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石落湖中, 楚愈心里泛起涟漪, 在眼眸中也反应出来, 灯光之下, 如有点点星光。
“知道。”
楚愈当然知道,那条短信不过是序曲,薰衣草不过是开开幕, 现在才是高潮,只是她没料到高潮来得这般猛烈, 毫无征兆。
“姐姐那几天一直带着小月湾,还忙里偷闲带她逛街, 给她买衣服, 为她剥螃蟹, 和她有说有笑, ”夏亦寒嘴角一直挂着笑意,“我知道姐姐是想引我出来, 事实证明,你赢了。”
她确实忍不住发了短信, 暴露自己的位置在珞玉,以至於警方加强对何氏夫妇的保护, 如果不是芜淮这边出现命案, 吸引楚愈和警方注意力,她那边很可能无从下手。
听到这番坦白,楚愈心里忍不住炸烟花,她就知道夏亦寒会露出马脚, 首先她很清楚自己在夏亦寒心中的位置,这似乎不是一种感情,而是一种情结,无声情结,最为致命。
再者小月湾长得有几分像夏亦寒,年岁也相仿,如果楚愈和小月湾亲密无间,会使夏亦寒忍不住代入她自己,浮想联翩,想对小月湾取而代之。
最后因为小月湾是被夏亦寒雇佣跟踪楚愈,被楚愈抓到,相当於是夏亦寒亲手把人送到了她身边,夏亦寒本来期望的是,楚愈对小月湾严惩,或者询问一番放人,但结果出乎预料,便会刺激到她,让其忍不住采取行动,将小月湾再从楚愈身边撬走。
不过开心不过三秒,楚愈立刻又胆战心惊起来,小月湾一直由方大托带着,昨天听木鱼说接人时,可没提起过小月湾,她现在人在哪儿!
“姐姐那么亲近她,就不怕我把她手刃了吗?”
楚愈回过神来,目光在夏亦寒脸上转了一圈,斩钉截铁,“你不会。”
楚愈一直坚信,她作案会有特殊意义,不会随便拔刀,不然以她这全国无障碍漂移的劲儿,人不知道死了多少个了。
“姐姐太看得起我了,”夏亦寒低垂着眼睫,伸手拨起一缕楚愈的长发,顺着指尖绕圈,“我不喜欢杀人,但我不怕杀人,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也会动手。”
楚愈觉得她意有所指,忍不住一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你指的是?”
夏亦寒直溜溜凝视她,不作声。
“这样吧,我们来个协议,你不动小月湾,我不对她过分亲密。”
“好!”夏亦寒伸出小拇指,“拉钩为证!”
两只手钩到一起,拉了拉,以最简陋的方式,达成了一条命案级的协议。
“姐姐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这话说得自然而亲熟练,仿佛已重复了千百次,脱口而出。
楚愈:“买菜回来,你做还是我做?”
做菜对楚愈来说,比神经科学还难,她被方大托爱称为“厨房小公主”,意思是在厨房里,只能当公主,乖乖坐着就行,不能碰东西,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一缕远离,不然厨房会炸。
夏亦寒穿上春秋款皮衣,把袖子折上去,露出窍细的胳膊,“我做呀,我怎么舍得让你做饭?”
楚愈突然回想起在精神病医院时,夏亦寒嚷着要吃她做的菜,於是在众多医护保安的陪同下,他们到了后厨,她大显身手,做了一盘饼干——当然,面团是厨师捏的,饼干是烤箱烤的,她做的可能就是把饼干面团放进烤箱,然后冠名赞助了一下,饼干被荣称为“楚氏小甜品”。
那时候夏亦寒肯定就看了出来,她是个厨房白痴,极重度那种!
听到夏亦寒要出去买菜,楚愈忍不住琢磨,她出门这段时间,会怎样处置她?
不过三秒,夏亦寒搬来一把扶手椅,让楚愈坐在上面。
然后,她拿出束手带,将楚愈的手脚固定在椅子上,然后用一根铁链,将椅子窗栏杆和相绑。如此一来,楚愈就算挣翻了天,也不过能左右活动几厘米。
最后,夏亦寒取出一大团医用棉花,塞进楚愈口中,顺便将她鬓发绕到耳后,“姐姐可能会不太舒服,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等我哦。”
楚愈头不动,眼睛往上看,赏了她一个白眼:有本事你就别回来了!
夏亦寒一走,整个屋子陷入沉静,楚愈眼睛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遍,泛灰墙壁,旧家具,卧室里,有夏亦寒的易容装饰品、工具,甚至还有武器……
如果说绑架她,是因为夏亦寒对小月湾一事耿耿於怀,想要亲自体验一下与她亲近的感觉,那她二人是在亲密相处吗?
楚愈闭上了眼睛,她原以为只要她在公事公办中夹杂了私人感情,没想到原来夏亦寒也一样,在安排得紧锣密鼓的“杀人犯罪”大业中,改变了计划,抽出了时间,只为见她一面,陪她度假,和她聊天,虽然方式有点凶残。
半个小时后,夏亦寒提着大包小包回了来,把东西往饭桌上一放,赶紧来给楚愈松绑。
“快起来活动一下吧,蹦一蹦,跳一跳,别憋坏了。”
楚愈手脚倒没事,就是嘴麻,她到厕所吐了好些唾沫,才缓过来。
夏亦寒把束手带和铁链都收起来,“姐姐辛苦了,中午我做好吃的,犒劳一下!”
楚愈撑着洗浴盆,回过头,眼神锐利,“下次你出门,可以直接把我打晕扔床上,不用又绑又束缚,那么麻烦!”
“我下不了手的,”夏亦寒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角,“姐姐来厨房陪我吧,我做菜,你打下手。”
把菜都提到厨房,夏亦寒把莴笋拿出来,放到淘菜池里,“姐姐理一下吧,理好之后我来切。”
楚愈拿起一根莴苣,看了看,深度提问:“怎么理?”
夏亦寒把菜拿到手中,像教小朋友一样,“这样呀,把叶子摘掉,摘成一个光秃秃的菜棒棒。”
“那你为什么不用刀,一刀全部切下来?”
夏亦寒:“因为姐姐能做的,好像就只有摘菜了。”
楚愈:“……”
没毛病,一语道破真谛!
楚愈终於乖乖站在水池边,开始摘菜工程,不过她不像夏亦寒那样轻轻撕,她是揪住叶子,直接扯,远远一看,跟拔鸡毛似的,就差给莴笋配个撕心裂肺的叫声了。
她在水池边忙,夏亦寒开始切肉,把瘦肉切成薄片,她刀功极好,一刀下去,薄厚均匀,片片如此,媲美机器。
楚愈往后瞟了一眼,忽的头皮发麻,让精神病人操刀站在身后,这世界人还有比她更大胆的人吗?虽然说知道这小变态不会乱来,比如突然上来给她颈动脉一刀,但心里始终怪怪的,她自始至终都记得,眼前的是位精神病人,需要治疗的病人。
“阿夏,我来切吧?”
夏亦寒目不转睛,手上动作不停,“姐姐不相信我的刀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