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决定远走他乡, 但楚愈还是心系本乡“亲友”。走之前,她通知顾渺, 可以顺着已找到的邻居, 顺藤摸瓜,寻找其他知情人士。另外,对慕尚青的精神问题,要做到保密,问话时由她秘密进行,不要把让谈话外泄。
顾渺答应下来, 并表示一定好好表现,不出岔子, 免得她老人家在长砚,还操着跨越700多公里的心。
不过楚愈注定是个命泛操心的人, 不仅操小孩的, 还得操大人的。锺永包本来要跟着吴科一起, 奔赴长砚,楚愈给他排了另一个任务——保护楚动人, 他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把他捧在手心, 含在口中, 全方位无死角,贴身保护。
於是锺永超喜提楚动人保镖队长一职,说得好听点, 是保护他安危,说得粗暴点,是监视他一举一动,并限制其人身自由,确保他的活动范围,仅限於望江市区,交通工具仅限於私家车,司机仅限於保镖成员。
楚动人对这一安排,心知肚明,知道楚愈做事滴水不漏,已经把他划入重点监视对象,这个名单一旦上了,案子不破,他怕是别想下来。不过以前都是他监视调查别人,没想到退休之后,还可以体验一下被“贴心看管”的滋味,也算是意外惊喜。
面对女儿送的移动监狱大礼包,楚动人不敢怒不敢言,不过样子看着,还是憔悴了许多,有种惨遭自家崽抛弃的落寞与忧伤。
不过忧伤的基调浅淡,薄薄一层,主要表现出来的,还是对楚愈的关切,他把身戴五年的平安符传递给她,“开过光的,保你平安。”
楚愈拉起平安符袋,瞅了瞅,上面似乎还带着楚动人的美男体香,她觉得可以当香囊用,便受了下来:“谢谢爸。”
这么多天,终於叫了声爸,楚动人听她一句一个“大楚处”,一声一个“您”,还以为她要断绝父女关系,这声爸叫得他心神荡漾,恨不能给楚愈一个爱的抱抱。
不过楚愈不喜欢别人抱,他也深知这一点,於是化心神荡漾为矜持,举起手,挥了挥,向她致以官方的道别。
别过楚动人,楚愈往等候在后的汽车走去,一辆轿车,一辆SUV,一辆越野,组成了相亲相爱一家车,迁移铁三角。
楚愈注意到,夏亦寒坐在轿车里,靠着窗口,看着她和楚动人道别,模样还挺专心,好像她都想下来,也求个护身符,参与一下道别仪式。
因为楚动人现在身份特殊,楚愈没再让他俩直接接触,那天楚动人擅闯三楼护理部,给她留下了猛烈的心理阴影,虽然若是打开栅门,让他俩单挑,夏亦寒肯定完胜,甚至还能让楚动人体验一把ICU的服务质量,但是目前,楚愈还是偏向夏亦寒,怕她受欺负,有种护崽的冲动。
上了轿车,楚愈和夏亦寒并肩坐,夏亦寒身边的空位,永远是她的专属宝座,别人抢都不敢抢,司机方大托,巴不得她快点坐进去,总觉得没她在,夏亦寒会突然砸车破窗要姐姐。
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人开始北上,楚愈看向窗外。
今天是个好日子,天清空朗,碧空如洗,隔着太阳膜,都能感受阳光的挥洒,街上车流如织,重复着每日活动,它们匆匆驶过,肯定从未想过,身旁的车里,坐着个神秘机构,其中还混着个超正常人,曾荣登全国通缉令,并可能还将继续占据新闻头条。
空气从湿润变得干燥,叶子由常青转为枯黄,有的干脆隐了身,落叶归根,一棵棵树,秃着个顶,一点也不用担心发型问题,潇洒恣意地坚守街道两旁,充当路神。
晚上七点半,迁移铁三角到达长砚市,天已纯黑,街上有积雪,被扫到两边,路上车辙印遍布,所过之处,把雪都染了个色,明明鲜白可爱的雪白,经车轮一番碾压,成了污黑,在车灯照射下,像奥利奥,黑中夹白,白里泛黑。
楚愈心情还挺好,拉着夏亦寒的手,她掌心本来偏冷,被夏亦寒一捂,开始冒热气,像进了烤炉的红薯,就差香气飘飘。
她一路看着景色,时不时回个消息,夏亦寒没说话,靠着她打了个盹儿,睡得斯斯文文,连呼噜声都没冒个。
方大托和宋轻阳在前面,轮流开车,目不转睛,都不敢瞅后视镜,怕被扑面而来的狗粮,迷花了眼。
到了长砚市,时候不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外面气温持续零下,人们恨不能开启冬眠模式,下了班就各回各家,路上连流浪狗都不见踪影,钻到避风的角落自抱取暖。
不过市政府和公安局没下班,市领导和公安厅领导一起,热烈欢迎超人处莅临。
楚愈提前交代过,要淡定,要低调,不要热烈欢迎,於是他们就低调得表示了热烈欢迎,案情发布会取消,领导把他们带到公安食堂,举行了个接风宴,机关招待所房间已经预定好,布置得完胜五星级酒店,超人处成员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今晚好好洗尘,明天再前往福山医院。
房间安排如下,宋轻阳和木鱼一间,方大托、吴科和常小召一间,岳阳超、陆海、成无双一间,楚愈和夏亦寒一间。
楚愈躺床上,夏亦寒就睡她身旁,两个人像是高中室友,还是豪华双人寝,隔床相望,可以开启寝室夜谈,甚至能随心所欲爬对方床,钻对方被窝,开启如胶似漆版夜聊模式。
可是楚愈和夏亦寒都睡得规规矩矩,房间里空调开得狂野,她俩穿得厚秋衣,盖了层蚕丝被,非但不冷,还有点想伸胳膊露腿,散散热。
楚愈神游回锦水医院,那时,她也和夏亦寒睡一间房,夏亦寒睡姿端庄,睡相文雅,睡态安静,如果不提前知道和她睡一起,都会忘记房间里有个人。
今晚也一样,夏亦寒完美诠释,什么叫做,醒如疯兔,睡若香猪。
倒是楚愈有点不安生,偏过头,借着微弱的光亮,勉强看清了她的轮廓。
她明明就在身旁,可总离得不近,就算是肢体接触时,也感觉只有物理的触碰,而缺乏化学变化——好像两管化学试剂,倒一起后,本应互相交融,水星子溅得劈里啪啦,但两种液体却分开,上下分层,中间隔了道防水薄膜。
这道薄膜,便是案情,她不可能光明正大,和夏亦寒谈论调查方向,夏亦寒也不会简单粗暴,告诉她犯罪的种种细节。
不过虽然有这层薄膜相隔,也不会完全没有反应,楚愈相信,在牵手拥抱的刹那,她的心跳加速,夏亦寒多巴胺释放,这些生化反应,千真万确,躲都躲不掉。
木鱼和楚动人的话,她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耳边风,话进她耳朵后,都存储在了记忆中枢,行动判断时,会做参考。
不过她一直自信向上,每天对工作活力满满,就算熬得衣带渐宽,就算愁得食不下咽,就仗着自己天生丽质,经常忙得人模狗样,也难以抵挡她心中熊熊燃烧火焰,持续发光发热。
所以就算这次困难重重,槐花专案和系列悬案搅在一起,搅成了锅糊粥,难度系数有点过分,楚愈还是死性不改,相信自己,相信她众小弟,可以一起破案,还死者和被害人一个公道,最后抱得美人归,牵夏亦寒回家。
在温柔夜色中,楚愈的脑子好歹浪漫了一回,没去整理线索,剖析案情,而是感性思维占了上风,她在想,以后要给“金盆洗手”的夏小花,做什么好吃的,买什么款式的小裙子,以后还可以在她脸上试妆,她总嫌自己画不好眉毛,以后可以在夏亦寒脸上先画一遍,觉得不丑了,再给自己画,就避免了车祸现场,可真是个好主意!
她的大脑里各种美事,纷纷上映,可能因为想得太美,脑电波太活跃,吵到了夏亦寒,这位安静的室友,终於开口说话。
“姐姐,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楚愈正兴奋,嘴皮子也处於活跃状态,应了声:“好呀,你想听什么样的?”
楚愈现在自诩为讲故事小能手,在别墅里,哄夏亦寒睡觉时,她能把“灰姑娘与七个小矮人”的故事搬出来,反正夏亦寒也听不出来哪里不对,就东拚西凑呗,能凑多少是多少。
为此,楚愈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天赋异禀,讲得来自己都觉得,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夏亦寒挺给她面子,就不动声色听着,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跟着她一起瞎陶醉。
一般楚愈讲什么,她听什么,不过这次,她试着点播:“我想听凶残一点的故事。”
“凶残?”
“就是那种,吓人啊,恐怖啊,变身成怪物啊,让人听了,就想找个人一起睡,不然会怕怕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