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 楚愈看着黄玫瑰, 原本被它点亮的心情, 再一次抹上阴影, 就算再拉一车玫瑰来, 都不能再复原。
宋轻阳看了笔录, 嘟囔了句:“她不用负刑事责任。”
“对, ”木鱼靠在窗边, 脸色也没比楚愈好看到哪去, “她一没体罚, 二没明确让小梅自杀, 光是口头上说了学生一顿, 并不构成犯罪, 顶多是学校开个会批评一下,对学生的关心不够。”
“不是,她难道不知道小孩子也会得抑郁吗?抑郁本来就有自杀倾向,还那么说, 这推孩子去死有什么区别?”
“王桐没撒谎, 她当时确实觉得小梅在装病。”楚愈没再维持凶神恶煞的人设,眉眼舒展, 显出淡淡的惆怅。
她结合以前在小梅父母处了解到的情况, 对小梅的死有了清晰的推测。
“就我了解的情况来看,小梅在最后几个月,没有明显的心境低落情况,别人跟她说话, 她还是会笑着回应,我觉得她是典型的外向孤独症,自己再难受,也会憋着,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这可能和她原生家庭有关,她是家里的老大,父母对她最严格,但没给她足够的爱和关注,相反,他们把关注都分给了她的弟弟妹妹,而过早教育她要懂事,要学会照顾弟弟妹妹,同时对她有较高期望,希望她人际关心好、能力强、学习好、直升本校初中,还要拿奖学金。
“最后那段时间,也就是六年级要小升初的时间,所有压力集中到一起,她便出现了抑郁情绪,但没到抑郁症那么严重,表现出来更多是思维冲缓,学习成绩下降,她不能和父母说,也不能和同学说,因为在他们眼中,她一直是乐观积极的,他们只需要向她倒苦水,不需要给她提供任何帮助。但王桐注意到了她,找她谈话,小梅相信她,给她说了自己状态不太好,但王桐可能也是应试教育下的惯性思维,想着她心情不好,应该是觉得学习不上不下,竞争不过其他同学,於是就给她更多的机会表现,没想到只会适得其反,加重了她的抑郁情绪。
“小梅成绩下降得越来越厉害,王桐也算认真,又一次找她谈话,小梅见她这么关心自己,於是就信任了她,把自己羞於见人的秘密说了出来,结果没想到没被理解,还被嘲讽了一番,王桐要把这事告诉家长,告诉其他人,小梅便一时间受不了了,我猜测她跳河之前,脑子里肯定想的是王桐的那句话:‘你是抑郁症?你怎么可能会是抑郁症呢?我也不是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样!’她大概是想证明,向所有人证明,她其实很脆弱,没他们想象中那么乐观向上。”
木鱼叹了口气:“王桐确实认真,她尽职尽责,找学生谈话就找了那么多次,可是没认真到点子上,这么谈话,还不如不谈。”
宋轻阳面对这么个公认的好老师,要有点心有不甘:“她一时嘴快,犯了错就算了,还一直隐瞒,误导警方,误导家长,误导其他同学,让他们以为小梅一直是坚强乐观的孩子,到死都没有任何心理问题。现在最大的可能是,小梅为自杀,她既然选择自杀,就是想卸下自己一直笑眯眯的面具,结果死了之后,还不得不强行戴上面具,来帮王桐维持她的好形象。”
楚愈知道宋轻阳为什么火这么大,她是感同身受,她小时候,还是根小棒的时候,就遭过老师的白眼,她身上有刺,写字写得慢,怕把试卷抆破,但班主任就觉得她偷懒,批评了她好几回,说她吃个饭,吃得比猪还快,写个字,跟乌龟爬一样。
宋轻阳真的很受伤。
木鱼把笔录整理好,望向楚愈:“王桐你打算怎么处理?”
楚愈手撑着额角,“关个二十四小时吧,让她好好反思一下,我们对一下口供和证言,如果没什么问题,就把她放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学校处理。”
“证言?我们的证言是伪造的,你想到公安厅去找小槐花求证?”
楚愈一时间没说话,她斜坐在旋转椅上,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眉目显得深邃幽暗。
“我现在终於明白,这件事对小槐花有什么影响了。”
楚愈抬起头,脸庞上的光影挪动,“她对‘精神控制’的厌恶,大约就是从那时开始,并且对警方的能力,也产生了怀疑。”
她回想起五年前负责调查的民警回忆说,当时有些孩子告过王桐的状,说老师太严格,对学生不好,他们了解情况后,发现那些都是爱调皮捣蛋的差学生,成绩不怎地,专和老师对着干。
慕寒既然单枪匹马去找了王桐,和她当面对质,是否也去找过警察呢?反应情况后,警方却发现她是个性格孤僻乖戾的坏学生,在老师同学口中评价很不好,说的话不可信,便没有对她重视起来。
於是在苏训小学调查了三天,得出个结论:班主任尽到了责任,学生夏亦寒为意外死亡,不立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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