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被干警接到芜淮市,楚愈没去犯罪现场,直奔殡仪馆,她找到侦查员,了解到死者是芜州工程大学的一名大三学生,男性,二十岁,名叫黄开阳,死因得等屍检结果出来。

楚愈心里有了数,排除一种可能性——她之前有猜测,是不是五六年前死者的家属被夏亦寒绑架到芜淮,以混淆警方视线。不过现在看来,此案被害人和之前的案件并无联系。

解剖室里,法医马上准备屍检。

楚愈穿上解剖服,戴上手套和口罩,和负责拍照录像的警察一起,在旁围观。

她本来就热,此刻还把全身裹得密不透风,浑像是蒸桑拿,汗珠大滴大滴往下掉,呼出的气息散不出去,喷在嘴唇周围,烧得滚烫。高烧使她浑身无力,此使随便来个人推她一把,都能把她撂趴下。

不过她注意力都在市局钱法医手里的解剖刀上,恨不能亲自上场,早点弄清死因。

死者的衣物被实习法医褪下,可以看见他胸腹部伤口很深,隐约可见胸翻出来的脂肪和肌肉。左边胸膛雕有花状图案。楚愈上前一步,稍稍离得近了些,凝视那图案。

目光接触图案的一刹那,她感觉心里一紧,这槐花雕得确实不错,线条流畅,惟妙惟肖,乍一看,和前两次图案,真看不出明显差别。

脚下发软,她往后退开,方便警察拍照。

钱法医拿着标尺,量着创口,和楚愈聊了起来,“最近有个槐花魅影挺出名?”

楚愈盯着那图案,“对,她连伤两人,被害者身上都被刻下槐花,因此得名。”

“伤的人还活着?”

“她会捅刀子,第一个案子中,用手术刀刺入被害人右胸膛,但被肋骨挡住,未伤到内脏,第二个案子中,是刺入腹部,但没伤到脏器和血管,两个被害人都被发现得及时,抢救了回来。”

钱法医拿起手术刀,动作麻利,一刀从颈下划到耻骨联合的上方,皮下组织顿时露了出来,他开始贴着肋骨分离胸部的肌肉,腹膜也被打开,涨了气的肠子涌了出来。

楚愈仔细观察内部,声音发哑,“胸膛上这一刀刺破了主动脉弓。”

“看来以前心慈手软的槐花魅影,这次下狠手了?”

楚愈不置可否,屏息凝神,目光落到死者颈部,“颈部皮肤有损伤迹象,有机械性窒息的可能。”

下一步,钱法医便开始解剖颈部头部,不久,变得出结论,“舌骨断裂,颈部皮肤损伤出血,死者生前颈部遭遇过外界暴力扼压。”

楚愈眼眸里闪过道光,“而且头部的损伤很分散,符合在搏斗中形成的特点,且血迹流注方向是从前往后,说明胸腹部的损伤,是在死者已经倒地,并失去抵抗能力的时候形成的。”

钱法医放下电动开颅锯,喘了一口老气,“可是这样一来,死因还要进一步判定,到底是刀刺入胸腔动脉导致失血过多致死,还是窒息死亡,因为这之间的时间差很短。”

楚愈突然注意到死者胸腹腔处有一块苍白区,如果不仔细看不太显眼。

她定睛一看,提醒钱法医,“你看这儿。”

“从横断面上看,这一块皮肤苍白,皮下的毛细血管内也没有血迹,甚至皮下的肌肉都表现出缺血的颜色。”

旁边的刑警见他俩聊得欢,忍不住发问,“皮肤发白说明什么?”

楚愈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瓮声瓮气:“人活着时,血液充斥了毛细血管,并不断流动。如果身体的一部分软组织被重物压迫,皮肤和皮下组织的毛细血管中的血液会被挤压到旁边,受压的这部分软组织会缺血。如果人在该受压的情况下死去,血液不再流动,那么即使释放了这种压力,血液也不会再流回这部分组织的毛细血管中。”

“那这又说明什么呢?”

钱法医的指尖在苍白区划了划,“说明死者死亡的过程当中,一直有重物压迫在胸口,看这形状,有点像膝盖。”

说着,他又掀起死者的胸大肌,眼神里透着疑惑:“这个杀人过程很迷呀。”

“确实很迷,因为凶手的主要目的不是杀人,”楚愈目光炯炯有神,终於变得自信起来,“而是表演。”

在场人员皆是一惊,“表演杀人?”

……

专案组会议在芜淮市局会议室召开,楚愈带着木鱼,木鱼带着电脑,光明正大进了门,坐到“贵宾席”上。

看了一圈对面黑着眼圈的刑警,楚愈心生感慨,再这样下去,估计要么她要成为公安局的人,要么公安局得成为她的人,以前超正常人研究与调查处办案子,和警察虽有交集,但分工还是泾渭分明,基本上是各办各的,毕竟前者注重研究,后者注重侦查。

结果夏亦寒一出现,好了,把心理研究与侦查追捕完美地结合到一起,煞费苦心地让两拨人集合,联手办案。

她可真是个难得一遇的人才。

会议由局长冯胜亲自主持,这起案子影响太恶劣,上面督促着尽早破案,别让全国都惶惶不可终日,槐花都快成死亡代言人了!

负责现场的勘查员放映现场图片,开始汇报,“犯罪现场位於一片松树后面,背靠法学院教学楼,人迹罕至,所以足迹稀少,新鲜足迹中除了死者的,还有另一人的,可以看出穿的运动鞋,地上枝叶有被碾压的痕迹,应该是在打斗过程中留下,现场未发现凶手指纹,不过在犯罪现场的一棵松树上,发现了一处新鲜血迹,经鉴定,并非来源於死者,很可能来自凶手。”

冯局点了点头,看向侦查员,“你们呢,有什么发现吗?”

一个小个子侦查员把信息整合了一下,汇报说,“我们询问了死者的老师同学,今天是周二,死者上午有两节课,下课之后便回了寝室,下午去图书馆自习,监控显示他是下午四点五十分离开图书馆,出门时在玩手机,然后从食堂后面绕了一圈,走到竹林后,进入到无监控范围,从竹林可以通向案发现场,下午五点之后,不管是他身边的同学、室友,还是监控,都没发现他的行踪。”

刑侦支队长插话道:“他既然一直看手机,到了饭点又没吃饭,走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可能是有人约了他,手机上聊天记录有查吗?”

“查了,不过显示他一直在群聊,是一个大学生交友群,倒是他室友单独给他发过信息,让帮忙拿快递,结果他室友左等右等不见他人,打他电话,也没人接。”

后来是一个本校的女生报的案,她本来在食堂门口撸猫,猫却往林子里钻,她先还一路跟着,后来看松林里太暗,不敢跟进去,拿着手电筒远远一照,发现地上躺着个人,怎么喊都不答应,空气中有股血腥味,她吓得往回狂奔,等回过魂儿来后,赶紧报警。

侦查员忍不住感慨,多亏了那只猫,不然就犯罪现场那个偏僻劲儿,指不定要几天后才能发现。

“也就是说通过现场勘查和侦查,并不能缩小调查范围,”冯局脸色不太好看,硬是僵成了猪肝色,眼光伶俐地往技侦那边一扫,“法医部门呢,屍检后有重要发现吗?”

钱法医知道楚愈对“槐花魅影”的作案手法熟悉,而此案又与之脱不了干系,便看向楚愈,请她汇报。

楚愈刚刚在旁边静静聆听,把痕检员、勘查员和侦查员的发现,在心里细细整合,加上对凶手犯罪心理的洞悉,她大致串出了明晰的犯罪过程。

受到邀请,楚愈撑着桌子站起来身,她已经烧得头重脚轻,嗓子又疼又哑,现在正处深夜,应该是重感冒病人“休养生息”的美好时光,可惜被她糟蹋得一干二净,脑子就没有休息过,精力贮备已经极度透支。

“我相信大家都听说过槐花魅影的传言,她也就是望江市两起袭击伤人案的凶手,作案手法具有个人特色,会在被害人身上雕刻槐花,而这起命案,就是凶手向她致敬的模仿杀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