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没说话,沉默了一阵。
屏幕前,还坐着干练的中年女人,长得和薛进萍有七八分相似,是个武打演员,她紧密注视着薛进萍的身影,试着模仿她每个动作和神情。
木鱼看画面像静止了一般,面无表情的脸上都流露出不耐:“她俩若在那儿干坐一天,我们要不要进去,给她们送个饭递个水,中场休息一下?”
楚愈双手抱臂,微微摇头,“应该不会,小槐花比我们惜时。”
夏亦寒既然提出要求,要来福山医院,肯定就有她的目的,不可能就为了和薛进萍共处一室,组团发呆,怎么着也得弄点水花出来。
果不其然,楚愈刚刚做出预言,马上就应了验,还应大发了。
夏亦寒一动不动盯着薛进萍,说话时,唇角明明往上挑起,却硬是看不出笑意,“阿姨怕是还不认得我吧,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你长年封闭起来,不和人说话,也不看新闻,不认识我,很正常。”
这声音一出,木鱼捏紧耳机,寒毛一竖,身体像触电一般绷紧,和楚愈交换了个眼神。
楚愈马上戴上耳机,手机接收端完成语音解码,恢复成语音信号,传送到她耳中。
此刻412房内,虽然聚着七八号人,但比413还安静,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吵到隔壁两人的“重量级”谈话。
被夏亦寒这么一说,薛进萍转过头去看她,不过目光还没聚焦,又把眼睛移开,她不感兴趣,不想搭理。
夏亦寒见她不理自己,也不尬,自个说起了单口相声。
“阿姨虽然不认得我,但应该认识我爸爸吧,他叫慕尚青。”
薛进萍这下,转过头来盯着她,眼神逼仄,像只秃鹫。
“他长得很白,在晚上被灯光一照,皮肤有点泛蓝,他眉毛浓黑,一根根长得格外整齐,眉尾像被修整过的倒梯形,笑起来的时候会往下弯,变成了弯弯的梯形,眉毛下面是眼睛,他是双眼皮,眼窝偏深,笑起来会有卧蝉,把眼睛包起来,笑意都酝酿在了眼珠里,他的鼻骨很高,但在眉心下方,有个凹弧,从侧面看过去,像一座连绵起伏的山丘……”
说这话的时候,夏亦寒面色平静,眼神却有些迷离,她看向薛进萍,焦距却没在她身上,好像穿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的画作,那是一副慕尚青的自画像,夏亦寒照着图,生动描述。
不过那副画没挂在墙上,而是在夏亦寒脑海中,高清储存,随时调用。
楚愈惊诧,慕尚青的照片,她看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遍,但现在要让她描述长相,她也只能笼统来一遍:眉清目秀,长长的眉,大大的眼,高高的鼻,薄薄的唇。
完全不及夏亦寒,不愧是亲生的,相当於把慕尚青的照片,用语音形式展现在薛进萍眼前。
但夏亦寒说得陶醉,薛进萍的反应却不太妙,她双手攥紧棉被,拧了几转,眼神乱飘,试图逃避。
朱护士看着屏幕,皱起眉,“她状态不太好,可能要发病了。”
楚愈瞟了一眼传感器采集的信号数据,深呼一口气:“先按兵不动。”
夏亦寒注意到了薛进萍的变化,她没管,继续语音作画:“他的声音很特别,一直是青年音色,咬字清晰,特别是翘舌音,发得比一般人足些,我来给你模仿一下……”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看向薛进萍,眉眼温润,倒颇有几分慕尚青的影子:“薛姐,你还认得我吗?我是尚青啊!”
薛进萍突然弹起来,冲向夏亦寒,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掼到墙上。
夏亦寒没还手,脖子被掐,却没影响她发挥,模仿得像模像样:“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尚青啊——”
薛进萍大喊起来,试图盖过她的声音,她边哭边嚎,一手掐着夏亦寒的脖子,一手揪住她的头发,拚命把她的头往墙上撞。
医护人员冲了进来,试图拉住薛进萍,把她抱开,但她不知道哪里爆发出的力气,力大如牛,手紧抓住夏亦寒的头发和脖子,就是不放。
护士用了麻醉剂,把她抬到轮床上,直接上了绳子,绑起来。
夏亦寒躺在地上,头发被扯得蓬乱,遮挡了面部。
楚愈一进房间,就赶到她身边,把她抱到怀里,拂开纷乱的发丝,才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额角青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