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 电梯门在两人之间关上,将二人黏着的眼神切开。
楚愈眼疾手快, 按下按键, 重新打开电梯门,楚动人走出来,和她并排而战站。只是一个朝前,一个朝后, 跟间谍碰头一样。
没等老大发问,楚动人老实交代。
“我刚刚上去看了看小寒,我急於确定,尚青到底还在不在。”
楚愈看向前方,注视着电梯门再次关闭。她眯起双眼,眸光微妙——处里人员精简,处员们一个个乖巧懂事,有深厚的“恋老大情节”, 她自接任以来, 除了宋小棒找不到她会暴走之外,就没受过处员“违反处规,私自行动”的困扰, 所以这次乍一遇到, 饶是她心理素质优越, 忍耐力爆棚,还是差点心态崩塌。
忍了片刻,终於把胸口的浊气压下去, 楚愈开了口:“您问了她什么?”
被抓个正着,楚动人有点难为情,不过腰杆还是挺得笔直,看起来倒不像是鬼鬼祟祟上了楼,而是光明正大例行检查。
“我问她:你爸爸是否还活着?”
“她怎么说?”
“她没正面回答,只说特别想见薛阿姨。”
楚愈料到是这么个结果,不过她没料到,楚动人会直接上去,当面对质——他应该知道,现在处里大小事务,都归她管,未经她允许,不能擅自行动。
他这做法,搁几百年前,那是欺君之罪,可以格杀勿论。
楚愈微微侧过头,抬起下巴,从斜下方,注视她犯了“欺君之罪”的爹,“刚刚谁打电话来呀,要紧吗?”
“是罗教授,十月份我参加那个精神鉴定的案子,有了结果。”
楚愈:“好的,我们刚刚开完会,木鱼她们都在忙,您去茶水间吃点东西吧,大托才买了很多坚果。”
两人互相颔首,一个往里走,一个往外走,就此别过。
进了电梯后,楚愈按下“5”,直接到研究部,找了个办公室坐下,给木鱼打电话。
木鱼本来在收拾东西,准备后天的“大迁移”,一看来电显示是楚愈,愣了片刻,才接起来:“喂,楚处?”
“你现在身边有人吗?”
木鱼一下子严肃起来,声带像橡皮绳,瞬间绷紧,“没有。”
“木鱼,查一下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说完,楚愈报了楚动人的号码。
木鱼应下来,运营商为了配合他们破案,开启了快捷查询通道,无需每次都出示工作证、执行公务证,以及相应法律文书,只是开始和最后会核对,受调查的嫌疑人或危险分子名单。
木鱼马不停蹄,很快给出反馈:“早上九点十二分,也就是我们开会时,该号码被另一个号码呼叫。”
木鱼报出了11位号码。
楚愈拿着手机,眉眼平展,办公室内没开灯,环境幽暗,光影稀疏,她的目光异常深邃,像是狂风巨浪前的风平浪静,“号码主人名为罗储良吗?”
木鱼检查了一遍运营商反馈的信息,“对,罗储良,储蓄的储,良好的良。”
罗储良是公安大学教授,主攻犯罪学,也是楚动人前段时间合作鉴定的老伙伴。
“他俩这通电话,谈了多久?”
“大约十二分锺。”
楚愈回忆起来,刚刚从楚动人出去,到会议结束,一共进行了四十分锺,除去这十二分锺,剩下二十八分锺,楚动人在三楼,呆了这么久吗?
在楚愈印象里,夏亦寒是那种,对自己感兴趣的人,可以聊到海枯石烂,把唾沫聊干,对不感兴趣的,一句话也不愿施舍,甚至理都不想理,觉得是浪费生命、挥霍青春。
“小鱼,麻烦你调一下三楼的监控记录,起始时间为今日早上九点二十三分。”
木鱼马上把监控调出,她大约知道楚愈想找什么,二倍速把记录看完后,马上截出相应片段,转到楚愈手机上。
楚动人并非挂掉手机后,就直奔三楼,他在二楼客厅里坐了二十多分锺,没回会议室,低着头,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像是活人版“思考者雕塑”。
良久,他起身,打开电梯,上到三楼。
三楼电梯口的监控,显示九点四十六分,楚动人出现在画面中,他站在白栅门后,开了开口,像在喊夏亦寒的名字。
没多久,夏亦寒出现在白栅门另一边,两人隔着道栅栏,在交谈。
楚愈非常后悔,没在电梯门口安监听器,这也看不懂唇语,不知道他俩在嘀咕啥。
虽然刚刚楚动人说的是,询问慕尚青的情况,但楚愈估计,不是为这事。楚动人好歹也是曾经的一处之长,虽然如今退休,也是宝刀未老,头脑未锈。
关於慕尚青的死活问题,她才向夏亦寒问过话,以她的聪明才智,都没问出过所以然,楚动人应该不会自视清高,再跑到夏亦寒面前撒一次泼。况且直接上去问话,很容易被逮住。
这不,就把楚愈抓了个正着,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而且在楚愈印象里,楚动人对夏亦寒有些戒备,当时做实验时,她猛然站起走向他,楚动人心里素质再好,也会被吓出心理阴影,毕竟夏亦寒可是全国闻名的小变态,雕人不眨眼的槐花魅影。
看着槐花魅影起身,就如同看着一把杀猪刀,迎面向自己走来走来,楚愈能察觉出楚动人的颤栗。
所以,他这次克服心理阴影,克服心理恐惧,单枪匹马上去和夏亦寒一对一,肯定是有要事,十万火急,不问不行。
楚愈回想楚动人最近说过的话,反推他上去的动机。一般开会讨论时,他很少长篇大论,现在这是她的地盘,他会适当收敛,但遇到感兴趣之处,还是会插两句话。
在头脑中,楚愈开启倒带模式,把对话回放了一遍,像画重点,挑出两处关键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