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八月,暑气未消,夏日之酷热仿佛常驻人间,过不去了。
刘藻担忧长此以往,要闹旱灾,便欲先预备着救灾事宜,以防万一。此事得与丞相说一声,她召了谢漪来商议。
谢漪较她见识更广,经得更多,她能想到,谢漪自也想到了。
“臣已遣专人往各地查看,只是近日郡国俱无灾害的奏疏上来,可见热也只热了长安一带。”谢漪说道。
刘藻闻言,倒放下大半的心:“不是多地大旱就好。朕闻渭水下降,将见河床,这场旱灾恐是避不过了。”
谢漪也是这样想的:“今秋收成必受影响,百姓恐将无以为继。旱灾之后多有蝗灾,也得准备着。”
旱灾之后有蝗灾,刘藻还是第一回 知道,她记在心里了。
殿外响起一阵蝉鸣,叫得人焦躁烦闷。刘藻心思静,倒不觉如何,只目光瞥过殿前侍奉的宫人,他们恭敬之余,都多了几分躁意。
“天热,朕在清凉殿中,尚觉得闷,更不必说百姓了。”刘藻叹道。
谢漪见她目光所视,也想到了,不愿陛下太过记挂,便道:“臣已行文三辅六郡,令做安顿,不可使百姓困於酷暑,致疾致亡,也使专人巡查,以免底下隐瞒灾情。陛下安心。”
她都想到,也做了安排。刘藻感激之余,道:“谢相也要多歇息,不可事事亲力亲为,但有所需,说与朕,又或支使下头皆可。”
若是旁人说这话,兴许就是在暗讽她擅专,但陛下说来,便真的只是怕她事事上心,累着了。谢漪笑道:“臣记下了,多谢陛下关心。”
刘藻也与她笑了笑。恰好宫人奉上酸梅汤来,是在冰鉴中镇过,清凉可口,很是解暑,刘藻接过,先奉於谢漪,而后方取自己的那一杯,又与殿中道:“今日都早些去歇了,只留两三人听吩咐便是。天热,这月合宫皆多赐一月俸钱。”
宫人们皆大喜,跪下了称谢。刘藻见旁人欢喜,她自己看着也高兴,摆摆手,令他们退下了,饮了一口汤,酸梅汤入腹,顿时浑身清凉。
她正要与谢漪说什么。胡敖入内来禀道:“陛下,长平侯求见。”
长平侯?刘藻与谢漪对视了一眼,将手中的耳杯搁下了,道:“请进来。”
这位长平侯是刘藻新封的。去岁列侯复家之事,卫氏得了很大的恩赐,刘藻赐卫氏万金,又复卫不疑爵位。卫不疑幼年时,曾封过阴安侯,后坐事失侯,谢漪的意思是复他为阴安侯,便是隆恩了。刘藻原也做此打算,后一想卫不疑与卫登许是经过大起大落,为人都十分老实,这样的人,多恩遇些也无妨,断不会生出骄横之心来。就赏了长平侯的爵位。
长平侯是卫青曾封过的,正是卫氏鼎盛之时的象征,其中意义,举朝皆知,卫氏一时间,炙手可热起来。
至冬日,卫不疑因病故去,长平侯之位就由他的长子袭了。
今日来的长平侯,便是卫不疑之子。
他与刘藻同辈,可岁数要大上许多,已过了而立,气质上甚为软和,看不出什么架子与城府,一入殿便跪下行礼。
刘藻令他起身,长平侯起来,也不敢直视皇帝,转身与谢漪作揖,道了声:“姑母。”
谢漪与他颔首。
刘藻令他坐了,方温声问道:“阿兄此来,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长平侯听到这声阿兄,便很惶恐,险些又要站起身来道不敢,好不容易忍住了,看了眼丞相,又看了看皇帝,如实禀道:“确实有一事,要求陛下。”
卫氏一家子老实,难得他有事相求,刘藻十分温和道:“一家人说什么求不求?阿兄说来就是,帮得上的,朕自鼎力。”
长平侯受宠若惊,期期艾艾地说了来:“是陛下婚事。”
胡敖吓了一跳,长平侯当着谢相的面,就与陛下提婚事,陛下恐是要生气。然而刘藻却未显出怒意,笑着道:“哦……婚事?”
长平侯便十分紧张,去岁,廷尉代侄孙向陛下求亲,陛下口中说着考虑,却连日不置一词,且频频挑拣廷尉的错处,又将他那侄孙调出京去,往一偏远之地做了小小的县尉,朝中大臣个个阴谋老成,见这一出出,岂能还不知陛下的态度?就是廷尉,也不敢上前问陛下考虑得如何了。