊!
宫斗姬:“……确实是有特殊的关系,但——”
但和她想的完全隔了十万八千里啊!
微莺惊讶地咬住小手绢,眼里闪烁着感动的泪花花。连系统都认定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了,没想到就在她身边,还会有这样人鬼情未了的故事。
太让人感动了。
於是越清辉转身后,惊讶地发现少女某种浮现清浅的水光,像是难过得要哭了。
“怎么?”她蹙眉,不解道:“发生什么?”
微莺双手合十,认真地说:“娘娘,您的‘朋友'已经化成福星守护你,请不要悲伤哭泣,她永远与你同在,阿弥陀佛。”
越清辉被突然传教弄得猝不及防,半晌,才僵硬地点头:“谢谢你。”
微莺:“不客气,守护深宫里每颗受伤的心灵,是我应该做的!”
现在她把这句话的范围又扩大了,在心中默默加了句:“无论人鬼。”
越清辉:“……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少女笑了笑,双颊泛起淡粉,很真诚地说:“没关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能者多劳。”
越清辉:“深宫这么多女人,小心不要累坏了身体。”
微莺心中一荡漾,心想,啊,皇后娘娘痛失爱人,居然还这么体贴!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她都心疼了。
她牵住皇后冰冷的小手,试图用自己有趣的灵魂去温暖她:“没关系,我不累的!”
宫斗姬忍不住想:……不仅不累,而且非常乐在其中。
重新来到供桌前,微莺抱着二胡,问皇后想听什么曲子。
皇后让她随意发挥。
於是微莺想想,选了首悲伤的《二泉映月》,哀哀怨怨的曲子再次在废弃的宫苑响起,加上风中晃动的红灯笼,越发像闹鬼了。
微莺拉二胡的时候,听到外面响起好几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想必又是路过这里被吓到的宫人们。她稍稍一顿,随即镇定自若地拉下去——
毕竟,他们总要习惯的。
为了提高整个皇宫的心理承受能力,她真是在暗地里操碎了心。
一曲拉完,皇后许久没有说话。
微莺扬起头:“娘娘?”
越清辉看着她,眼神中露出追忆,半晌才说:“你听过鲲鹏和蜉蝣的故事吗?”
微莺坐在小板凳上,怔了怔,心里响起狗皇帝说过的鸟和鱼的故事,心想,他们怎么都有这么多故事!独独她,除了有趣的灵魂美丽的皮囊,和玉露殿里几箱子金子外,一无所有!
她虚弱地咳嗽两声,心想:我真可怜,一个故事也没有。
越清辉听她咳嗽,带她回到房中,泡壶清茶,茶香浅淡在空气里浮开。
“先喝口茶。”皇后姿态贤雅,气质高华,亲手为少女沏茶,捧给她喝:“暖一暖。”
微莺双手捧着热茶,吹两口气,小小地抿了口。
越清辉端坐着,开始慢慢讲自己的故事:“你听过逍遥游吧,北冥有鲲,振翅而飞,化而为鹏。鲲鹏寿命无尽,从北冥飞到南冥,须臾天南,须臾地北,畅游天际,何等快活,而蜉蝣,寿命短暂,朝生暮死。”
清茶蒸腾起雪白水汽,茶叶在热水间浮沉。
她盯着水中茶叶,缓声道:“它们之间的缘分,注定是它此生仰望鲲鹏从天空飞过,羽翼在太阳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看它悠悠飞远,去往真正的远方……蜉蝣永远也无法触及的世界。”
越清辉喝了口茶,茶水回甜,嘴角笑容却泛苦:“这便是她们之间的缘分了。”
她看向微莺,少女埋头喝茶,没有说话,便忍不住问:“你觉得呢?”
微莺抬起头,两眼亮闪闪的:“我也听陛下说过鸟和鱼的故事,好羡慕你们有这么多故事!”
越清辉:“……然后呢?”
微莺眨眨眼,冲疑着说:“然后,你们的生命里都有好多只鸟!”
越清辉抿抿嘴角,艰难道:“我们说的……是同一只鸟。”
微莺点头:“你们都喜欢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所以才能看到同一只鸟。”
越清辉嘴里的茶味越来越苦,苦得她不觉紧缩眉头,“鸟只是一个比喻。”
微莺像是个突然被推上考场的小孩,挠头想半天,一拍手:“我懂了!”
越清辉期待地看着她。
微莺斩钉截铁地说:“这是一只渣鸟!”
越清辉深吸一口气,喝完杯中茶水,又揉了揉眉心,“夜已深,你身子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微莺:“好咧!”
她这就不打扰皇后娘娘和女鬼姐姐上演人鬼情未了了!
皇后娘娘真的温柔体贴,赶人走都这么委婉,要是女鬼姐姐在这里,肯定是直接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推出去。
这么霸道,不讲道理,可她却挺喜欢,老想着逗逗鬼。
越清辉不经意瞥见话本一角:“你怀里装的是?”
微莺捧住话本,犹豫片刻,最后决定老实交出来,用话本来冲淡皇后娘娘与爱人天人永隔的悲伤,安抚这颗受伤心灵。她拿出话本塞给皇后,还愉快地挥了挥手:“这本很好看的,娘娘,我先走啦,再见!”
越清辉盯着话本上《新雪葬啼莺》几个字,翻书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