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愈: 不是不相信,是太相信了啊!
“我想试试,以前操刀,都做外科手术或者解剖人体去了,还没切过猪肉,我想看看能不能融会贯通。”
夏亦寒听了,动作一顿,抬头笑起来,“好哇,我也想看看姐姐刀功如何。”
她把位置让出来,楚愈接任,拿起刀的一刹那,竟然发慌,原来跟手术刀完全两种感觉,这把菜刀铁制,刀柄木制,对於她来说偏重,手腕既要费力提起刀身,又要控制力道做切割,有点兼顾不暇。
一时间,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猪肉上,眼里只有猪肉——平时她都没留意的小菜,居然蕴藏那么多功夫——方大托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真是文可做研究,武可切猪肉!
手颤颤巍巍摇摆了几下,终於下去之后,还切不透,切到一半,卡中间,只好使劲往下剁,刀锋没控制好,方向一偏,切厚了,整个一片,跟猪啃出来似的。
其实难看就难看吧,只要能吃就行,不过前面已经有夏亦寒的成品,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楚愈目光在两种级别之间来回比较,感觉前后两片肉,不是同一个物种切出的。
她颤巍巍拿起刀,准备开始第二轮煎熬,突然感觉腰间一紧,肩头也是一热。
夏亦寒突然从后面搂住她,双手交叠在她腹间,头埋在她的颈窝,脸颊蹭到脖子,有点轻痒。
楚愈浑身触电,站在原地,右手紧紧拿刀,左手按住猪肉,用来用力过猛,肉被她按得凹陷。她感觉到了身后那人的呼吸,喷吐在脖颈间,惹得浑身发热,脸刷得一下就红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然经常给别人做心理治疗,有时候需要用肢体语言表示亲切和关心,但楚愈本身并不喜欢肢体接触,甚至有点排斥。宋轻阳的妈妈,曾因为轻阳拒绝和别人接触,苦恼不已,请求楚愈把她治好。
楚愈表示深深理解,不是理解宋妈妈,而是理解宋轻阳,就像猫不喜欢碰水一样,她们不喜欢和别人手牵手一起走,问题也不大啊!
夏亦寒感觉到了楚愈的不适,但她没有放开,而是轻声一笑,三分挑逗,七分调戏,“姐姐很怕被别人抱?连我抱都不行吗?”
楚愈突然想起在柏瑞安家,她也是这样突然抱住自己,一抱两小时不带喘气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抱抱狂魔?
这难道是精神病界,未发现的一大症状或疾病分类?
“如果觉得这样舒服,你就抱着吧,限时五分锺。”
楚愈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镇定而温和,超过五分锺她可受不了,会僵成干屍。
“姐姐,你要相信我……”
因为头埋在颈间,再加上声音不大,拖得老长,听起来像在梦呓,又似撒娇。
楚愈一愣,“嗯?”
“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脑子里一激灵,楚愈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在柏瑞安家,她扮做廖枫,抱住自己时,也是同样的话——
“小楚,你……你要相信我。”
“小楚,你会一直陪伴我吗?”
只不过这一次,和上次比起来,显得更加深情,因为不带哭腔,没有上次那种悲恸,说得好像轻描淡写,但听得出来意蕴非常。
楚愈把刀放下,抆了抆手,然后双手交叠,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用力一按,“如果你放下尖刀,一直守在我身边,我也会守在你身边。”
“或许,”楚愈蹙着眉,因为素颜,唇瓣偏淡,咬字却极其认真,“你可以告诉我拿起尖刀的理由,也许我可以成为你的刀,刀尖向前,为你完成夙愿。”
如果夙愿合理的话。
夏亦寒在楚愈脖子上蹭了蹭,没作声,她又抱了半晌,似乎掐着点,抱够五分锺之后,便放开了楚愈,让她在饭厅里等候。
一个多小时后,夏大厨正式完工,三菜一汤盛到桌上,莴苣炒肉,红烧鳜鱼,糖醋排骨,加上三鲜杂菌,都是楚愈喜欢的,方大托经常做来贿赂她。
楚愈又惊又喜,看向夏亦寒的目光有点复杂——这丫头,肯定早就盯上她了,不然不可能对她的口味了如指掌,看来回去得让木鱼查查调查处附近的监控,她这是被监视了多少年啊?
“姐姐,坐吧,这几天补补身体!”
夏亦寒把两把凳子拉开,笑得童叟无欺,好像刚刚那番伤感不存在的,是假象,是幻觉。
客厅电视还放着,整个房间弥漫着嘀嘀细语,有了人气,楚愈拿起碗筷,吃起来,把菜夹起,放入口中,下咽,她全程面上无反应,光靠察言观色,根本判断不出合不合口味。
“怎么样,好吃吗?”
“还不错呀,挺好的。”
楚·波澜不惊·愈内心的想法:以后把她拐回调查处当厨师也好啊!
得了赞赏,夏亦寒咧嘴一笑,因为做菜,她把头发都扎了上去,束了个高马尾,穿一件深灰色卫衣外套,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
她夹了条鱼到碗里,开始理刺,鳜鱼刺不多,只有大刺无小刺,她手上麻利,三五下就理了出来,蘸了点汤汁,放到楚愈碗中。
楚愈一愣,不过也没含糊,夹起吃了起来,没有鱼刺就是酸爽,直来直去,放开了咬。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在蟹餐馆,她帮小月湾剥螃蟹,而夏亦寒就在对面看着。
看她吃得高兴,夏亦寒理得更开心,手上加快动作,楚愈居然都吃不赢她理的速度。
吃了个七分饱,楚愈准备歇会儿,她抬起头,此刻正值阳光最盛时,将外面的爬山虎照得青绿,光影从带栏杆的窗户钻进,投射到地上,形成一副黑灰相间的工笔画。
窗外有昆虫声,电视里有嘀嘀声,四周有邻居做饭洗碗抽水的杂音,这些声音会和,融为一体,楚愈看向窗外,目光中途扫过夏亦寒侧颜的鼻梁,她看得入神。
这真像是一个家,好像她和夏亦寒已经相伴,在这生活了多年,夏亦寒每天去买菜、做饭,然后她等她回家,一起聊天、吃饭、洗碗。
楚愈从三岁开始上辅导班,小学课外辅导,初中自学人体解剖,高中出国,大学双学位,回国后接手调查处,忙得人魂分离,从一个小忙人长成一个大忙人,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忙碌,闲下来会浑身难受,已经患上“闲散过敏症”。
可此刻,她无比沉迷於这份闲适,明明就身处其中,却开始怀念,以一种回忆的目光去打量——半间房,一双人,一桌饭,两双筷子,说不尽的话。
楚愈忍不住微笑起来,目光在房间里贪婪地转悠,落在客厅里的电视机屏幕上。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在不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楚愈明显感觉夏亦寒气场瞬变,眼神凌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